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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二姐说:“你还有脸哭?孩子生下来也跟你没关系,俺不会让他叫你爹,更不会让他知道有这样一个爹。因为你不配!你狗都不如!”
别管陶姐怎么骂,二毛也不吱声。
虽然嘴巴里骂,可女人洗澡完毕,还是当着他的面穿衣服,一对挂满水珠子的白屁股在二毛的眼前晃了又晃。
衣服穿好,她开始包饺子,点大鞭准备过年了。
今天是年三十,她自己吃饺子,给二毛灌的还是米粥。
眼看着天黑了,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陶姐吃完饺子,刷了锅碗,把二毛从炕上弄了下来。
揽上他的咯吱窝,把他拖下了土炕。
二毛心里直叫苦,陶姐不会把我埋了吧?
难道女人嫌弃我了,要大埋活人?
埋就埋了吧,女人已经仁至义尽,活着也是受罪,死了更好,可以解脱了。
可拖出院子,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原来陶姐不是想活埋他,而是想给他换个地方住。
女人帮他找了新的地方,就是院子里的那口红薯井。
要过年了,明天拜年的人多。
很多人穿上新衣服,要给她拜年,呼呼啦啦进一屋子,二毛就那么直挺挺躺她炕上,太扎眼了。
所以女人就找根绳子,栓在了他的腰上,把二毛卸进了红薯井。
一点点卸进去的,先进的两腿,然后是肚子,最后光脑袋才在井口的位置淹没。
仙台山家家户户有红薯井,因为家家户户种红薯。
红薯井是为了保护红薯不坏,当做粮仓使用。
女人的力气不大,再加上怀了崽,冬天的棉衣厚,所以显得很笨拙。
她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二毛的腰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就那么一点点把二毛送了红薯窖。
二毛的意识已经清醒了,看得清清楚楚,陶姐咬着牙,额头上净是汗珠子。
两手抓着绳子,绳子的一端还搭在肩膀上,只要滑倒,她肚子里的娃就完了。
他觉得很心疼,心疼女人,更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同时也觉得自己没用,是他拖累了她。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二毛的身子不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瘦了三四十斤。
大伤痛加上营养不良,眼窝早就塌陷了下去,腮帮子也塌陷了下去,赖利头也没光泽了。
被狼群咬去的肉,估计都有十几斤,咋能不瘦?
这么瘦弱的身体,重量也够陶二姐费力的。
绳子滑在井口的位置,丝丝拉拉响,下面伸手不见五指。
卸几米,二姐无法承受,就踩住绳子喘口气,然后继续。
向下十五六米后,绳子终于一松,到底了,女人的身体也瘫软了。
这时候,她才顺着井口的软梯慢慢下去。
拉亮红薯窖里的灯,二毛看清楚了。
上面的井口像一张大饼,只有一米多的直径。
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地面特别平整,散发出一股霉烂的味道。
不过很干净,哪儿都扫得一尘不染。
这红薯窖陶二姐整理过,隔三差五整理了一个冬天。
她把红薯窖的底部扩大了,挖开阔了,多余的土壤跟石块清理了出去。
里面没红薯,空荡荡的,跟一间屋子的大小差不多,有一张软床,一个方桌,旁边还有一个小凳子,一个便桶。
陶姐还把屋子里的电线拉过来,接了一盏电灯。
女人先把二毛腰里的绳子解开,然后将他一点点搬上了软床。
软床已经铺好了,下面是厚厚的褥子,上面是棉被,一点也不冷。
帮着他掖好了被子,陶姐才说:“二毛,你以后就住这儿吧。这儿就是你的窝,也是咱俩的窝。
你不能住上面,太扎眼了,杨初九知道你活着,一定过来掐死你,全村的人也会过来掐死你。
放心,俺不会让你死,一定要你活,俺希望你改过自新,以后好好对待俺跟孩子。
哪怕你有一口气在,俺也踏实。”
“呃……。”二毛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一声回答。
这是他尽最大的努力,送给陶二姐的新年祝福,也是对女人忙活两个月救命之恩的回报。
至少他恢复了视力跟听觉。
“以后你就在这儿吃,就在这儿拉,俺帮着你端屎端尿,喂饭喂水,你就这么一直瘫着,瘫一辈子也没关系……。”
二毛也知道自己很难好了,就算好了,恐怕也站不起来。
两条腿断了,陶二姐光知道那些皮外伤,没发现男人的两条断腿。
骨头已经在慢慢合缝,都错位了。
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正在一点点愈合。
药又用完了,陶二姐说:“你好好睡觉,别说话,俺再去找杨初九,跟他要药。”
就这样,陶姐拉灭电灯,又从红薯窖里爬上来,整理一下衣服,撩一下前额的头发,找个破洗衣盆,将红薯窖的入口盖上了。
他不怕二毛在里面闷死。
红薯窖四周有裂缝,跟外面山坡上的缝隙连通,空气流畅,根本闷不死人,而且冬暖夏凉。
她很从容,出门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哼着歌儿来到了俺家。
当时,我正在家里吃饺子,爹娘,嫂子翠花,再加上香菱抱着小天翼,餐桌上热闹非常。
陶姐进屋子就笑:“呀,吃着呢?一家人真热闹。”
“陶姐,你咋来了?吃了没?刚煮好的饺子,尝尝鲜呗。”香菱赶紧热情打招呼。
陶姐说:“俺不吃,在家刚吃过,俺找初九有事儿。”
香菱问:“找俺家初九干啥?憋得慌了?”
