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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李弘为太子。若朕再有身体不适,便由皇后辅佐太子处理朝政,诸卿可有疑虑?”
被彻底遗忘在角落的萧淑妃瞬间面如死灰。
“臣等无异议。”群臣响亮地齐声呼喝响彻在大殿上,带来阵阵回音。
这样和谐的音调中,角落传来一声无足轻重的低呼,是萧淑妃终于晕了过去。
甘露殿里喜气洋洋,芽儿带着一众宫女将丰盛的膳食摆上。危机终于过去,这里又迎回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皇上,”武媚娘替李治斟了一杯酒,“原来白眉是皇上扮的,难怪臣妾觉得眼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治心情极好,将酒一饮而尽,笑道:“朕被人控制的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本来朕决定暂时忍下,再暗中部署,没想到他们居然要朕杀媚娘,朕不想听他们的,又被他们要挟。无奈之下,忽然想起明崇俨曾经讲起过人皮面具,还送过朕一张,朕就假装昏迷,找了个替身溜出来,着手调查此事。今日他们要逼你下诏立太子,朕本来想上殿揭穿他们的阴谋,再救出弘儿和太平,却想不到明崇俨和玉麒麟这么聪明,不仅带了朕的亲笔密诏上殿,更提前一步将弘儿救了出来,还将元修设计困在了天牢里。如今将贼人一网打尽,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望着他爽朗的笑脸,武媚娘心中忽然涌上一阵酸涩。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丈夫,可是他究竟有几分信任她呢?
“皇上,既然元修是鸣翠坊的人,想来这一切事情,都是鸣翠坊暗中捣鬼。幸好罪魁祸首陆明珠已经被擒下,臣妾已经命玉麒麟将人押送入大牢,如今真相大白,不如将她移交大理寺,从严查办。”
李治笑容一滞,随即掩去,“媚娘,此事疑窦重重,朕还是亲自查办好。”
武媚娘还想开口,忽然门外芽儿进来回禀道:“皇上,娘娘,萧淑妃求见。”
李治脸上是明显的厌恶,“她又要闹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婢们本来奉旨看管淑妃娘娘,可是她以雍王殿下的性命相胁,非要见皇上一面,奴婢实在没办法……”
李治顿了顿,转向武媚娘道:“媚娘,萧淑妃是后宫妃嫔,她犯了错,理当由你这个皇后处置,我就将此事交给你了。至于陆明珠一事,事关前朝,是朕的职责,你就不用费心,由朕去处理好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温声道:“媚娘这些日子也辛苦了,等晚上朕再过来看你和弘儿。”
武媚娘送至门前,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吩咐道:“将萧淑妃带进来吧。”
萧淑妃进了门以后就扑倒在地上,焦急地环顾四周,“皇上呢?皇上呢?”原本艳丽无双的女子如今披头散发,满面憔悴。
武媚娘暗叹一口气,答道:“是皇上不肯见你,已经离开了。”
“胡说!一定是你将皇上骗走了。皇上对我的情意,怎么会不肯见我?他曾经说过,恨不得日日让我伴在身边……是你这个狠毒阴险的家伙,将他骗走了……”
面对她充满愤怒的控诉,武媚娘没有回答。萧淑妃是个聪慧的女子,李治怎样选择,她不可能猜不到。
“皇上……”哭喊了好一阵子,她喃喃的声音终于逐渐低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样无情?”
武媚娘摇摇头,“淑妃,先错的人是你,犯下这样的大罪,难道你还指望皇上垂怜吗?”
“哈哈,没错,我是犯了罪,可是……我为什么要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这样做,都是被你逼的。”她颤抖着指着武媚娘,神情狂乱恍如疯子,“他明明曾经与我相约共白首,他明明答应过以后会让素节当太子,他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人……可是,你来了,你从感业寺回来了!我是那么爱他,可是从此再也难以见他一面。”
“都是你!都是你夺走了这一切!既然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就要夺回来,等到素节当上了皇帝,这一切都是我的……”她语无伦次,双手挥舞着,“我是太后,我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什么王霓君,什么武媚娘,都是废物……”
“皇上,为什么你要这么无情。”
武媚娘脸色发白,望着眼前癫狂错乱、又哭又叫的女子,她也曾经宠冠后宫,艳压群芳,可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苍白绝望。
她忽然感觉到恐惧,倘若有一天,李治也不再爱她了,而是去宠爱别的女人,她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也会因为嫉妒而发狂呢?是像眼前的女子一般,还是冷眼看着他渐渐走远,让那些甜蜜的誓言化作风中的尘埃?
