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

尼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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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丹凤绝没有阻拦弟弟补充维他命c的意愿,只是弟弟削皮的规模过于大了,她螃蟹似的横避到山路一侧,生怕无心没有找到,自己先被弟弟误杀。(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小猫迈着两条小腿紧跟慢赶,本来还思谋着再闹点事情来拦住史家姐弟的脚步,然而在见识了史高飞的大砍刀之后,他把小嘴一闭,老老实实的彻底规矩了。

    和小猫一起老实的,是前方两名野导。他们在衣兜中松开了弹簧刀,手心潮腻腻的全是冷汗。一对落难鸳鸯似的互相搀扶了,他们泪眼朦胧,在身后手电筒的光芒之中向前走。好在虽然他们动机不纯,但认路的本事是真有。按照史丹凤事前的描述,他们颤巍巍的夹着尿,心慌意乱的把人领到了一片平地上。说是平地,其实并非真平,不过是相对周围的起伏山势而言。平地上的草木十分茂盛,史丹凤为了缓和弟弟散发出的恐怖空气,故作轻松的没话找话:“这一带的土地多平坦,距离山下又不远,怎么没有人家?”

    前方的矮青年含泪答道:“山下有泉眼,用水方便。”

    史丹凤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肩膀,总感觉自己背上的小帐篷似乎是增加了分量:“山里有野兽吗?”

    高青年出了声:“有是肯定有,去年还有人在山里被野猪撞了一下哩!”

    史丹凤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抬手摸了摸后脖颈,也没摸到什么。而小猫扭了脸向她的方向仰望,就见白琉璃盘腿坐在史丹凤后背的帐篷包上。史丹凤把长头发挽了个圆髻,圆髻下面散落了几缕弯曲长发。白琉璃拈起一缕头发,一圈一圈的往手指上缠,当然是缠不住,然而他自得其乐,玩得很来劲。

    小猫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永远摸不清白琉璃的心思。打起精神转向前方,他拉着史丹凤的手正要加快速度,冷不防视野之中忽然金光大作,一个火流星似的鬼影从远方瞬间冲到近前。可在即将抵达史高飞面前之时,鬼影一个急刹车,对着白琉璃“哇”的惊吼了一声,紧接着贴着史高飞的鼻尖一个急转弯,倏忽间又消失在了路旁密林之中。

    小猫以为对方不过是小鬼见了大鬼,自惭形秽的逃走了而已reads;。哪知不出片刻的工夫,一个金光灿烂的大脑袋从前头树林中探出老长,探头缩脑的又开始窥视起了白琉璃。

    然后,小猫听到了白琉璃的声音:“扎西贡布,不必看了,我是白琉璃。”

    金色脑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颤:“白琉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白琉璃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嗯,记得。”

    金色脑袋试试探探的向他飘进了一点:“白琉璃,你怎么来了?”

    白琉璃清楚而又冷淡的告诉他:“我找无心。”

    金色脑袋立刻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无心逃走了!他被一个——一个比你还要邪恶的巫师扒了几层皮,现在巫师派出了保镖,正在漫山遍野的捕捉他。(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白琉璃一点头,同时松开了史丹凤的头发:“扎西贡布,你带我去找他。”

    金色脑袋也跟着他一点头:“白琉璃,以后不要再叫我扎西贡布。西康的往事我已经忘记了,现在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米奇,或者中文名骨神——不,骨神是我随口胡诌的。你叫我米奇好了。”

    白琉璃在凌乱的长发之中垂下眼帘:“好的,扎西贡布。”

    骨神又对着白琉璃一摆手,随即在史高飞面前现了形。金身罗汉似的悬浮在半空中,他扯着低沉动人的大嗓门叫道:“我终于找到了巫师的家!”

    史高飞刚把砍刀收回背包。此刻捏着一只细细的苹果核,他对于骨神的言语嗤之以鼻:“用不着你找,一边呆着去!”

    骨神知道史高飞对自己意见不小,但是自己的话不说不行:“无心刚刚逃进了山里,你们得赶在丁思汉的头里找到他reads;!”

    史高飞很怀疑的盯着他:“真的假的?”

    骨神急得一拍大腿:“爱信不信!”

    话音落下,他的影子渐渐淡化在了夜色之中。前方的高矮二青年停在半路,愣了良久之后缓缓回过了头,颤着声音问道:“先生,刚才说话的大仙,是何方神圣啊?”

