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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诚勇扶着夏春朝回至房中,珠儿迎了上来,只道奶奶是发了急症,连连问讯。
夏春朝没力气理会,陆诚勇同着珠儿先将她搓弄到床上,陆诚勇便依着适才夏春朝话语,吩咐了一回。珠儿是房里丫头出身,又秉性聪明,凡事一点即透,似笑非笑的看了夏春朝一眼,点点头去了。
陆诚勇便在床畔坐了,向夏春朝笑道:“你这丫头倒且是伶俐,怪道你这样疼她。”夏春朝没好气道:“你喜欢,我明儿就给她开脸,与你做通房。免得太太整日声声气气,说我不贤惠。又省的你啰唣我,我可挨不得。”陆诚勇皮着脸赔笑道:“娘子的丫头,我怎好要?就是娘子大方,珠儿自己只怕也不依。”夏春朝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倒好似我是个吃醋揽酸的人。”陆诚勇正待辩解,却听夏春朝又道:“即便我是,你也不能这等胡来。青天白日,前头后头又有这样多的客,一时传扬出去,不吃人耻笑?”
陆诚勇见她倒自家倒认了,不由心中发笑,面上却不敢露出,绷着一张脸,点头说道:“娘子教训的是,为夫往后再犯,但凭娘子发落。”他本要说往后绝不再犯,话到嘴边却又滑了。夏春朝抬手在他身上打了一记,嗔道:“还有往后呢?你还想再犯?明知我不能将你怎样,就来耍这花招。”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回,夏春朝忆起先前之事,便问道:“适才你说我打发人送了一盏茶与你吃,是谁拿过去的?”陆诚勇想了一回,说道:“是后院里听用的丁小三,说你叫他拿醒酒茶与我吃。”说着,顿了顿又道:“如今想来,就是那盏茶作的祸。”
夏春朝闻言,浅浅一笑,问道:“只有那盏茶么?你出来没再碰上什么人?”陆诚勇见瞒不过去,只好将方才之事一一讲了,又赌咒发誓道:“苍天可证,我同她并不曾沾身儿。若然有假,我哪里碰她,哪里生疮长蛆!”夏春朝忙掩住他口,低声斥道:“我信你就是了,何必发这样的毒誓!”一语未休,又斜睨了他一眼,颔首笑道:“你也当真吃人惦记,人家连名节都豁出去了,你连正眼儿也不看一眼么?好歹那章家表妹也是个美人坯子,你当真能做柳下惠不成?看你适才那火上梁的样子,我倒不敢信了。”一席话,说的陆诚勇又是咬牙又是笑,低声道:“这会儿你只管弄嘴,到了晚上,休想我饶你。”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回,又商议了几句。依着夏春朝,就要把那小厮提来审讯,摘了供词,待宾客一散,便要向柳氏并章姨妈一干人等兴师问罪。陆诚勇却道:“这事儿本没有证据,那茶我已喝了,就是里面放了些什么,如今也不能查了。单凭一个小厮的言辞,只怕不能做信,姨妈她们也断然不会认的。太太也不会容你搜屋——即便搜了,若能搜出些什么来倒罢;若不能,咱们可要落个忤逆的罪名。何况我同章雪妍也不曾有什么事,倒要怎么说呢?人若问起来,既然骗我吃了药,又是怎么了的事?咱们怎么答?她是个没嫁人的姑娘,贞不贞洁一验便知。咱们倒摊上个污人名誉的罪名。没凭没据的,倒吃人反咬一口。”
夏春朝说道:“那莫不是白叫他们算计了?”陆诚勇沉吟道:“横竖也不曾当真着道,以后防着她们就是了。”夏春朝虽心有不甘,但觉他适才之言也有道理,只好暂且作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前头便打发人来请,说道:“前堂上客人都等着与少爷递酒,老爷请少爷快去。”
陆诚勇听闻,不好久坐。夏春朝也催他道:“你快去罢,别叫人说你才得了势,就拿起架子来了。我略躺躺,也到席上去。”陆诚勇点了点头,起身同那人去了。
夏春朝又歇了片刻,虽觉腰上仍有些酸软无力,但自忖硬撑也撑的动,便起身下地,走到妆台前,开了镜奁梳头。
因珠儿宝儿两个丫头皆在外头听差,屋中无人服侍,她便自家拿了梳子梳理。
正当此时,门上忽有一人叫道:“啊呀,姑娘,你怎么自己梳头,珠儿宝儿怎么一个也不在跟前?快放下,你在家时就不惯做这些。”一言落地,只听裙子拖地响,就见王丢儿匆匆走进房来。
原来王丢儿心里惦记着夏春朝早先之言,又有事求她,人在席上吃宴,一双眼珠子只随着夏春朝转,见她下了席,便也随意寻了个由头出来。陆贾氏、柳氏二人与这夏春朝的娘家亲戚素来不待见,也就无人理她。
这王丢儿一路走到后面,却跟丢了夏春朝。她同陆家人无甚往来,不敢四处乱走,就到夏春朝房外等候。不多时,果然见这两口回房。因有陆诚勇在里头,她也不敢进去,好容易熬得陆诚勇去了,方才匆忙进屋。
这妇人生性最为势力,极喜拜高踩低,又要求这小姑子,进门见她自个儿梳头,嘴里大惊小怪了一通,连忙疾步上前,夺了梳子过去就要替她梳。
夏春朝熟知这嫂子脾气,也不想拂她的兴致,也就一笑了之,任她梳了。
王丢儿仔细梳好发髻,谄媚笑道:“姑娘照镜子瞧瞧,可好不好?”夏春朝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见发髻梳的倒也光滑齐整,便顺着她话笑道:“果然好,谢嫂子代劳。”王丢儿搓着手笑道:“姑娘哪里话,我知道姑娘打小是被服侍惯了的,哪里做的了这个!”
