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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深夜十一点,本该寂静入眠,市区却依然灯红酒绿,喧嚣不止。即使北风呼啸,也挡不住炽烈的热情。
远睿集团的年终晚会持续了四个小时才结束,姜微本科毕业才半年多,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一开始她还觉得十分新奇,但是耐心逐渐被冗长的活动消磨干净。她性格安静温和,相较于喧闹华丽的场合,她更喜欢清净。
无奈,韩叙却正在兴头上,甚至喝得醉意微醺。姜微与同事徐磊一起扶着他出了酒店,徐磊与韩叙顺路,她便拜托他将韩叙送回去。
这个时段很难打到车,徐磊邀她一起上车,他将她也一并送回家。
姜微道了声“谢谢”,却仍是婉言拒绝。本就麻烦徐磊照顾韩叙,她的住处又与他们在相反的方向,怎么好意思再让他来回折腾。
韩叙还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微微,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姜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到家记得喝点柠檬水。”
直至徐磊的车淹没在车流中,姜微才收回视线。深夜,冷风似乎更为肆虐,耳畔都呼呼作响,她耐不住寒意,打了个哆嗦,拢起衣领,却在触碰到光洁的脖颈时蓦然一惊——她的吊坠不见了。
她将大衣的一排扣子通通解开,又在脖颈上摸了摸,依旧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也许是不小心掉在了酒店,姜微只能抱着这渺小的一丝希望。
顾不及大衣还敞着,冷风钻心的疼,她神色匆匆地跑进酒店大厅,口中喃喃默念着、祈祷着,吊坠不可以丢,一定不可以丢。
各个楼层的宴席几乎都散场了,酒店里的人并不多,反添了几分安静。姜微疾步跑到电梯旁,停下来时还微微喘着气,咳嗽了几声。电梯终于到达一楼,她便急不可待地冲进去,按了七楼,又连按了几下关门的按钮。那焦急的架势,似乎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她一般。
她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口处,脸上尽是慌张,头发也些许散乱。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她的双颊通红,连耳朵都红透了。
直到电梯闭合,她都没有注意到方才从电梯里走出去的男人,一直站在电梯外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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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南今晚有一场应酬,叶老的六十大寿。叶老亲自出面,邀了相识的朋友参加,不论公事,只是小聚,图个兴致。即使他再不耐烦,也无法推辞,否则便是不给叶老面子。
没想到的是,每人身边都不约而同地携了一位女伴。唯独他,只身一人。
叶老打趣道:“敬南,你离开徐家,是闯荡出了自己的名声。可这婚姻大事,你也得上上心。”
他没有做声,只是敷衍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既然是他的婚姻大事,又与旁人何干?
叶老见他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继续试探道:“也猜不透你的眼光究竟有多高,你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能入得了你的眼吗?”
叶老此话一出,似是玩笑话又透着股认真劲,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目光或羡慕或嫉恨。
叶娉婷——叶老唯一的孙女,今年二十二岁。传闻中,她对徐敬南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却回回吃闭门羹,任凭她如何使计,徐敬南都波澜不惊,对她爱答不理。
此刻,叶娉婷就站在叶老身边,目光灼灼地看向徐敬南,亮丽的面容洋溢着自信,似是笃定他不会在众人面前下她面子,又略显娇羞带着殷殷的期盼。毕竟年纪小,想法都显露在了脸上。
徐敬南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复又恢复平静,仿佛那瞬间烦躁的神色只是错觉,他缓缓道:“叶小姐很好。”
叶娉婷一听,脸上立即绽放喜色,刚要举步向他走去,就听见他字字掷地有声地继续开口:“是敬南配不上。”
这无疑是一种拒绝,即使他说得再委婉,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再低,话里的意思依旧分明可见。叶娉婷小嘴一瘪,气得抬起高跟鞋往地上一跺,转身翩翩然小跑了出去。
气氛陡然难堪,叶老也只能打呵呵,“看来是娉婷没这个福气。”
宴会结束后,徐敬南本欲第一个离开,却意外地被叶娉婷叫住。
“徐敬南。”
“有事?”