    史高飞不耐烦的答道:“一只鬼。”

    此言一出,两名青年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统一开始向后狂奔。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们已经没了影子,而史丹凤站在路边,一手拽着小猫,一手叉腰,张着嘴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当场吓晕——按理来讲,自己作为一名年轻女子,该晕一晕;不过凭着弟弟的狼心狗肺,自己若是真晕了,很有被他抛在路上喂野猪的可能。

    干巴巴的闭了嘴,史丹凤决定还是不晕为妙。低头看看小猫,小猫咬着一根手指头,兴许是年纪小不懂事的缘故,倒是堪称淡定。

    居心叵测的野导半路逃了,史家姐弟面面相觑,有了点晕头转向的意思。忽然小猫出了声,细着嗓子的唧唧说道:“姐姐,我害怕。”

    史丹凤没看他,自己摸着陡然轻松的后脖颈答道:“别怕,有阿姨呢。”

    小猫的术没有施行成功。眼看白琉璃真是追着骨神远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转身又拉扯了史高飞的衣襟:“哥哥。”

    史高飞低了头,气势汹汹的问道:“又干什么?”

    一声问话出了口,他盯着小猫的眼睛不动了。而小猫对他悠悠的一转眼珠,一个小脑袋又仰向了史丹凤:“姐姐,你看我。”

    史丹凤心不在焉的望向了他,本来只想扫他一眼,可是双方目光一触,她身不由己的出了神,陷在对方的黑色瞳孔中不能自拔了。( 广告)

    把史家姐弟全迷住了,小猫从鼻子孔里出了凉气,撅着嘴又关了他们手中的手电筒——想找无心吗?等巫师夜里把无心重新抓住了,你们再找吧!

    然后退到一旁脱了衣裤,他拍拍双臂向上纵身一跃。身体腾空而起,他化为一只大猫头鹰,双目如炬的追白琉璃去了。

    小猫越是飞得远,越感觉林中空气不对。居高临下的扫视地面,他看到了许多鬼魂。

    鬼魂的力量有强有弱,统一像要赶集似的飘了个漫山遍野。他的大眼睛放出贼光,一路东张西望的寻找白琉璃。正是入神之际,他“咣”的一声,一头撞在了前方的山石峭壁上。伴随着一声嗥叫,他和他的羽毛一起落到了下方的树木枝叶之中。

    在小猫收拢翅膀忍痛之时,白琉璃和骨神一前一后的拉开了距离。骨神还是畏惧丁思汉,面对着丁思汉手下的鬼奴隶,他生怕其中会有多事的坏鬼跑去给丁思汉通风报信。而白琉璃停在前方回了头,一脸天真无邪的大无畏:“扎西贡布?你不走了?”

    骨神有点怕他,所以在回答之前先瑟缩了一下:“我怕丁思汉。今夜的情况很异常,他好像是放出了他手里全部的小鬼。

    白琉璃若有所思的又问:“丁思汉在哪里?让我去看看他。”

    骨神被他问住了——收到了玛丽莲的警告之后,他现在真是不大敢靠近丁思汉。

    白琉璃本来对骨神也没感情,骨神又是吞吞吐吐的一问三不知,于是他打算甩了骨神自己走。可是未等他真正前行,一个女鬼忽然出现在了他和骨神之间,正是玛丽莲。玛丽莲本是有话要说,然而此刻看了看骨神,又看了看白琉璃,她抬手一捂胸口:“哇!你俩放在一起真是帅得刚柔并济呀!”

    骨神对她是一贯的不客气:“我问你,丁思汉在哪里?”

    玛丽莲笑嘻嘻的:“主人还在家里,你可不要去冒险哦!”然后她转向了白琉璃:“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鬼龄几何?看你也不像个淹死鬼,可是一身的宛如出水芙蓉,莫非死前还特地洗了个澡?”

    白琉璃正在望着天想心事,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于是玛丽莲兴致勃勃的又面对了骨神:“米奇,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近女色了,原来是你的性取向有问题。刚才我看你像哈巴狗一样苦追这位中性风小哥,可惜人家一直不肯理你。”

    骨神听到这里,当场崩溃:“玛丽莲,你少来恶心我!我虽然不是丁思汉的对手,但是收拾一个你还不在话下!”

