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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声一阵阵响起,清园里热闹异常,五彩斑斓的灯火引的村里的小娃儿们都聚集在院子里玩。
云朵看着一群小娃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哪一盏灯好看,叫了小丫鬟端一筐子糖果橘子给他们吃。
这糖果都是自家做的,芝麻糖,花生牛奶糖,奶糖和果味儿糖,用糯米纸包着,外面又包了一层彩纸。
小娃儿们看到这么多糖,欢呼不已,有手快的就想多拿几个。
聂深如今十一岁,是个小大人了,因为在县学里念书,人聪敏,书念的好,村里很多在学堂的男娃子都以他为榜样,对聂子川的崇拜是高山远止般的,对聂深他们都当成学习的目标。
所以看到他接了筐子让众人不要抢,都听话的伸着手等着他发。
之前发的糖果多是厨房帮厨的小丫鬟们做出来的,这些都是万妈妈做出来的,更精细,滋味儿也更好。因为留着待客送礼,做的不多。
聂深就一样一个,一人几个的发。
云朵伸手招他,正要说,外面又有人来,只好又摆摆手,上前接待来人。
家里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一直忙到天大亮,云朵这才有空歇。
白石村的村民过年都起很早,到天大亮,基本也都拜完年了。
聂子川很快就要进京赶考,参加大比了,年前又刚和县太爷李航做了连襟兄弟。家里收了厚厚一沓的帖子,多是镇上乡绅和生员送来的,邀请聂子川喝年酒。
云朵拉个大靠枕放在头下,躺在炕上,伸手从炕桌上抓了几个帖子,翻看看,镇上的乡绅几乎一家不少,又随手扔回去,“这么多家,一天去两家,也得好几天呢!”但又不能不去,否则聂子川就会被人按上倨傲无礼的帽子。
聂子川端着热牛乳进来,听见她哎呦发愁,忍不住笑着过来,“随便挑几家去一下也就是了。起来把牛乳喝了,赶紧睡觉。”
云朵不想动,凌晨守完了岁她才睡,还没睡俩时辰,就被从热被窝里薅起来了,一直折腾到现在。
“还想不想吃饺子?万妈妈热了很多饺子。”聂子川放牛乳放下,坐到她身旁。
云朵摇头,她现在只想睡。
“那把牛乳喝了,赶紧睡吧!”聂子川抱她起来。
云朵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懒在他怀里,“我就这么睡!”
聂子川眼中笑意溢满,“你确定?”抱着她放到内室床上。
当然不行的。云朵笑嘻嘻的松开手,脱了裙子皮袄,躺下,“你也睡!”
聂子川把牛乳端给她喝了,陪着她睡了一会,起来翻看那些帖子,挑了些写回帖,让万森和万淼把回帖送还。
到晌午时,厨屋里飘出肉香,万妈妈煮了一锅肉骨头,一锅羊蝎子。
肉骨头是煮了给家里的下人们吃的,一群小丫鬟小厮都期盼的等着。云朵还没有睡醒,等到得了主子的话,他们才能开始吃。
门外聂梅来了。
守门的小厮转身,快步轻声到正房外站了一会,再回来告诉聂梅,“祥子在后山坡。”
云朵也说了让祥子到清园来过年吃饭,祥子生辰毕竟不详,大年始伊,罗妈妈和万妈妈都不同意他接近云朵,给汪继家的送了些赏赐,连磕头都没让他过来。
聂梅闻着满院子的肉香,看着五彩的灯笼,聂子川连见她都不见,暗自咬住牙,朝后山坡去。
聂子川说了,不限制方二郎聂梅探望祥子。
汪继拿了钥匙开门,让她进去。
汪婆子和儿媳妇也正在煮肉骨头,汪继的儿子闺女都在清园当差,过年放了他们假。此时都在厨房里等着汪婆子捞肉骨头啃肉。
