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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沉吟了一会儿又和阿梓细语了几句回过身笑着说:“其实这法子并不难,无非是将留仙体内的魔性给彻底激发出来,同时让他紧握着这个盒子。”
说着七郎上前一步托起留仙的左手:“兄弟,一会儿我在你的掌心施个束缚的法术,这样你就不用分心去抓握那个盒子,而那盒子会一直牢牢黏在你的掌心,你所要做的就是千万不要用你的右掌去击破它。”
“好的,全听哥哥的!”留仙说着将左掌递了过去,七郎则是施法后将盒子放在他的掌心。
“成了,待会儿让你体内的魔性缓缓地导入其中直到彻底除尽又或者只剩下些许而已。”说着回头冲着阿梓点了点头接着说,“为了防止留仙的魔性失控,我和四姐会在一旁施法周旋。”
怜月赶忙道:“七郎,那我呢?”
“妹子你就站在留仙的身前,让他看着你。”阿梓说着搀起了怜月的右手。
“看着我?”怜月颇是有些不悦地将手抽了出来,“难道姐姐认为妹妹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么!”
“傻丫头!”阿梓笑着用食指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忙呢!”
“姐姐啊姐姐,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和七郎一样那么不痛快了!别卖关子了啦!”
说来怜月和阿梓姐弟相识不过一晚的光景,虽说曾经躲在巨树之后瞧见过七郎的模样可真的和两人对面而坐也只有昨晚那几个时辰。只是她与阿梓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密感,当真一见如故,所以说出话来就好像她俩已然有了许多年的感情一般。
阿梓也着实喜欢这个异族的女孩。自从和七郎颠沛流离之后,她的全部心血都花在了她的七弟身上,虽然名为姐弟可更多的时候阿梓总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看待,而七郎对于这个姐姐也是更多了几分如同长辈一般的尊敬,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尊敬多少让两人少了一份平辈相处的亲密感。有时候阿梓总会感到一丝的孤独,纵使那个时候有七郎陪在自己的身边。
之前她们姐弟因故结识了纤云与秀玉,阿梓便将她俩当成了姐姐,当真可谓是无话不谈。不过双姝终究是伏羲身边的侍女,无法每日和自己朝夕相处,况且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其实面对着双姝阿梓心中偶尔也会涌现出如同七郎对待自己那样的尊敬感。
如今她见着了怜月,这个不论从岁数还是修为都与自己相去无多的姑娘,有着同样的丧父的痛楚,有着多年忍辱负重的经历,于是这便让她俩从一开始就格外的投缘,阿梓将怜月真个的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来看待。此刻见怜月着急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爱怜,赶忙上前搀着怜月的另一边胳膊低声冲她道:“好妹妹,姐姐可不是卖关子,此趟成败的关键可全在于你啊!”
“姐姐请继续说!”
“妹妹应该记得昨晚吧!”
“嗯!记得!”
“我们灵狐一族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阿梓说着脸微微发红,“虽然来历不是多么光彩。”
“啊!——”怜月笑了笑,“莫非便是传闻中的那个什么‘迷魂术’么?”
“迷魂术?哈!原来外头是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它的么!”阿梓笑了笑,“听着的确不怎么光彩不过就是这一招。这招若是练得精纯便可操控生物的情绪,令其或悲或喜,当然也可以令它在狂暴的时候恢复平静。
“昨晚留仙发狂的时候我和七郎就是用这招来牵制他。不过这一招有个弊病,若是所迷惑的生灵修为要高出自己则收效甚微,并且若是弄得不巧反倒会被它所迷。原本我们想留仙虽然得了令堂五百年的修为但我们应付起来应当是绰绰有余才是,可当真正施法的时候才发觉那毒鸟所含带的魔性远非我们姐弟可以轻松应对。”
“姐姐,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你反而不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怜月听了阿梓的话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倒是留仙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柔声道:“月儿莫急,先听姐姐把话说完。”说罢冲着阿梓点了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姐姐请接着说。”
“好!”阿梓笑了笑,“昨晚我和七郎回去后反复思量了对策,突然也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解铃还需系铃人,留仙魔性失控而狂乃是因妹妹而起,那么也只有妹妹才可以让他在发狂的时候用仅有的一点理智来对抗逐渐失控的本性。否则纵使合我姐弟的力量也终究是无法力保这锦盒不被你的情郎给击毁。留仙,我说的对么?”
“真的么留仙!”怜月回过头,澄澈的双眸中带着几丝忧伤与疑惑,“如果你看着我,当真就可以了么?”
“当然可以!姐姐,哥哥,就这么做吧!还请一定相信我!留仙这里先行拜谢了!”说罢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向着姐弟俩连磕三个头。七郎急忙上前搀扶,可留仙却固执地不肯起身,怜月见状也立刻一同跪倒在了留仙的身旁,带着无尽的感激磕了三个头。
阿梓知道只有这样她的心中才好受一些于是也便不去搀扶,更是拉了拉七郎的衣角示意他罢手,七郎这才站回了姐姐身旁。
七郎眼见两人已然准备就绪便指了指他左手的那个锦盒:“一会儿你想法子将自己体内的魔性缓缓激发出来,我和阿梓会从旁照应,不过你可千万要自制,万万不能失手毁了这个盒子,否则恐怕我们四人都将遭殃!”
“嗯!”留仙冲着七郎会心一笑,三人便各自站在一角。他捧着盒子盘腿坐在中心。阿梓与七郎已然严阵以待,可不料过了好一会儿那留仙却丝毫不见动静,平静持续了约有半刻终于怜月忍耐不住焦急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唉!”留仙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子,阿梓与七郎也走到跟前关切的询问,留仙神情颇是有些沮丧,“哥哥,此刻我看着月儿心中丝毫没有烦躁的情绪,这该如何是好!”