    玛丽莲见势不妙,立刻逃跑。而骨神在追杀她之前一转眼珠,发现白琉璃已然自顾自的离去了。

    白琉璃像一朵沉重的云,慢慢的飘向了树木环绕之中的二层小楼。小楼是座粗糙的建筑,水泥外墙上生着脏兮兮的青苔。一楼的窗口亮了电灯,从外向内望,可以看到室内摆着稀稀落落的桌子椅子,一名背着猎枪的大汉正在桌椅之间来回踱步。

    于是白琉璃追着一抹鬼气,向上升到了二楼。隔着二楼紧闭着的玻璃窗,他没敢贸然的穿墙而入,因为室内窄窄的窗台上左右各立着一支巴掌长的小黄旗子。房内不该有风,然而旗子各自向着左右猎猎的飘动,倒像是一股疾风在窗台正中兵分两路了一般。盘起双腿悬在窗外,他将双手搭上膝盖,闭着眼睛垂下了头。

    窗内的风似乎越发急了,并且乱了方向,小黄旗子盘旋乱转,扑啦啦直打窗玻璃。忽然起了“砰”的一声爆响,两扇玻璃窗猛的大敞四开,两支小黄旗子则是被房内鼓出的疾风吹飞了。

    通过黑洞洞的窗口,白琉璃看到屋内的小老头。小老头穿着一件毛茸茸的连帽衫,在房间正中央席地而坐。抬手一推滑到鼻尖上的半框眼镜,小老头闭着眼睛一笑:“不得了,来了个大家伙。”

    白琉璃进入了房内,在小老头面前也坐下了:“丁思汉?”

    丁思安微微一点头。

    白琉璃又问:“能看到我吗?”

    丁思汉摇了摇头:“看不到,也不必看。”

    白琉璃力不能支似的向前俯下了身,轻声说道:“把无心给我。”

    丁思汉笑了一下:“他刚逃了,逃得无影无踪。”

    白琉璃缓缓的偏过了脸,在黑暗中向上翻起一双蓝眼睛:“去找到他,然后给我。”

    丁思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修炼过阴阳眼。看阳界,他用眼;看阴界,他用心。自从以着丁思汉的身份重新复活之后,他用心的时间,远远多过用眼reads;。准确无误的对准了白琉璃,他不把人放在眼里,同样也不把鬼放在眼里。

    “口气不小啊。”他闲闲的说道:“你和无心是什么关系?好朋友?有交情?”

    白琉璃缓缓的一眨眼睛:“好朋友,有交情。”

    丁思汉抬起了一只手,当着他的面凌空画了一道符。示威似的横了白琉璃一眼,他随即猛一挥手,半空中竟是骤然爆出了一道火光。火光直奔了白琉璃的面门,一道雷似的要把他劈成魂飞魄散。然而白琉璃纹丝不动,火光掠过他的鬼影,竟是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小丁猫颇为意外的一挑眉毛,随即感觉膝盖一凉,低头看时,他预感到了不妙。

    白琉璃的手介于虚实之间,是幻影,却又带着隐约的重量和温度,无声无息的搭上了丁思汉的膝盖。他缓缓的直起了腰,他的手也一路后退。手指恋恋的离开了丁思汉,他垂下头,声音轻不可闻的又道:“给我。”

    然后不等丁思汉回答,他一路后退,穿墙而出。

    丁思汉慌忙卷起了自己的裤腿,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自己膝盖上黑了掌心大的一片。急忙用小刀子挑破乌黑的皮肤,他忍痛狠挤,竟然挤出了一股子浓稠的黑色油膏。心神不定的喘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遇上对头了!

    白琉璃决定自己去找无心。然而无心没找到,他先找到了小猫。

    小猫缩着翅膀蹲在一根低低的树枝上,正在很警惕的四处张望。忽然见了白琉璃,他欢喜的一张翅膀:“琉璃哥哥,无心像只野猴子一样,没有人能找到他的!你找也找了,是不是找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白琉璃莫名其妙的答道:“我正在找。”

    小猫在树枝上搔首弄姿,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我替你找过了,整座大山我也都飞过一遍了,没有无心,什么都没有!”

    白琉璃听了这话,感觉猫头鹰满嘴谎言,也是个骗子。心中忽然一动,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无心的女人和女人的弟弟去哪里了?”

    小猫张开了尖嘴,露出一条尖舌头:“他们——走了另一条路reads;。”

    白琉璃不再多问,也不理睬小猫,径自飘远了。而与此同时,史高飞抡着他的砍刀,正在山路上和一只纸人搏斗。原来他和史丹凤中了术,怔怔的在路上呆站了许久,直到两双手掐上了他们的脖子。他们被掐得如梦方醒,挣扎着回头一看,却是和两张描眉画眼的纸脸打了照面!