祥子抓个肋条骨正在啃,看到聂梅,扬起油乎乎的小脸看她。对这个娘,他很陌生。只知道叫这个叫娘的,但每次见到聂梅,都会露出害怕的神情。
聂梅痛心的看着他,“留住…”她的儿子被聂大郎和云朵害的都不认她这个娘了!她本来有家有儿有夫君,可现在却啥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见她又哭着喊留住,祥子起来就往屋里跑,拿着肋条骨探出头看她,神情害怕又戒备。
聂梅想把儿子也带走,可想到她自己都还没回方家,就心里更恨,眼含恨怨的走了。
年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
李航带着云英,云笑坐马车赶过来,先到了清园,把给清园的东西先放下,又和聂子川云朵一块往花石沟去。
杨氏和云铁锤简直春风得意极了,一大早就让姜丽锦忙着张罗晌午的酒菜,给孙子穿了大红缎子绣花袄,戴上银项圈银锁,银手镯,打扮的像年画里的童子般,抱到外面跟村里的人显摆大女婿县太爷要来走娘家,她要让云英和大女婿认下她孙子做干儿子。
村人对杨氏一家简直又羡慕又嫉妒的不行,也不知道这云家二房的人咋那么好命。生的闺女一个比一个有出息。给人当后娘的大闺女过的不如人,和离了有二闺女养的像个小姐一样,还嫁了县太爷做了官夫人。
二闺女更了不起,就数她最惨,被卖给个快死的病秧子,结果硬生生发了家,治好了聂子川的病,还认了庞家的小姐,聂子川还一次又一次考中功名,那以后也是个当官的啊!
跟两人相比,反倒是之前被众人羡慕嫁进秀才老爷家的云彩,不出彩了。
云朵成了庞家小少爷的干娘,这杨氏的孙子就要认县太爷做干爹了,这花石沟以后就要装不下云家二房一家了啊!
马车哒哒赶过来,已经有人给杨氏家报信儿,说她的县太爷女婿来了。
杨氏哎呀一声,欢喜的抱着孙子急忙就迎上来,还叫云铁锤和云光孝。
李航和云英定亲之后,聂子川就找李航谈过一次。所以杨氏几个迎上来,李航也端着架子没有下马车。
他不说话,云英这以夫为天的自然不会有异议。
村里可是极少见到马车的,也就云朵用了几次庞仁的马车。
大晋限制马匹。聂子川还不是官身,虽然庞仁说了可以帮他弄两匹马,云朵没让,马车的车棚,不过是骡子拉的车。跟前面李航坐的马车一比就掉底了。
村人都出来看县太爷,嗡嗡议论不止。
等看到李航穿着褐红色绣枫叶纹棉绸直裰,一身威严的从马车上下来,都噤了声。
小丫鬟扶着云英下来,又接了云笑。
看着盛装打扮的云英云笑娘俩,众人都露出吃惊的神色。
云英还是新嫁妇,穿着大红遍地金茧绸长袄,头上戴了整套的赤金镶珠分心。新金在日头照耀下,光彩夺目,映衬的云英满身贵气。
云笑一身橘黄色绣折枝梅花棉绸袄,丫髻上戴着一对赤金镶珠蝴蝶,白皙稚嫩的小脸上带着淡然的神色,又些微的腼腆,仿佛变了个人。
云朵为衬托大姐,特意选了个嫣红绣花羊皮袄,深紫色撒花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玉花步摇,耳朵上戴了玉片耳坠,素净淡雅。
聂子川听着周围人小声议论云英云笑跟云朵对比,看着身旁灵秀的小娇妻,嘴角噙笑的伸手请李航进屋。
云铁锤和杨氏都笑的合不拢嘴,一家人进屋。
云光孝伸手就关门。
云家大房今儿个也没有去走亲戚,从年前就说来帮忙了,今儿个一大早就过来,说是帮着准备,还拎了两只野山鸡过来。本来连白氏也不让来的,杨氏现在很是看不惯大房的眼红和巴结。姜丽锦劝住了她,李航和聂子川来,总要有人作陪,要是村里一家都不让来,那不是太独了?
