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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对熊开新所提出的“引咎辞职”不置可否, 既没有挽留, 也没有同意, 仿佛没有这回事。
熊开新立刻就领会到了谢茂的意思——
这句话, 就当没说过。
熊开新顺利解决了离职危机, 也没有撕破脸皮跟谢茂摊牌。
他不急于把詹凤仪踢出局,这件事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太被动了, 顺利脱身已经是千难万险。谢茂迟早会知道詹凤仪和陶蕾的关系, 今天这个雷埋在谢茂跟前,早晚都会炸死詹凤仪。
——熊开新不会说这短短二十个小时内, 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 他花费了多少人脉关系和金钱。
人在职场,随时都要准备好被人狙击。
詹凤仪做的局确实代价很大,可一旦做成了收获也将巨大。
熊开新仓促之间迎击,很大程度上是被谢茂的态度麻痹了。谢茂为了安抚他,曾说过公司最近只挖综艺节目方面的制片策划, 并没有说过会找詹凤仪这一类电影制片。
此外,熊开新也太小看了陶蕾的野心, 陶蕾前不久才在国外代孕了一个孩子,他以为一个女人成为了母亲,就应该马放南山准备当贤妻良母了,事实上, 有些女性并不把母性当做天职。
熊开新再三道歉之后, 离开了谢茂的房间。
他当然不会留下当电灯泡。
这么辛辛苦苦把管宣从海市截回来, 除了让管宣充当被母老虎吞噬的小可怜儿之外,这也是他留给大老板的一份甜点。
如果谢茂没有跟小司机搞在一起,熊开新顾忌董事长石一飞的身份,或许不敢公然拉皮条。
谢茂都已经公然出轨小司机了,再睡个小鲜肉有什么稀奇的?换口味么。
男人之间那点儿事,啧。
※
在浴室里泡得浑身发暖的管宣裹上浴巾,推开了浴室大门。
——被谢茂点名进屋照顾他的助理孟彩,则缩在浴室里边,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谢导。”
管宣一边喊着谢茂,一边走过来,短发吹得半干,耳角银饰闪烁着微光。
最奇葩的是他裹浴巾的方式,和女孩子一样从腋下裹起,越发显得容姿苍白、楚楚可怜。
碍于浴巾宽幅有限,顾得了上面就顾不了下面,谢茂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走过来,浴巾下面露出浅浅一截辣眼睛的玩意儿,跟着他走路的步率若隐若现。
谢茂和管宣在剧组相处了这么多天,管宣的态度一直很正常,因为曾经习武的关系,他在偶尔的交谈中还会透露出一点点不惹人特别讨厌的轻度直男癌症状,表现出“我虽然外表小鲜肉但我内心糙汉子”的特征。
现在他一瞬间就变了个态度,他变得柔和温驯,带了一点儿寻找依靠的脆弱。
他看着谢茂的眼神,充满了示弱和撒娇。
谢茂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赤|裸裸的勾引。
以他从前在谢朝的身份,谁敢冲着他撒娇?有资格冲他撒娇的也绝不敢勾引他。
最重要的是,谢茂半点儿都不享受这种撒娇勾引的眼神。
长得那么丑,还妄想睡朕?给你八个胆子!
“你没衣服穿?”谢茂问。
管宣敏锐地感觉到他口吻不对,将浴巾往下扯了点,收起眼神:“衣服淋湿了。”
“那你的助理是死在浴室里了吗?”谢茂嘲讽道。
管宣立刻走回浴室门口:“小孟,你快去给我找一身衣服。”
同样浑身湿透的孟彩立马蹿了出来,也不敢看谢茂,到门厅拉开大门再悄悄关好,逃之夭夭。
打发走助理之后,管宣走回来,想在谢茂身边坐下。
被谢茂看了一眼,他莫名其妙觉得腿有点软,偏偏又不敢坐了,只好扶着沙发椅背,在边上站住。
这个站姿好歹挡住了他若隐若现的火辣辣,他被逼得透不过气来的压力才稍微减少,心中纳罕极了,谢导在片场一贯好脾气,私底下怎么……这么辣。
“谢导,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私底下,您怎么罚我都可以,何必为了我这个小小的错误,耽误了剧组所有人的工作呢?”管宣再次开口恳求。
他说得非常有诚意,也相当有道理。
说穿了,管宣也很无辜。他是遵照公司的吩咐办事,作为一个出道不久的艺人,他怎么敢违抗经纪人的安排?现在管宣已经回来了,满打满算不过耽搁了剧组一天时间,继续用他拍下去,《岳云传》不必重拍一次,起码节约上千万资金。
在熊开新点拨之后,管宣几次给经纪人打电话都没打通,他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如今是宸育传媒的弃子,六月份,他和宸育传媒的合同就到期了,他会直接成为自由身。公司不会再管他了。如果他能抓住《岳云传》这个电影,抓住第二电影的谢总,他才会有未来。
他觉得相比起那个长得相当不出挑的小司机而言,他的脸太有优势了,谢总怎么会拒绝他?