“你喜欢什么类型?”叶娉婷才二十二岁,从小心性就高,又自诩敢爱敢恨。只要徐敬南喜欢,她就可以为他改变。哪怕他不喜欢她的长相,她也可以整成他喜欢的样貌。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自嘲道:“我老到可以当你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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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意逢迎的应酬本就惹得徐敬南心生厌烦,更何况还扯出儿女私情。他沉着脸进入电梯,闭塞的空间内只有他一人,不禁回忆起年轻时的某个片段——
“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啊……我喜欢敬东哥哥那种类型。”
电梯到达一楼,门渐渐开启,回忆也戛然而止。徐敬南刚走出去,就见到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进电梯,她身上的凉意似乎一下子传染到了他周身,他不禁皱着眉,侧头瞥了一眼。
女人的侧颜正巧落入他的眼底,只是这一眼,徐敬南的脑中却忽然浮现起几年前在医院见到的场景,竟与眼下这一幕极为相似——
一个女孩低着头,神色慌张地闯入了他搭乘的电梯。他站在女孩斜后方,无意间注意到女孩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并且她极力压制着轻微的呜咽声,直到电梯到达她所去的楼层,她才冲了出去。
这一场景在医院时有发生,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徐敬南要去的地方也在这一层,他跟在女孩身后,却见她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瘫坐在走廊尽头,将头埋进膝盖间,一个人彻底放纵地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让人无法忽略,徐敬南怕她尴尬,本欲转身避开,却模糊地听到她喃喃自语:“爸……微微回来晚了。”
那一刻,他的脚步硬生生地止住。因为曾经的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对象是他的母亲,而他没有脆弱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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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微到达七楼的宴会厅,服务人员已经在清扫场地。她跑过去拉住一个服务员,问:“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吊坠?”
“小姐,您的吊坠长什么样子?”
“托帕石的水晶吊坠。”她的声音低沉发颤。
“我们会尽力帮您找寻。”
姜微也跟着弯腰在红毯上搜寻,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仿佛丢了魂一样失落地离开,耳边却清晰地传来服务员冷笑讽刺的声音:“我当是什么名贵的吊坠,呵,托帕石,几百块钱而已,至于吗?”
姜微咬了咬下嘴唇,倔强的没有回头。那不只是一块托帕石,是她父亲送给她的成年礼物。几百块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丢失了吊坠,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身体僵硬着踱步走出酒店。出了自动门,狂风袭来,她披散着的发丝瞬间被吹得狂乱,这才感觉到这股沁心的冷,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低着头离开。
走出去许久,她才发现竟然下起了雪。
S市的冬天,近几年很少降雪,可是寒意却半分不减。在姜微的记忆中,只依稀记得08年的那场大雪,铺天盖地,白茫茫的一片,迷了她的眼。之后几年,她再也没见过雪。
姜微缓缓抬起手,想触碰难得降落的雪花。可是雪太小了,即使落在手心,也根本看不清晰。
也许是今晚太过疲惫,她觉得好累,好想家。一股酸涩涌了上来,姜微吸了吸鼻子,又深呼了一口气,才举步走到路边。
只依稀看到零星的几辆出租车,甚至是显示“空车”的出租车,即使经过她面前,司机也不停下来载客。快十二点了,她却还站在大马路上,被阻隔了回家的路。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丢失了父亲留给她的礼物,姜微脑海中又不断闪现那年冬天在医院里见到的痛心场景。招出租车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一个人蹲下身子,竟就在路边哭了出来。
这真的很不像她,她该乐观、该笑的。可是她忽然就无法控制自己,不想再假装坚强,不想再毫无顾忌地笑。理智上越是想拼命压抑,感情上越是想尽情释放。反正漫漫黑夜里,没有人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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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南觉得自己的行为完全无法以常理来解释,他不屑于将一丝心思或者精力浪费在任何不相干的人身上,更何况还是麻烦的女人。
可是,他此刻就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离他只有几米的女人。几乎是与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女人的眼泪是这世界上最软弱最无力的东西,可是他怎么会因此而记住了她?更不可思议的是,仅凭一个侧脸就认出了她。
今晚的一切,都令徐敬南倍感烦躁。
他在犹豫,看在她打不到出租车,又哭得那么凄惨的份上,他是否该好心地搭她一程,毕竟他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个女人怎么样,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争持不下,他烦躁地甩手,却不小心按到了喇叭。
原本蹲在地上哭得伤心的女人,听到声响忽然抬起了头,视线朝他的方向扫了过来。徐敬南蹙了蹙眉,刚要发动车子,就见她站起身,迈出步子。他迟疑地僵在驾驶座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谁知,那女人竟然在他面前上了一辆出租车!徐敬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低咒一声,发动了车子,从她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旁边疾驰而过,带着看不透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