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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恩泽松开手,用手肘撑起身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响。但他只微微抬起脑袋就吓得不敢动弹了,离他三尺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双悬空的□□的泛着冷蓝色的脚,有暗色的液体沿着那诡异的脚一下一下地滴落,滴落。
“这……”顾恩泽僵着身子动了动唇,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
这是做噩梦吗?他的视线顺着那蓝白的脚掌细瘦的脚腕一路往上挪,款式奇怪□□太多的白色裙子死气沉沉地垂着,一张苍白的脸上几道黑色的液体在流淌,显得狰狞可怖。黑漆漆毫无光彩的眼珠子仿佛冰冷的枯井般直视前方,又突然缓慢地挪了挪对上顾恩泽的眼睛。
顾恩泽被那死海无波的眼睛吓了一跳,心跳也有些慌乱,忙安慰自己只是梦,古怪的梦。
可是那安慰很快如脆弱的窗纸般轻轻一戳便被打破了,那女人黑鸦鸦的长发突然像活过来的八爪章鱼触手般扭动着朝顾恩泽伸了过来,以极其让人惊惧的姿态缠上了顾恩泽的脖子。
顾恩泽连忙抬右手去挡,却连手也被一同缠绕住,他很快尝到了窒息的滋味。脖颈处被巨大的力气勒得痛苦难当,呼吸不到空气让他如甩到岸上的无助的鱼般张开了嘴巴,舌头也被迫伸出了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这种马上要死的感觉阴云般满头满身地罩下来,这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做梦!
顾恩泽瞪着眼睛看向那个浮空的女人,女人那双毫无感情仿佛看一团死物的眼神让他骇得拼了命地挣扎,脚无意识地乱踹,可踹开的只是乱成一团的薄被。
顾恩泽没被缠住的左手像每一个被钳制住的人一样无助地摸索身周,企图能找到保命的东西。终于他摸到了床边一根冰凉的金属棍子,五指立刻紧扣,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并迅速提起甩了出去。
“噗”地一声砸在了那女人满是乱发的额上,像是砸在老朽枯败的树干上一下就砸出一个诡异的坑,黑色的血液裹着浑圆的眼珠子掉下来,却又不肯干脆地掉,偏偏悬在死白的脸颊上挑战顾恩泽已经绷得快断裂的神经。
他呆滞地张着嘴,耳边传来那金属架子落到地上,发出尖锐的巨响,却显得那么遥远。意识在渐渐远离,犹如沉入深沉的黑暗水底,绝望无依。
刺眼的亮光却突兀地闪现,干脆利落地驱散了阴寒的黑暗。顾恩泽脖子处的桎梏疏地消失了,那个长发绞人的女子也一闪就没了,若不是胸口处窒息的痛苦和无法平复的起伏,他几乎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
“陈澄?”门边的一身白衣的值班护士维持着拉门的动作,皱着秀气的眉问,“什么东西掉了?你的点滴还剩多少?”
顾恩泽抚着脖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一边朝说话的人看去。沉沉?怎么又是这个名字?这女子为何穿得如此奇怪?
顾恩泽一副惊魂未定,惊惧不已的样子也狠狠让女护士的吃了一惊。只见病床上凌乱的被子床单像是被狂风凌虐过的麦田,这个瘦弱的男孩一只手捂着脖子,张着嘴有些痛苦的脸上苍白一片,乱糟糟的长刘海挡住半边眼睛,露出的那只眼里满是戒备和惊恐。
地上点滴架子横陈着,玻璃瓶已经摔碎,散落的玻璃碎片反射着日光灯冰冷的光芒。现场就像曾有两人激烈打斗挣扎过一般。
护士狐疑地扫视了下四周,白色的墙壁,关着的窗户,并无可疑的人迹,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恩泽放下手,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盯着护士问道:“尔是何人?”
护士愣了下,想起这孩子被送进医院后依然一直昏迷,这才刚醒来而已,也没父母来陪着他,难怪害怕。不过听说是院长公子的同学,他们肯定不能轻易怠慢。
“陈澄同学,你受伤了,你同学何明宇把你送进医院的,不记得了吗?”护士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有恶心反胃的感觉没?”