他还没见过不贪吃的gay。而且,别看他这样楚楚可怜,其实可攻可受,技术非常棒。在遍地飘0,无1无靠的同志圈里,他这样的简直就是稀缺仙品。
说着说着,他就走到谢茂背后,想要伸手抚摸谢茂的胸膛——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手段。
砰砰砰。
有人敲门。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敲门的人显然有房卡。
谢茂保持着看戏的心态,看着衣飞石匆匆进门。
这人早就知道管宣站在背后打算吃自己豆腐,还故意假装没看见,和往常一样鞠躬施礼:“老……”随后,一句话没说完,就“惊讶”地发现了站立位置不对的管宣。
也不等管宣对衣飞石露出挑衅的眼神,谢茂就听见管宣的惨叫声:“嗷,嗷!放开我!”
衣飞石把管宣制服在地上,膝盖抵住管宣背心,管宣差点没背过气,喊都喊不出来。
这时候衣飞石才把管宣从沙发背后拖了出来,放在谢茂面前三尺外的地毯上,义正辞严地告诫说:“管先生,不要随便出现在老板的背后,违反安保条例。”
拉扯间,管宣的浴巾掉落,衣飞石看似不经意地一脚就给他掀了回去。
随即衣飞石拉开衣柜,取出浴袍披在管宣身上,问道:“您记住了吗?”
这一连串动粗把管宣惹怒了。
他再是受公司控制欺负,也是冉冉升起的小鲜肉之一。有粉丝捧着,有工作人员哄着,走哪儿不是被人腆着脸说好话?就算被大佬打脸,那也是大佬!区区一个小司机凭什么欺负人?
管宣愤怒地对衣飞石发动了攻击。
他曾经也学过两年武术,所以能在拍戏时做出很漂亮的架势。不过,他那点功夫,在衣飞石跟前完全不够看。出一拳就被衣飞石连消带打摁了回去,憋得一张俊脸绯红。
局势完全掌握在衣飞石的手中。想要如何收场,全看衣飞石怎么想。
衣飞石也在斟酌如何收拾残局。
看着管宣年轻漂亮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谢茂对管宣是什么想法。或许,先生对他有几分喜欢?否则,先生怎么会准许陌生人用他的浴室,还准许这个小鲜肉站在身后呢?他得顾忌谢茂的想法。
“管宣,要不你去看看你的助理,怎么还没找到衣服?不会被狼叼走了吧?”谢茂突然笑道。
这是要赶管宣离开。
衣飞石松了口气,闻言抽手。
终于脱身的管宣则兀自气不过,朝着衣飞石脸上猛地干了一拳。
——衣飞石当然能躲得开。不过,他不打算躲。
就这么冲进来搅了谢茂的好事,哪怕谢茂不觉得这是“好事”,他做事也太冒犯了。借管宣这一拳,能增加谢茂对管宣骄纵的厌恶,也能稍减他自作主张的怒气。
目前的时机,他挨着这一拳比躲开划算。反正管宣也不可能打疼他。
千钧一发之际,放在茶几上的酒杯子倏地砸了出去。
用力之猛,竟然把管宣手腕砸脱臼了!