所以云家大房的人都在,还有张充和聂氏,聂明学一家三口,又加上个里正。
之前是杨氏云铁锤巴结张充家,现在他秀才功名被革除,还没有考回来。云家的身份也一变再变,就倒了个个,成了张充家巴结杨氏云铁锤了。
李航没有给杨氏云铁锤行礼,只打了招呼,便面带浅笑,坐在上座。他本就为官数年,自有一派威严,又端着架子,让人觉不好亲近。
张充和里正对着他愣是有些局促,不知道如何施展交际手段。这位不是旁人,可是一县父母官。
聂子川也不帮着搭话,就在一旁随意说几句。
看李航有些睥睨的神情,对他们不假辞色,连杨氏和云铁锤都一丝对岳父岳母的恭敬,张充心里有些平衡的同时又有些着急。
平衡是因为云英这样的一个和离的寡妇,乡下出来的,竟然能嫁给了县太爷做官夫人,这样的大运,有几个人有!?而李航果然是看不上云家,估计娶云英也是因为聂子川和云朵从中周旋的。
着急李航对云家都这幅态度,那春试他下场的时候,岂不是无法得到额外关照了!?
张明学如今也十五了,一直在镇上学堂,看他爹使眼色过来,张张嘴,却是不敢对着李航说话。
杨氏看李航的样子,就叫了云英问她,“你把认小郎做干儿子的事儿跟女婿说了没有?”
云英面露难色,“提了,夫君他不同意。”
杨氏愣了下,顿时拉了脸,“为啥不同意!?小郎可是你们的亲侄子,认你们当个干爹干娘,有啥不同意的!?”
看她脸色难看,云英张张嘴,叹口气,“总之夫君就是不同意。娘还是别提了,当着那么多人,也不好看。我知道小郎是亲侄子,自然不会薄待他,认不认干爹干娘也一样的。”
“那哪能一样!”杨氏声音拔高,有些尖锐道,“你是不是没好好说?之前我就跟你说了多少遍,让你把这事儿办成了,你个没用的,连这点事儿都办不成!那侄子跟干儿子能一样吗!?”
家里的饭菜是请了镇上的厨子来做的,又有大房的帮忙,姜丽锦只用看着。听到杨氏的声音,连忙过来。
云英脸色有些沉,看姜丽锦也过来,心里忍不住有些羞愧。她提过了,直接就被拒绝了。真要认了小郎做干儿子,那是害他。到时候所有人都捧着他,把他养成和弟弟光孝一样的脾性,今后又咋能有大出息,光耀门楣!?
姜丽锦也是不同意,见杨氏一心的非得要让儿子认干爹干娘,脸色也有些黑。婆婆非得认,无非就是想满足她自己的虚荣心。两个女婿都如此厉害,她已经嘚瑟的找不到北了。要是还捧着她,以后早晚要惹出祸来的。
把儿子抱过来,看着杨氏道,“婆婆!那人不是别人,是县太爷!是大人!平常见了都要磕头的。刚才你也看见了,劝你还是不要有认干爹干娘的想法了。毅儿有亲爹亲娘。”
小郎抓周的时候,取了名字,叫云毅。姜丽锦希望儿子有坚韧的毅力,做个正直良善有道义的人,特意取了这个毅字。
杨氏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刚才她教孙子叫姑父,李航也只是点了下头,给了个只有两百文的红包压岁钱。之前聂大郎都是给个银锞子,今儿个也只是随着李航给了两百文压岁钱。
当清官,哪里会有钱。每年的俸禄都还不够一家子嚼用。要没有家里的田产铺子租金补贴,李航连成亲都拿不出银子。
云英已经从李航那知道利弊,看杨氏脸子拉着,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谁知堂屋里,云铁锤看到冷场,已经提了让大孙子认李航做干爹的话。
聂子川没有拦着,垂着眼喝茶。
张充给云铁锤使眼色,这事儿得先从云英那里下手,让云英吹枕边风,否则以李航对云家轻视的样子,怕是不会答应收云光孝的儿子做自己干儿子。
云铁锤却没有看到他的眼色,咧着嘴笑道,“云朵那丫头认了庞家的儿子做干儿子,我们家小郎没有干亲,正好认你和云英做干爹干娘。成了干亲,也更加亲上加亲!”
李航本就不耐烦攀扯关系,更何况扯这种干亲的。一听云铁锤的话,瞥了眼聂子川低着头不过问的样子,看着云铁锤面色沉下来,目光威冷,直盯着云铁锤,“已是亲戚,还认干亲作何!?多此一举!”
云铁锤脸上的笑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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