    史丹凤尖叫了半声,另半声被纸人的手扼在了喉咙里。史高飞不知道害怕,此时反倒占了临危不乱的便宜,向后便是一胳膊肘,当即把纸人的白脸杵了个大窟窿。纸人全靠着一股子阴魂控制支撑,身体受了损,并不耽误它们行凶。史高飞又去用力撕扯了它的双手——一双手合在脖子上时,凉阴阴的很像人手。史高飞没能立刻扯开它的手,正是窒息之时,身边却是腾起了火光。原来史丹凤做好了露营的准备,随身携带着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此刻她手无寸铁,情急之下掏出打火机,噼里啪啦的乱摁一通,想要放火吓唬身后的东西。不料一点火星落到颈部的手上,腾空一团光焰过后,纸人竟是没了。

    史丹凤吓了一跳,自己抬手摸摸脸,脸上不疼,五官也都还在。自知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她一把火燎了弟弟身上的纸人,然后张皇失措的去叫小猫。

    未等她找到小猫,纸人又来了,而且一起来了三个。

    一块钱的打火机十分不做脸,无端的开始摁不出火。眼看纸人越来越近了,史丹凤带着哭腔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史高飞抽出砍刀,略一思索,随即有了答案:“姐,不要怕,它们应该还是鬼。一般的鬼都是3d的,但是我们面前的鬼是4d的,更先进而已。姐,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史丹凤带着哭腔做了回应:“科技你奶奶个腿儿呀!这下可好,咱俩全交待在山里了,我也不用伺候你一辈子了。”

    史高飞听了他姐姐的牢骚,心中暗骂:“这个粗俗的地球妇女!”

    骂过之后,他呐喊一声,抡着砍刀冲向了最近的一个纸人,一刀削下了对方的一条手臂。然而纸人满不在乎,仰着一张喜眉笑眼的白脸,飘飘忽忽的包抄向了他们。史高飞并不是练家子,左一刀右一刀的乱砍一气,差点把他姐也给剁了。史丹凤被一只纸人抓住了头发,自己挣脱不开,眼前又是刀光闪烁,不禁吓得吱哇乱叫。正是要命之时,路边树上忽然腾空跃下一个人影,紧接着三团火光升了空,纸人已经灰飞烟灭reads;。

    史高飞和史丹凤气喘吁吁的站稳了,大睁着眼睛去看来人。在一轮惨白的大月亮下,他们想自己是看到了无心。

    夜色之中,看不清无心的面目,但他们对无心是太熟悉了,一看身形便能认出。无心□着身体,胳膊和腿都是极端的细瘦,身体依稀是个斑斓的颜色。史高飞没有耐心端详他了,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他欢天喜地的喊道:“宝宝!”

    然而无心逆着月光,却是退了一步。

    史丹凤越过了弟弟,连哭带笑的伸出了手:“无心,傻小子,过来啊!”

    无心微微的侧了脸,半张面孔上的白毛在夜风中微微的抖。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史高飞和史丹凤,他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方才是凭着本能才下树救他们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史丹凤史高飞一起向他迈了步,他们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周身皮肉忽然针扎似的剧痛起来,无心猛的一惊,一个转身冲入了路边密林之中。

    无心一直跑,一直跑。四脚着地的跑,攀爬跳跃的跑。跑到最后他停在了一棵老树上。茫茫然的嚼了一嘴树叶,他瑟缩着转动了脑袋。

    动物性压过了一切,支配了他的身心。他一边大把的捋下树叶往嘴里填,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咔嚓”一声咬碎了混在树叶中的一只硬壳大甲虫,树叶的绿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当树叶填饱了他的肚皮时,他溜下树,继续疯狂的向前跑。一直跑到无路可跑了,他在一片石壁前仰起头,壁立千仞,草木不生,只稀稀疏疏的点缀了几个黑影,是千百年前留下的悬棺。

    抬起尚且完整的左手抚上石壁,无心问自己:“他们是谁?”

    “他们”已经成了个模糊的大概念,他只知道“他们”全是人。有坏的,也有好的,好的是谁?想不清楚了。

    抱着肩膀坐在了石壁下,他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真希望有一个好人肯来抱他一下,不抱他,摸他一下也好。他太恐惧太孤独了,再次抬头看清了石壁上的一处小小洞口,他颤抖着站起了身,残缺的右手举起来扳住一块凸出的尖石,他开始向洞口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