夏春朝离席久了,惦记后院情形,也没耐性同她闲话,便说道:“嫂子这会儿过来,可有话要说?”王丢儿一阵忸怩,又噜苏了几句殷勤废话。夏春朝说道:“嫂子若无紧要事,我要到席上去了。出来的久了,倒恐她们记挂。”王丢儿这才低低说道:“我倒有件事求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当下,便将自己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王丢儿娘家有个妹子,十五岁上嫁了个地主家儿子,因有些手脚不净,往娘家偷拿财物,被婆家拿住,教训了几回终不能改,被休逐来家。王掌柜愁女儿日后没个倚靠,便四处张罗着要为她再说个人家。但因她这名声传开了,并无一人肯娶,至目下仍在娘家住着。
夏家与沈家比邻而居,即便夏春朝出阁,两家仍不时走动往来。王丢儿见沈长予断弦未续,看中他家财丰厚,仪表堂堂,便有意将妹妹说给他续弦。又虑她辈分低微,说话不响,且同沈家交情甚浅,便有意寻个可靠之人去说和。正当此际,她忽闻嫁到陆家的小姑子作了三品诰命夫人,便来央求。
这王丢儿颇有几分小聪明,蓄意将事情说了个不清不楚,只说求夏春朝做媒。
夏春朝才听了个起头,心中便已明白,她早闻王家女儿人品如何,不肯去做这缺德事,心念一转,当即笑道:“按说这是嫂子的事,我本不当推辞的。只是嫂子寻错人了,我如今是陆家的媳妇,同沈家早无往来,如何能去作这个筏?何况,嫂子的妹妹,自有嫂子娘家长辈主张,如何轮得到我这个小辈出面?我若强出头,不免叫人耻笑不懂礼数,嫂子面上只怕也是无光。嫂子既有此意,不如先回娘家同家中爹娘商议了,寻个正经媒人去沈家提亲,这方是正理。”
王丢儿起初听她客气,只当她应了,正要堆笑言谢,忽又听她说出一番推辞之言,心中懊恼不已。还待再说,夏春朝却已起身道:“出来的久了,怕外头寻,我们去罢。”说着,也不等王丢儿,往外去了。
这王丢儿虽满心不悦,又不敢得罪她,只好随着她去了。
却说那迎夏见事情败露,少爷发了脾气,忧虑惹火烧身,赶着陆诚勇没出来,一溜烟跑了。走到人少处躲了一回,方才走回席上。
柳氏正因谋算了自己儿子,心中七上八下,烦躁不堪,只等迎夏报信。一见迎夏回来,忙不迭低声问道:“如何,可成事了?你怎么没来叫人?”迎夏一心往上爬,唯恐太太嗔她办事不力将她撵了,支吾说道:“我看少爷进去,本要在门外候着。只是忽然闹起了肚痛,实在忍不住,便去了趟茅房,回来就见少爷同表小姐都去了。”柳氏便恨骂了几句不中用,因在席上坐着,也不敢发作,只好耐着性子不提。
少顷,章雪妍自后头回来,挨着章姨妈浅浅坐了。章姨妈也不问她,细细打量了一回,只见女儿粉面含春,汗湿额角,身子轻颤,便道此事成了。才待欢喜,又转念忖道:事前我们两家商议的,要迎夏丫头来报信,我们去抓个当场,好让勇哥儿无可推脱。怎么并不见迎夏来?想及此处,她又恐事情有变,便私下踩了女儿一脚。
章雪妍心中会意,她怎好告诉母亲,正主儿没能拿住,倒叫他堂兄弟占了便宜,便依着先前陆讳文所授,低低说道:“母亲且耐着些性子,表哥才做了官,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于他名声有损。他月底又要出外公干,不如趁那时候让姨妈领我进门,叫迎夏做个见证,料那夏氏也无话可说。就是等表哥回来,生米已成了熟饭,他也不能怎样。”章姨妈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便不信了,已是这般了,他还能不认么?!好女儿家的清白身子,叫他白白玷了不成!”她这一声声量微高,将章雪妍吓了一跳。章雪妍生恐她母亲当堂发作,一不做二不休,撕破了脸皮同陆诚勇对质,反倒弄穿了事情。当下,只得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安抚了章姨妈。
章姨妈嘴上虽硬,心里倒也发憷,虽是这两人有了奸情,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倘或陆诚勇当真不顾亲戚,翻脸不认,她们也只好自家倒霉。听了女儿几句软话,也就就坡下驴,不再言语。
又停了片刻,夏春朝回至席上。
陆贾氏见她回来,便问道:“做什么一去许久?这许多太太都等着与你递酒呢,你倒逃席了!”夏春朝笑了笑,说道:“看着大伙酒已够了,去厨房吩咐将点心送来。”众人便更不理会,各自吃酒。
夏春朝落座,看了章雪妍两眼,忽然忆起一桩事来,唇角微勾,将珠儿唤至跟前,低低吩咐了几句。珠儿听了,含笑点头,扭身去了。那章雪妍心中有鬼,一眼也不敢往这边望,也就不曾看见。
一时又有许多妇人与夏春朝敬酒奉承,夏春朝起身应酬,便如无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