看着伏倒在地上彻底被绝望笼罩的女子,武媚娘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心头,静默片刻,她开口道:“萧淑妃,你犯下这等罪行,已经不可能饶恕。只是一个孩子不能失去母亲,看在雍王殿下的面子上,本宫饶你不死,废去淑妃名号,即刻搬出清思殿,去冷宫了此残生吧。”
哀哭片刻,萧淑妃慢慢收敛了声音,坐在地上。她冷冷地望着武媚娘,斜阳给她的眼神添加了诡异的色彩。
“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不过我不着急,总有一天,武媚娘,也会轮到你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踉跄着向外走去,被泪水打湿的裙摆搭在脚边。那些浓烈的哀伤已经渐渐落幕,曾经明艳动人的面容上只余下心如死灰的冷寂。
“是啊,他从来不会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我不过是一个女人,竟然奢望着他的爱,竟然相信着他昔日的誓言,我真的太傻了,太傻了……”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扯得很长,如一曲绵长忧伤的曲调,慢慢消失在殿外,消失在这个绮丽的宫廷里。
武媚娘闭上眼睛。
凤藻宫的寝殿里,作为昔日长孙皇后的居所,这里已经冷寂了很久。自从长孙皇后病逝,李世民再也没有让第二个女人入主其中,李治登基之后,更是将这里闭锁起来,只在每年长孙皇后的忌日来此怀念母后。
而今天,暗夜里一片寂静的凤藻宫内却亮起了一点灯火,影影绰绰,恍如鬼火。
李治踏进宫门,明珠夫人正依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这里的风景她曾经奢望了一生,然而真的看到了,却只是一片寂寥。也许在长久的等待中,内心那片情感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久远得甚至让她忘记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激情。
这里的风景,原来和鸣翠坊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她一辈子汲汲营营,想尽了一切法子想要进来的地方吗?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陆明珠骤然惊醒,转过身来。
那人持着一盏灯火,孤独的身影伫立在门边。虽然身边没有一个侍从宫人,但明黄色的服饰还是昭示了他的身份。
“朕是当今天子。”
陆明珠忽然热泪盈眶,她慢慢地走向他,生怕一个不慎惊醒了这场美梦。
他是那么俊秀,如同她在每一个梦中描绘的那样,她伸出双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抱住他,却只是抱了一个空。
她清醒过来,“皇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治避开她的拥抱,却没有回避她的询问,“朕知道,你是鸣翠坊的坊主,也是朕的生身之母。”
陆明珠愣住了,“你知道?”
“朕当然知道……”李治叹息一声。
“那一年,朕只有八岁,长孙皇后病重,有一次父皇来看她,我听到了她同父皇的对话。”
“皇上,老九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吧?”
如同晴天霹雳,躲在门外的少年彻底愣住了,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单纯幼稚的少年,怎么接受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李治的目光落在大殿的一角,那一天的他,正是在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心如同坠入冰窖,在幕布之后瑟缩成一团,直到很晚才被宫人发现。
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浑浑噩噩,李治内心满是苦涩,幸好那时正是长孙皇后病逝的日子,他的反常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当他终于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并开始慢慢调查此事,也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正是从这件事开始,他长大了,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秘密,隐藏自己的情绪。
陆明珠满面惊惶,“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
李治嘴角浮起一个讽刺的微笑,“母亲,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上,真的有医女能胆大包天,冒着被抄灭九族的风险帮你完成那个疯狂的计划吗?就算真有,她能在皇后的产房里,在重重御医和宫女的包围下,将婴儿偷天换日吗?这个世上,能完成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没错,就是我的父皇,那个你思慕了一生的男人。”
恍如雷击,陆明珠跌坐在地上。
李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那段日子,虽然你身处杂役房,但他想必是一直关注着的。他得知了长孙皇后的儿子死掉后,便默许了你这个计划。反正都是他的儿子,既然皇后的儿子已经死了,为何不让另一个活着的儿子得到更好的出身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因为对你的愧疚,希望补偿你的儿子,还是为了安抚丧子的长孙皇后,让他的结发妻子不要伤痛?我也不明白。”李治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殿堂内。
一瞬间陆明珠面如死灰,期盼了四十年,原来最终的答案是这样。
李治望着她,目光中有同情,也有痛苦,“也许,父皇是真心爱着你的,只是……他是旷世的明君,他不能让你留在身边……”
陆明珠忽然笑了,她接着说道:“也许,他是爱着长孙无垢的,纵然一开始的倾心有阴错阳差的原因,但她是那么贤良淑德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个男人,爱上这样的女子有什么稀奇。”
一场做了四十年的梦终于醒来了,在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李治闭上眼睛,继续讲述,“长孙皇后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母子天然的血缘亲情,让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秘密;也许是从后来的蛛丝马迹推测而出。但无论如何,她抚养我的那些年,真的对我很好。她是个好皇后,也是个……好母亲。”
他环顾四周,望着凤藻宫内的桌案、角落。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长孙皇后在世时的简单朴素。“这里对朕而言,有太多复杂的记忆,所以母后去世后,除了每年她的忌日,朕一次也没有进来过。朕以为这个秘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没想到你又出现了。”
哀鸣一声,压抑了四十年的泪水沿着陆明珠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捂住脸孔,“好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几十年来我每天都在为这件事痛苦,我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原谅我,喊我一声娘……”
李治冷冷地说道:“于是你就创立了鸣翠坊,拿这件事来威胁朕,进而企图夺走朕的江山……”
陆明珠大惊,“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
“那些威胁朕的纸条怎么解释?”
“什么纸条?我不知道。”
“还要狡辩吗?若非你威胁朕,要把朕的身世公之于众,朕怎会替你安排那么多官员?”
面对这无端的指控,陆明珠只觉得心如刀绞,“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皇上请想,你是我亲生的,我当年就是想让你登上高位,才把你和元修换了,我又怎么会支持别人来反对自己的儿子呢?更何况,我怎么知道皇上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世了?”
望着她茫然无措的脸色,李治心里一松,无论这颗心已经在宫廷沉浮中锻炼得多么冷酷坚硬,他依然不希望那些事情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背后筹谋的。
“算你说的有道理,那鸣翠坊和元修又是怎么回事?”
陆明珠低声道:“换了儿子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我想见皇上,可是又没有办法。正巧朝廷颁布法令,允许民间女子入驻宫中乐馆,于是我便悉心培养了一个又一个的舞姬,希望能从她们口中得知皇上的点滴。我知道皇上五岁的时候摔了一跤,之后刮风下雨脚就会疼;我知道皇上小的时候很喜欢一个宫女,可是那个宫女却因为大赦而出宫了,皇上表面上很冷淡,实际上却偷偷哭了一夜;还有后来,皇上又爱上了先帝的才人武媚娘,听着你每次冒着性命威胁与她私会,我的心都吊起来了……”
李治眼眶发热,他转过身去,强行压抑住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