“嗷——”管宣又惨叫了一声,“我手断了,手断了,断了……”
衣飞石很意外。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替管宣看看伤,还是把这个吱嗷乱叫的扔出去。
谢茂阴着脸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撒赖的管宣,说:“滚出去。”
生气时的谢茂通常很可怕,身居九重经年荣养的气势镇压而下,若非天生心志坚毅之人,哪怕有着数十年丰厚阅历都扛不住这种威势。
管宣被镇得瞬间失声,连胳膊脱臼的痛楚都忘了,手脚冰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他差点跑错门,打开浴室大门发现前途无路,又连忙出来冲着大门扑出去。
看着管宣狼狈地逃出去,谢茂阴沉的脸色依然没有收起,他捏住衣飞石的下巴,看着他依然光洁健康的脸颊。倘若他不出手,管宣的拳头就砸在这张脸上了。衣飞石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
相处几十年的记忆仍在,谢茂很明白衣飞石的心思。可他不能承认眼前的“石丛”是衣飞石。
换句话说,他不能“明白”衣飞石的心思。
“吃醋了?”谢茂口吻低沉,情绪莫辩。
衣飞石犹豫了不过短短一秒,顺势搂住谢茂,低声道:“田总监已经帮我量过尺寸,两件最贵的绣袍已经在改尺寸了……”岳云的服装里有两件最贵的绣袍,请了非遗传人赶制近一年,是从《落英》剧组借来用的,一件绣袍就价值十余万。
谢茂抱着他就觉得心里舒坦,那点儿怒气似乎消散了些,故意说:“是吗?我要是让管宣继续当主演,起码能省一千万。”
衣飞石就不说话了。
从衣飞石的身份来说,他并不想拍戏。从石丛的角度考虑,他也没有阻止谢茂节省一千万的能力。
如果谢茂真要让管宣继续担当岳云传的主演,只要谢茂不亲自下场当戏子,衣飞石根本就没有阻止这件事的动力。管宣想演,就让他演好了。衣飞石根本不在乎。
“你就不努力争取一下?”谢茂很“惊讶”地问。
衣飞石低声说:“没他好看。”
谢茂听出了衣飞石的心不在焉,明显是放弃演戏这回事了。果然,小衣还是一心一意抵触当戏子。他想起衣飞石的模样,不禁想笑。好看?十个管宣也不配给衣飞石提鞋。
“可你是我的男朋友。”谢茂在他耳畔低笑。
衣飞石心跳乱了一拍。他感觉到胸腹间的创口迸出鲜血,心尖都凉透了半截。
那个瞬间,他控制自己将耳根变得绯红,仿佛害羞的模样:“……我吗?”
石丛吗?相识不过半年,服侍您不过大半个月,都算不上尽心尽力讨您开心,就……可以做您的“男朋友”了吗?不是说您一定要和衣飞石在一起,可您……值得更好的人。“石丛”怎么配?
“不是你是谁?刚才谁替我磨枪来着?”谢茂搂着他说荤笑话。
衣飞石这会儿还得努力分辨谢茂话里的意思:“那……我还能拍戏,对吗?老板?”
“老板?”
“……老公。”
“叫老公做什么?”
“老公,我想拍戏,我想当明星。”
“老公考虑考虑。”
明明已经知道谢茂不会再给管宣机会了,衣飞石还是只能配合着谢茂,抱住他在脸上一点点讨好地亲吻,无比虚伪地邀宠:“老公,捧我不会后悔的……”
谢茂嗅见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顺势将衣飞石的衣服都褪了下来。
衣飞石没有任何遮掩之处,不仅仅因为他对自己的道法很有信心,也因为谢茂已然起疑。
——任何遮掩回避,都只能加深谢茂的疑心。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衣飞石只能强行撑住阵脚。
当然,除了衣飞石故意留在身上的“服役时留下的陈年旧伤”,谢茂没有找到半点血痕。
当眼睛不好使的时候,谢茂就靠着鼻子去闻。他假装亲吻衣飞石的脸颊,颈项,顺着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往下,从胸膛亲到肋下,血气最浓烈的地方,他嗅了几次。
衣飞石心底那根弦绷得死紧,就怕谢茂真的看出了端倪——
看上去他可以有无数件马甲可以穿,但那必须建立在谢茂认不出他的条件下。如果谢茂认出了他,就证明百鬼善变在谢茂跟前并不保险,他只能离开且再不回来。
谢茂已经确定了血腥味传来的位置。
那是衣飞石临走之前,被他捅过一剑的位置。
竟然还未痊愈?
这处伤太让谢茂意外了。
他和衣飞石都知道这伤的来历,若他嗅见了这里的血腥味,却认不出衣飞石的身份,可能吗?
可他现在认出了衣飞石了身份,衣飞石还能留下来?只怕马上逃之夭夭,说不得还要再给他一记斩前尘,且永远都不会再以百鬼善变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了。
“我闻到鲜血的味道。好像在这里?”
为了保住自己夜夜笙歌的权力,谢茂戏精技能树点满,故意用嘴唇在衣飞石的伤口位置上轻轻拂过,旋即起身,压在衣飞石身上。
他的眼底露出恍惚又追忆的神色,似乎透过“石丛”在看另一个人,“……我都有错觉了。”
衣飞石背后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面上还能毫无所觉地失笑:“您说什么?”
