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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了。
不得不说的是,季小姐不光酒量好,就连酒品,也是极好的。
喝醉了,顶多就是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从不会大吵大闹。
一如此刻。
坐在驾驶座上掌控着方向盘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到她,看到她那副安静的样子,莫名其妙的觉得心口泛起一阵复杂感。
十分钟前,他将她从酒吧带了出来。
上了车,这才发现,不知道该把她送到什么地方。
他忽然发现,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他对她的了解,除了性格之外,竟然一无所知。
夜入阑珊,总不能这么一直待在路上,钟守衡侧首,看了她一眼,还是启动了引擎,朝着他住的地方驶过去。
……
十分钟后。
黑色的车子,驶入别墅,然后停下,钟守衡抬手,熄了引擎。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莫名其妙的,他也有种微醉的感觉,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有点不真实。
季子期没有醒,闭着双眸,发出浅浅的呼吸声,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他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又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她从里面抱出来。
随后,踹上车门,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过去。
夜风吹在她身上,微凉。
睡梦中的感官依然清晰,她似也感受到了凉意,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点点温暖,微皱的眉心,渐次舒展开来。
只是,她这边放松了,钟守衡那边,眉心却是皱紧了。
他不喜欢跟陌生女人有过多的接触。
公事上逢场作戏还好,私生活上,极其讨厌。
进了门,将她送到客卧,放平在床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将恒温空调调到一个适宜的温度,直到确定不冷不热之后,才放下。
人带回来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也都做了。
转身,欲要走出去。
只是,下一秒,她的动作,却让他顿了顿脚步。
迷迷糊糊的,她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一样,带着那种宁死都不肯放手的固执。
钟守衡皱了皱眉。
勾|引?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醉成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了,哪里还会想别的事情。
转了身,对上她那张泛白的脸,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眸略显阴暗。
她闭着眼睛,眉心再次皱紧,额上甚至都泛出了一层薄汗。
唇,微微张着,好似在喃喃低语。
声音很小,小的令他在距离了她这么段距离之外,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钟守衡忽然来了兴趣,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臂,也没强制性的掰开,转了身,往回走两步,凑到她唇边,想要听听她低喃些什么。
他俯下|身去,下一秒,她微弱的呢喃声传入到他的耳蜗——
“钟凌锐……”
一遍,他还可以说是自己没听清,听错了,可是,她连着叫了这么多声,他再自欺欺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操!
三番两次救她的人是他,喝醉酒把她从酒吧带回来的人是他,到头来,她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别人。
动了动手,似乎是想要抽|出来,却发现,她拽着他,用力极大,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样子。
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如水。
“嗡嗡嗡……”
枕畔,她的手机发出震动的鸣叫。
钟守衡皱了皱眉,垂首,朝着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然后俯下|身,拿起她的手机。
他对别人的**没兴趣,只是,他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那个名字,却是有兴趣的。
方天铭。
男人的骨子里,总是蛰伏着一种邪恶。有心掩盖还好,但无心掩饰的时候,这种邪恶,莫名其妙的就浮现上来了。
两个棋逢对手的人,总想着,在哪个地方扳倒对方一局。
尤其是,这个已经无耻习惯了的人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划,挂了电话,翻找出摄像功能。
“咔嚓——”
一千六百万的像素,将这深夜的情景照射的一览无余,她躺在那里,抓着他的手臂,安安静静的,像个孩子。
薄唇轻勾,他照着刚才来电的那个号码,将这张照片发送过去。
不知道,方天铭看到这张照片,会是什么反应。
……
与此同时,钟宅。
倏然从噩梦中惊醒,男人光洁的额上,已是冷汗淋漓。
猛然坐起来,也不顾掀开的被子将放置在床头上的水杯给打落在了地上,钟凌锐面色惨白的捂紧了胸口。
一张颓糜的脸孔,眼角红的似滴血,眼瞳中也布满了细细的血丝,赤红一片,面颊不正常的苍白泛溢出来,渲染到了颈部。
好似要窒息。
外面的女侍听到里面发出的动静,连忙推开门走进来,“少爷,怎么了?”
他意识不清的低语:“她在叫我……”
女侍不明所以,“谁?”
“她……”动了动薄唇,磁性的嗓音带着颤抖,他心如刀绞,“她在叫我……”
女侍再傻,这下也听懂了几分,试探性的询问:“是乔小姐吗?”
“……”他不出声,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塞住。
女侍笑了笑,道:“少爷睡迷糊了,乔小姐现在这个点正在休息呢。”
“是唐依心……”他呓语般说,“唐依心在叫我!”
她在叫他,他听见了的!
那么清楚,那么分明。
他听见她说,她恨他!
闻言,女侍的脸瞬间惨白。
唐依心。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是不知道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只是,时过经年,再大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如烟雾般消散了,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什么还会提到这个名字。
七年多,再深的爱,也应该被时光泯灭的差不多了吧?
更何况,少爷的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乔小姐了吗?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此时钟凌锐心里的想法,女侍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少爷,唐……唐小姐都去世多年了……”
话音刚落,他猛然朝着她看过来。
凌厉的目光,如芒在背。
女侍没说完的话,顿时生生的遏制在了喉咙口。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冷漠、死灰,没有一丝生气,就像一个死人的眼睛般,看不到一丝生气。
蓦然,他出了声,抬手,指向门口,声音冷的如腊月冰棱:“出去——!”
这气氛着实够诡异,女侍也不敢再待在这里,转身,顶着发麻的头皮,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梦中的情景,又失控的浮上来,纠缠着,一幕幕,闪现在他脑中。
一次次心痛又无奈的负罪感,彼时的颤栗此刻又鲜明起来,那种刀绞般的疼一下子从心底涌上来,男人瞳孔幽深,然后,涔薄的唇角处,泛红的液体蜿蜒流下。
腥甜的味道,让他在第一瞬间,知晓了那是什么。
身伤,心伤,交织在一起,把他的五脏六腑搅的天翻地覆。
沈眉亦闻声赶了过来,推开房门,见到他唇角溢出的血,脸色大变。
“你过来做什么?”钟凌锐掀了掀眼角,死灰一般的目光打在她身上,昔日里的客气与尊敬全然消失了个彻底。
仿佛,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的仇人。
“怎么回事?”她走过来,皱了皱眉,问道。
她的声音,略带些暗哑,在他耳旁响起,钟凌锐看着她递过来的纸巾,不自觉的紧了紧双手,却没有去接。
“妈,”他闭了闭眼,视线移向别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至此,已经是明显的驱赶了。
沈眉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在看到他那样子之后,所有的话,又都默默的咽了回去。
知儿莫若母,他的痛与苦,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最终,所有想要说的话,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她的声音变得更暗哑,嘱咐他道:“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