香菱也没脑子,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就跟陶二姐斗嘴。
她俩经常斗嘴,没大没小,张口就养汉头子,小笔燕子乱骂。
乡下的老娘们就是这样粗俗。
我放下碗筷问:“陶姐,你咋了?那儿不舒服?过来让小叔子摸摸,顺便打一针儿。”
陶姐说:“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快点吃,吃完给俺拿药。”
我说:“不吃了,吃饱了,拿啥药?走,上西屋。”
来到西屋,拉亮了电灯,坐在椅子上,我问:“陶姐,你拿啥药?”
陶姐说:“还拿上次香菱给俺拿的那种药,很管用。”
我一愣:“咋?你家的那头猪还没好?被狼咬得可不轻啊。”
她说:“是不轻,浑身都咬烂了。”
我说:“嫂,一头猪崽子能值几个钱?你拿的这些药,都够买一头大猪了,不划算啊。”
女人说:“管你屁事儿,俺喜欢花钱,不行啊?一分钱也少不了你的。”
我说:“行,行,你牛,你还把猪崽子当自己男人来养了,晚上是不是也抱着它睡啊?”
陶姐说:“对,晚上俺就抱着那头猪睡,俺乐意。俺命苦,哪像恁家香菱,天天晚上有男人陪,天天晚上喊炕。”
我一边抓药一边说:“你晚上寂寞,我也可以陪……我咋着也比那头猪强。”
他是嫂子,我是小叔子,所以也跟她开玩笑。
陶姐说:“呸!你跟俺睡,香菱还不撕烂俺的嘴?打断你的腿?咯咯咯……。”
女人笑起来还是跟银铃一样。
药包好了,全部递给她,她要给我钱。
我说:“算了,不要了。”
她说:“那怎么行?虽说你不靠卖药为生,可这些药也是你花钱买的。”
我说:“你一个女人家不容易,我能要你钱?赶紧收起来。”
陶姐非要给,我往她那边推,一推一拉,抓在了她的手腕子上。
猛地,我吃了一惊,头发根发炸:“陶姐你……怀孕了?”
可不怀孕了吗?都五个月了。
冬天的衣服厚,女人裹得掩饰,从外面很难看出来。
可我是中医啊,不摸不知道,摸摸好奇妙,行家一伸手,就知道她有没有。
从她的手腕上,明显摸到了喜脉。
陶姐的脸腾地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初九你……你咋知道?”
我说:“你别忘了我是干啥的,告诉我,这娃是谁的?”
陶姐低下头不做声了,眼光不敢跟我的眼光相碰。
她担心我斩草除根。
我问:“是不是二毛的?”
女人打个哆嗦,点点头。
心里真不是滋味,想不到这王八蛋竟然没有断子绝孙,还有没有天理?
跟我有仇的是二毛,而且他已经得到了报应,孩子是无辜的,陶姐更无辜。
我问:“啥时候怀上的?”
“救狗蛋的时候,俺陪着二毛睡了八次,在那八天怀上的。”
“这么说……是去年七月的事儿?我没回来那会儿?”
“嗯……”女人点点头。
我说:“陶姐,你一个寡妇……忽然怀了孩子,你想过村里人咋看吗?”
她摇摇头:“没想过,别人乐意咋看就咋看,俺心里没亏。”
“那你以后咋生活?一个单身女人带孩子很苦的。”
陶姐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俺想把他生下来,养大。”
“行,那你需要啥帮助,尽管吱声,我跟香菱都会帮你。”
陶姐瞪大了眼:“初九你……不记恨俺?不记恨这孩子?”
我说:“屁!关你啥事儿,关孩子啥事儿?你俩跟二毛又掺和不上?”
陶姐眼睛一眨吧哭了,差点扑我怀里:“初九,你真是个大好人,俺想,生的时候,你跟香菱在俺身边,俺一个人……怕!”
我说:“没问题,你啥时候肚子疼,就喊我,我随叫随到。”
她忽然说:“那你现在就帮俺摸摸吧,看孩子的胎位正不正。”
我说:“行!那你躺炕上吧,我帮你查查。”
陶姐还真听话,往炕上一躺,三俩下衣服扯光了,只穿一条花裤衩。
她说:“初九,你摸吧,使劲摸,用力摸,看孩子健康不健康。”
于是,我袖子一卷,摸向了陶姐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