七郎笑了笑道:“此事不难,一会儿我用迷雾暂且将月儿隐蔽即可。”留仙点头应允。
三人复又各自站定,七郎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怜月的周遭便降下了一团黑云,继而七郎冲着阿梓使了个眼色,姐弟俩同时施法准备勾起留仙体内的魔性。这激发魔性可远比抑制来得简单,更何况如今留仙的眼前只剩一团黑云。
只消一盏茶的工夫就见那副癫狂的模样再次出现在了留仙的身上,又是一盏茶的工夫留仙身上狂暴的气息已然四散开去,仿佛一股子凛冽的寒风将要摧折一切碍眼的枝叶一般。
怜月在黑云之中感觉到了这股子气息急忙一挥衣袖驱散了黑暗,就见留仙可怕的模样与昨晚并无二致,从他身子里散发出的魔性正在源源不断地导入那个锦盒,盒子的色泽也渐渐变得越发深沉。
刚开始的半个时辰里阿梓与七郎应对尚且从容,留仙则时而一副癫狂的模样时而又归于平静,但是身子始终坐在地上,双手牢牢地捧着那个盒子。可到了半个时辰以后怜月分明发觉两人的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留仙的情况却似乎越来越糟糕,不断地发出可怕的吼叫声,脑袋随着怒吼不住地摇摆,完全没有朝着朝自己的方向来看,几次想要举手击打手中的盒子不过总算在最后关头收住了手。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阿梓与七郎口中渐渐传来低低的呻吟声,阿梓的双臂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七郎似乎还能坚持却也不容乐观。怜月始终设法跟着留仙游移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可这样对于她来说也颇是劳累,上下腾跃不一会儿的工夫也多少有些气喘。
怜月在腾跃中抽空仔细观看着场中的景象,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因由:起初留仙体内的魔性并未完全激发之时便如同一条涓涓细流,而他手中的那个锦盒就好比瀑布之下用来缓和激流的深潭一样。
可渐渐的,当留仙体内的魔性彻底的被迸发了出来,这股子狂暴的势头则一如洪水决堤一般一泻千里,滔滔的江河顷刻间急速涌向了早已满溢的深潭,那盒子吸纳魔性的速度已然跟不上留仙释放的节奏,而阿梓与七郎面对着这样的来势汹涌的巨潮也终究难以力挽狂澜,并且只会渐渐耗尽两人全部的气力。
并且阿梓与七郎终究还是低估了毒鸟那股子可怕的魔性,这会儿的留仙已经完全丧失了最后的一点理智,自己究竟是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早已没有了半分区别。而看清了这一切心中已然明白该去做什么,怜月冲着七郎与阿梓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着留仙走去。
阿梓此刻也已然明白了一切,可是自己和七郎恐怕已然支撑不了多久。而如今的留仙就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裂的火药箱,靠近他只是意味着怜月随时会被他的毒掌给一击毙命。她眼中突然间无数次闪过这样一个可怕的幻象,可想要开口劝阻却已然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只是费力地向着怜月使着眼色,让她不要贸然靠近。
怜月自然明白姐姐的心思,但她的心里如今已然如同明镜一般:如果为了除尽留仙体内的魔性必须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么那个人只可能也只可以是自己。阿梓与七郎身负守卫人族的重任,而留仙也是上天钦定的句芒大人的辅佐,而自己又是什么呢?一个忤逆不孝的女儿,一个让慈母饱尝辛酸血泪的无知小儿,今天若是真的命丧当场或许正是上天对自己当初无知忤逆最好的惩罚。
况且如今毒鸟已绝,父仇已血,自己已然没了任何牵挂,母亲虽然孤苦可自己在她身边却始终没有能够给她带去丝毫的欣慰与快乐。若是为了那个承诺她自己也已经想得明白:
其实以留仙的修为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达到真正的化境,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将体内的毒性收放自如,以他的才智相信十多年至多是二十年的工夫便可以实现。而到了那个境界只要他自己愿意他的鲜血便与常人无异,更不会成为见血封喉的利器,这样一来任意一个人族的女孩都可以为他们柳家延续香火,并非是非自己不可了。况且留仙今日的种种完完全全是自己种下的前因,如今这果报要由自己来承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想明白了这些怜月的心里越发觉得坦然,或许自己如今的角色就是这样的一块铺路石,自己是这样爱着眼前的这位人族少年,虽然也许无法与他厮守并为他诞下一男半女,可想到若是他今后当真可以过得好一些自己纵使死了也便是瞑目了。
想罢冲着阿梓微微一笑,用密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再坚持片刻,后头就交给小妹来办吧!”
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渐渐向着越发狂暴的柳留仙走去。
阿梓听见怜月坚定的语气已然明白了她决绝的心意,知道不论自己再做什么劝谏都无法让自己的义妹后退半步,她的眼前又一次闪过怜月惨死在毒掌之下的幻象,想到自己刚有一个交心的妹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两行热泪顷刻间自她眼角滑落,滴在了脚下的焦土之上。七郎眼角看见姐姐心碎的神情心里也不禁黯然神伤。
再看怜月此刻已然来到了留仙身前,相去不足五步。留仙愈加疯狂的掌风在空中发出阵阵呼啸,无数次与左手的盒子擦身而过。怜月苦笑了一声,对着留仙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可那声音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公子,忘了适才的承诺了么?”
只见留仙身子一颤,动作似乎缓和了下来,原本高举在空中的右掌也慢慢的垂放下来,赤红的双眼似乎随时可以喷出血来,只听他不断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从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月儿!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