“我说,”“清醒”过来的谢茂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你可以滚了。”
察觉到谢茂不是在开玩笑,衣飞石不得不从他撑起的身躯下小心挪出来,抱着衣服赤脚出门。
——衣飞石被谢茂一连串反常态度弄晕了,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逃走,就被谢茂赶了出来。
一道房门,将二人间隔。
关门瞬间,谢茂就打开星盘,用衣飞石使用过的召唤术,再次召唤铠铠。
一直蹲在鬼界观星的铠铠听见召唤,整个铠甲都不好了。它以主从之间的秘术破开时空蹿到衣飞石身边,这会儿衣飞石也正在隔壁房间里开着镜花水月,全程监看着谢茂的动静。
【主子,怎么办?暴君找我!】铠铠瑟瑟发抖,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在衣飞石脑内弹幕。
衣飞石正在评估局势。
他觉得谢茂似乎疑心了。
可是,谢茂的表现,又很像是闻见血腥味想起了“衣飞石”,并没有把“石丛”放在眼里。
——一旦谢茂开始演戏,衣飞石就弄不明白了。他所有机敏在面对谢茂时,都会患得患失、步步错漏,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冷静的决断。
【你现在不能去。】衣飞石没有了判断力,他只有直觉。
【可他一直叫我!我害怕!】铠铠抱着头差点哭出来。
【上次我叫你,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复,你躲去哪儿了?现在也去。】衣飞石冷静地吩咐。
【没有用啊!主子你叫我我听见,暴君他叫我我都能听见!不然那回我怎么会被暴君一叫就出来了!】铠铠坚持嘴硬。它没有提那次事件里风控的作用。
铠铠的焦躁让衣飞石也变得有些心慌。他的直觉在叫嚣,此时绝不能让铠铠露面。
君上按捺多日没有动静,突然召唤铠铠,必然有杀招。
衣飞石不知道那杀招是什么,他只能彻底封住谢茂和铠铠的联络通道。
此时铠铠无路可走,衣飞石直接将铠铠收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彻底封闭铠铠的心智耳目,让它暂时成为一具无神铠甲。
……这就召唤不出了吧。
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胸腹处,看似完好的肌肤,摸出了一手鲜血。
这味道怎么也遮掩不住。衣飞石能用百鬼善变将伤处遮掩得毫无瑕疵,可百鬼善变不能掩去味道。平时一点点渗出的血污,用些香氛就盖住了,一旦大量涌出,谢茂鼻子又灵,那点香氛就不够使了。
衣飞石看着逐渐愈合的伤口,木然等待着下一次撕裂。
意外的是,伤口缓缓地愈合了。无数次撕裂的痛楚,却没有再次降临。
镜花水月中,谢茂还在召唤铠铠。
衣飞石看着谢茂不耐烦念咒的模样,眼眸微垂。
※
次日,衣飞石就得知了管宣无法再次担任主演的原因。
因为,那一张盗摄照片的存在。
那张照片被握在管宣的对家幻乐可娱乐手里,如果宸育传媒愿意进行资源置换,照片还有可能被换回来。现在宸育传媒已经不打算续签管宣了,除非管宣签到幻乐可,否则,哪家公司愿意替管宣出这么多资源?
幻乐可本身就有一张路线与管宣重叠的王牌艺人,为了替自家艺人铺平道路,没有特别可观的资源置换,幻乐可很大程度上会直接打这张牌。同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可能再签下管宣——除非,他们打算把管宣签下来雪藏。
谢茂自己就只和男人混在一起,对同性恋没有任何偏见。
如果管宣是个规规矩矩、洁身自爱的gay也罢了,就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滥交、性贿赂等等作为来看,这位看上去表面光鲜的小鲜肉,还不知道有多少烂事埋伏着。
一旦管宣这个软肋引爆了,整个《岳云传》项目都得给主演兜底擦屁股。
《岳云传》是谢茂试水偶像崇拜计划的重点项目,为此谢茂不惜亲自下场执导,不得已时甚至愿意亲自主演,他绝不会拿这个项目去赌博。哪怕继续用管宣可以节省千万级别的费用。
所以,不管管宣回来得怎么及时,回来的过程如何艰难,就冲着他在盗摄图片中亲吻的老男人,以及裹着浴巾在谢茂房间里甩唧唧的行为,主演的位置就彻底和他擦身而过了。
衣飞石面临的问题是,不走,可能已经被识破了身份。走,……让君上做戏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