顾恩泽却神色越发地紧张:“什……么?姑娘你胡言乱语什么?在下听不懂……”
为何一直叫他沉沉?何明宇又是何人?他记得啊,他记得自己像往日一般睡前喝了碗冰糖炖燕窝,洗漱后美美地钻进舒适的蚕丝被里。侍女小茹放下绣着祥瑞图案的帐帘,他便在好闻的熏香味中沉沉睡去。
而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不知何处来的歹人殴打得浑身疼痛!接着连只小小犬类都来撒尿欺压他!最可怕的是刚才分明有个女鬼不分青红皂白地索要他的性命!
眼前这打扮古怪的女子为何叫他陌生名字?这闭眼睁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当真是二皇子下的手?
完全无法理解的顾公子整个人都傻了,脑子结冰一样无法动弹,只能有些慌乱地喊了起来,声音依然嘶哑难听:“来人!来人!小茹!四儿!”
被顾恩泽一声姑娘震住的女护士揉揉因为熬夜有些昏沉的脑门,哭笑不得地制止道:“小同学,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你别激动,我叫值班医生过来看看你。”
顾恩泽看着跑开的女子,也没法继续在那陌生的床上坐下去了,伸着依然疼痛的胳膊腿往床下跳。
好疼!顾恩泽咬牙忍住浑身的刺痛,扶着床沿,艰难地挪动脚步。眼睛扫过古怪的铁架床,床边的白色柜子,雪白的墙壁……到底发生了何事?此处究竟是何地?
那位护士很快带着医生回来了,茫然无助几乎抓狂的顾恩泽被赶来的值班医生大力压住打了一记镇定针,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何明宇照常去上学,他一向目不斜视直奔自己座位,但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倒是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喻君越。只见那喻君越没事人般跟前后排的学生聊着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挺刺眼的,何明宇立刻撇开了视线。
他想起那个躺在医院的同学,貌似坐在最后排那个角落的座位。座位果然空着,那人没来上学。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如果受到轻伤以上的伤害,喻君越那帮人就可能构成刑事犯罪,不单单是医疗费、护理费这些问题了。
何明宇把书包塞进抽屉,随手拿出英语课本,翻开单词页开始晨读。班主任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敏感地感觉到好几道视线射向自己。显然是昨晚在场的那几个人在观察他。
何明宇扯了下嘴角,看也不看喻君越那帮人,举手叫了班主任。
三十岁左右却已经开始谢顶的班主任老黄顿了顿才朝何明宇走去,这个学生虽然各方面都表现优异,但喜欢独来独往,平日话不多,更是非常少跟老师打交道。突然主动找老师,让他有点惊讶。
何明宇语气平淡地说道:“老师,那个陈澄同学,昨晚被人打伤住院了,我帮他请个假,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下他父母。”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晨读的学生都呆滞了一秒,而后“嗡嗡嗡”地讨论了起来。
喻君越眯了眯眼,表情高深莫测地盯着何明宇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何明宇至始至终都淡淡的。
周围的人讨论什么,是同情是八卦还是幸灾乐祸,何明宇没兴趣知道,他觉得自己完成了道义上的责任便重新坐好,修长的手指翻开课本看了起来。
清晨阳光从他身旁的窗户照进来,为他俊美深刻的侧面轮廓镀上一层温软的金边,给这个冷淡的少年添了几许温度。好些个女生偷偷瞄着瞄着便移不开眼睛,目光痴了起来。
喻君越几人也挪开了视线,拿起书假装认真学习。何明宇没有告发他们就好,至于陈澄本人,呵,whocare!
那烂柿子一样的小子还有胆出现?
此时的顾恩泽终于再次醒过来,他不舒服地□□了一声。眼睛还闭着,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唔,屋里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最近不是新换了西域进贡的奇香了?
“小茹!来人!”顾恩泽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侍女的名字,一边扭着身子努力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