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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客厅又各自坐下,怜月接着适方才的话道:“当时我娘见这白花长成之后便在你高祖坟前低声诉说着什么,想来定然是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向你高祖倾吐。我想既然如此就让她俩好好的相处一阵子,我独自一个便去了林子里闲逛。
“可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娘亲回来,便回去探探究竟,起先两回见她依旧在坟前低语,我暗想娘亲竟有这样多的话要与你高祖诉说。可第三次再去看时却见她已然不见了踪影,坟前留下了一条痕迹分明是向着林子的方向而去。
“我想大概是她准备来找我与我正好走岔了吧!不过原本照着她的意思是要我继续留在这里等候公子,于是我也没有多想,当时觉得颇是有些困乏就回到林子里中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憩片刻。
“没想到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竟然被一群巨豨给围困了。我和母亲当年在百兽林见过这些妖孽,不过此处的巨豨远不如百兽林来得强健,可周身上下却充满了妖气。我当时也并不以为意,便与那群妖孽展开了搏杀。
“可能是我过于轻敌也可能是这林子中的地形颇是有些怪异,总之我的几次闪展腾挪都不自觉地被大树阻断了去路,仿佛那里的大树便是天生与我的招式相克一般。
“最后终于一个不慎被其中的一只巨豨背后的棘刺扎中了后背,万幸若是再偏上几分便可将我的心脏给戳穿。我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剩余的几头巨豨给诛杀后便再也没有起身的力道了。
“后来我听到了脚步声,便是公子来到了林中吧!可那时我已经无力化为人形,但又生怕贸贸然以巨蛇的模样出现在你眼前反倒会惊吓到你更会被你误伤了性命。于是便悄悄在后跟随着,之后见你诛杀了几头恶狼,我实在忍不住腹中的饥饿便趁你休息的时候未经通告吞食了狼尸。再后来的事情公子应当全都知道了。”
听罢怜月将这前后的故事一一诉说已毕,留仙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回复,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怜月笑道:“既然公子已然明白了这前后的因果,那月儿今晚便先行告辞了!”
留仙“嗯”了一声,突然反应了过来急道:“月儿要去哪里?”
怜月含着笑容道:“我从哪里来的自然还回哪里去。”
“不是说要留下的么?”留仙硬是把后头半句划给咽了下去。
“啊?我说过么?”怜月眼珠子一转。
留仙知道怜月颇是有几分古灵精怪,可之前他听得清清楚楚怜月要与她结为连理更要为他延续柳家香火,怎么如今又要走,可是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一个姑娘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一时间急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怜月瞧着他那窘迫的神情早已明白他的心思,走到留仙的跟前挽起他的双掌,留仙急忙起身就势想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不料怜月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急忙向后一个撤身留仙生生扑了个空。
此刻的留仙颇是带着几分恼怒,可强压着自己的心绪不便发作,怜月的这一躲闪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见他“嘿嘿”一笑道:“我倒要看看在这斗室之中你能躲到哪里去!”
怜月也是抿嘴一笑:“你若是能够捉到我今夜我自然便可留下与你相伴。只不过须在限时之内!”说罢水袖一挥桌上已然多了一个香炉,炉上插着一支一尺来长的香。
“以此香焚尽为限!”怜月狡黠地一笑。
“好!那便一言为定!”说罢一个纵身向着怜月扑去。
仰仗着霜姑馈赠的五百年修为以及这些天打通的剑招的重重玄关,留仙的心里更是无比的自信。可他终究忘了一点,纵使是五百年的修为依然及不上怜月的一个零数。
而怜月一来因为伤势初愈多少还有些隐痛,二来也存了一个玩闹的心思,每每留仙的手指刚刚触及自己的衣袖便一个腾身跃到了别处,一来二去地使得留仙越发的焦急。
几个来回过后,桌上的香已然只剩不到十之一二,留仙的心里倏然间涌起了一股子绝望,招式也渐渐缓了下来。便是这一迟疑的工夫炉香已然完全烧尽,只剩下一缕青烟在他俩衣袍激起的风中来回飘摇。
怜月笑道:“时限已到,月儿这便告辞!”
留仙颓然道:“月儿何时回来?”
怜月只是不答,衣袖一挥化作一道白练便消失不见,留仙只觉得双腿突然间涌起一股子无力感,“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圆桌的桌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怜月消失的方向呆呆发愣。
他颓废地靠在桌脚好一会儿,无意间抬起头,瞧见桌前还在跳跃的烛火心里骤然腾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霍地站起身子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一抖手,瞬息间屋子里便黢黑一片。
这死一般的寂静来得那样突然又是如此迅猛,仿佛一击猛烈的重拳再次打中了留仙的胸口,手一松宝剑“当啷”掉在脚边,而他自己也再次瘫坐在了桌脚旁,当外头渐渐有了一丝光亮的时候却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外头依旧是显得有些昏沉。来到屋外看了看天,依稀明白自己已经在桌脚那儿靠了大半天。看了看窗外,想着怜月昨晚消失时候的情景,估摸着今晚定然不会再来,便站起身子怅然若失地来到屋外。
远处是高祖的坟冢,往后则是那片密林,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对明灯,那应该是霜姑的眼眸。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从一开始便从来没有瞧见过真正的霜姑,连一开始在五毒潭所见的那条巨蛇究竟是谁亦无法确认,昨晚所见若说是怜月搞的鬼也不无可能,心里一时间百转愁肠,原有的愤怒此刻却消弭于无形,反倒是一股子绝望涌上了心头。
他默默地对着高祖的坟冢道:“高祖啊高祖!你我耗尽毕生的辛劳究竟为了什么!”
留仙心中虽然埋怨着怜月又或者是霜姑,却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高祖,血脉的传承或许就是如此。
“高祖,我们喝一杯吧!”留仙说着转身向着库房走去。
来到里头又瞧见了七郎所留下的那几个坛子,想着前日里自己竟然无法挪动心里不禁暗暗有气:“哥哥啊哥哥!难道连你也戏弄我么!”
想到此处不由发了一个狠劲,弯腰伸手托住其中一个酒坛,丹田一较劲大喝一声“起!”,那酒坛竟然被他给缓缓地托了起来。留仙“嘿”了一声,再一用力已然将它扛在了肩头,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欣喜,可他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迈开健步向着高祖的坟冢跑去。
跑至坟前打去泥封,倒上三碗酒泼洒在泥土中,又满满倒上三碗供在了坟前。而他自己则是举起酒坛一仰脖“咚咚咚”地开始豪饮起来。以他往日的经验一坛的量已然将尽,可手中的酒坛却依旧沉重。
留仙借着残存的一线天光偷眼瞧了瞧坛子,却见里头依旧是满满当当的美酒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意思,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现继而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七郎,好一个哥哥!原来你竟然使得这般把戏!”
原来这些酒坛乃是七郎专门特制,外表来看与普通酒坛无异可实则一个坛中足可容纳千坛之巨,故而着实沉重无比。那一天留仙并无多少酒意,故而见没能提起也便暂且作罢,今日他满腔的悲愤,加之霜姑所赠的五百年修为已然渐渐被他自己的身体全盘吸纳,所以这力量的雄浑更是往日所不能比拟。
其实七郎在来的那一天已然看出了端倪,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霜姑的馈赠故而当时他也并未点破。他施了这样一个小手段多多少少也是希望激励自己的兄弟快快融合这新得的修为。而这酒坛既然融入了七郎的法术他也自然可以在月光镇的家中感觉到留仙的精进。
此刻他正与阿梓在屋内闲谈,有了感应之后便将之与姐姐说了一番。阿梓笑道:“这寻常的一坛酒怕是总有二十斤的份量,你将千坛的量汇聚于一,那岂非足有两万斤的力道么。”
“姐姐说的不错,”七郎摇着折扇微笑道,“那天我瞧见留仙的时候就知道他得了宝贝,言谈话语中我依稀觉得他的体内有一股颇是强大的劲道,只是不晓得那是从何而来,并且似乎还没有被他的身子给完全吸纳,亦或是他并不知情以至于还无法十分有效的使用这股子劲道。”
“突然获得那么多的修为还当真让人百思不解,”阿梓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但不知这股力道是正是邪?”
七郎“嗯!”了一声:“姐姐所虑极是,不过也请姐姐安心,以我的观察这股子劲道并无多少妖邪的力量。并且总让我感觉依稀有些熟悉的气息,只是仓促间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若是如此也可安心,留仙可以……弟弟你怎么了?”阿梓话说了一半,突然就见七郎原本平和的脸上突然间阴云密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七郎一伸手示意阿梓暂且噤声,用折扇遮住半边脸,闭上眼睛紧锁双眉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缓缓道:“留仙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竟然已经豪饮了将近百坛之巨,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留仙好酒你也不是不知道啊!”阿梓似乎有些责怪七郎大惊小怪。
“不不不!姐姐这一次可是没说对,”七郎颇是烦躁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这般的豪饮定是出了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他原本就是海量,如今得了修为更是毫无节制。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说罢冲着阿梓一点头便向着西南疾奔而去。
相去坟冢还有一里的样子,七郎就觉得前头剑气大盛,一股子霸道的劲风弥散四野。他知道这是留仙在练剑,而他此刻的技艺也已然炉火纯青,想到这里七郎颇是欣喜:“留仙如今这剑法的造诣恐怕已然能与那岳吟霜一较高下了!”
原来那天留仙归隐之后,第三天头上月光镇他们姐弟家中突然来了三个稀客,不是别人正是天枢使岳吟霜,天玑使方展图以及方展图的独子开阳辅使方慕神。
阿梓与七郎曾经听说过北辰给八使立下的规矩:若是下山诛妖,至多三使同往。于是今日见到这个阵势七郎便先是打趣道:“素闻慕神乃是开阳辅使主镇东南,我这月光镇便是在这方位。如今你与令尊、师尊一同下山,莫非是东南方向出了什么强大的妖灵?亦或是奉了北辰大人的命令前来‘诛杀’我们姐弟呢?”
他虽然用了“诛杀”二字,不过与其十分轻松戏谑,就是不想让三人产生误会。
按理说他们三人中慕神辈分最低,答话的事情应该交由岳吟霜或是方展图,不过如今七郎乃是把话茬交给了慕神,故而慕神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慕神不敢,听闻前次北辰大人诛杀那魔灵啸月全是仰赖两位尊者的相助,后来更是让两位尊者负伤,北辰大人心中一直深感歉疚,屡次说想要来此探望,不过他主镇天心事务繁忙。尤其是前阵子为了将那啸月的残躯镇压在北辰岛的中心神坛之下着实又耗费了他不少气力,故而今次便委派慕神与家父、师父一道前来,奉上一些天心岛上的茶饮。”
说着将礼盒摆在了桌上,“这些茶饮乃是以天心岛上的灵草提炼而成,对于疗伤颇有奇效,若是身子安泰时常品饮对于修为也是大有裨益。”
“真是有劳北辰大人了,”阿梓笑着将礼盒交给了七郎,并冲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七郎会意地去了后屋,阿梓接着道,“但不知如今北辰大人的身子可复原了么?那啸月近来又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