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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成化眼看她脸上指痕宛然,双目红肿,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心中虽然疼惜,可是苗家颜面又岂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能够玷污,咬牙低声喝道,“金殿之上,岂能容你吵闹,还不快快出去!”一拉袍摆,将她手指摆脱,再不向她多瞧。www.pinwenba.com
殿上自有淳于昌的心腹侍卫,见状上前,将仍在大哭大叫的苗纹堵了嘴,拖出殿去。
金殿上恢复平静,皇帝微显疲倦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可还有旁事启奏?”
“皇上!”兵部尚书李季平出列,奉上两封奏折,说道,“东北战报,大军已于三日前夺回步应关,公孙将军上表,为部下请功!东海战报,五日前一战,齐王灭落日国水师七万,落日国上书求和,齐王撕毁降表,已率兵逼近落日国本土三百海里之外!”
两道消息,顿时令朝上一片振奋。皇帝也是精神一振,说道,“拿上来!”身畔小太监忙奔下御阶,将两封奏折取来奉上。
皇帝取过,一边翻看一边点头,说道,“好!好!我儿扬威异域,大展雄威,有子如此,日后看还有哪国胆敢犯我国土?”
左骑都尉秦浩闻言,趁机道,“皇上,如今昔久国七王子和亲人选既已选定,是不是便可择日,送七王子离京?”这几个月来,被那昔久国七王子折腾的头晕脑涨,巴不得早些将人送走,至于秦珊日后如何,已不再在意。
皇帝点头,说道,“那便选个良辰吉日,送端云公主出嫁罢!”
礼部尚书苗成化微一迟疑,出列奏道,“皇上,那七王子……怕一时不肯就走!”
“为何?”皇帝皱眉。
苗成化一脸为难,说道,“不知为何,那七王子突然说不娶端云公主,却是瞧上了席家的二小姐!”
“什么?”秦浩失声低喝,瞬间想起是在朝上,忙向上磕头,说道,“皇上,圣旨已下,岂能轻易更改?”重要的是,秦珊已经被申屠杰占了身子,还被那许多人瞧见,若是申屠杰不娶,毁掉一个秦珊也倒罢了,建安侯府的脸面,又何处搁去?
皇帝也是浓眉紧皱,摇头道,“这位七王子又是唱的哪出?”
苗成化向上磕头,说道,“似是前几日谁家的宴上,七王子瞧见了席家小姐,动了心思!”
皇帝皱眉喝道,“胡闹,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席小姐!”
苗成化一脸为难,伏身道,“是!”
皇帝想了想,向下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侍郎席子谦最疼的便是这个女儿,哪里舍得将她远嫁,立即出列跪倒,大声道,“皇上,圣旨已下,岂能轻易更改?若由着这小国王子予取予夺,我天朝国威何在?”
“不错!那昔久国王子来我朝数月以来,胡作非为,如今更是蔑视我天朝国威,断断不能相容!”
“皇上,此等无理要求,断断不能答应!”
“臣附议……”
“臣附议……”
难得的,朝堂上第一次众口一词,均是纷纷反对更改和亲人选。秦氏一党,自然是为了秦家的脸面,而与席家交好的众臣,自然是为席子谦说话。至于阮一鸣,虽一向中立,却因想着府里那娇婉可人的席秋华,便也相助席子谦。
独礼部尚书苗成化却道,“那昔久国王子却道,还未大婚,只需皇上将秦二小姐封号撤去,换成席二小姐,便不算撤回旨意。”
“胡闹!”秦浩勃然色变,冷声道,“这荒蛮小国,当真无礼!”
苗成化低首垂眉,声色不动,声音平平板板,没有一丝起伏,只是说道,“只是那昔久国王子道,若不能迎娶席二小姐为妃,此次和亲便当作罢!”
“他敢要胁?”秦浩咬牙,回目怒视苗成化。横看竖看,此人此刻也是借题发挥,为了女儿苗纹之事寻秦家的晦气。
“作罢便作罢!”席子谦却咬牙冷笑,向上禀道,“皇上,如今东北、东海两战大捷,我国正是扬威异域之时,岂能容小国要胁?”
“就因两方战事,我国国库已空,若是昔久国此时起兵犯境,我国非但无兵可调,也无军粮可用!”苗成化淡然反驳。
席子谦脸色一变,默然不语。不错,身为兵部侍郎,他又岂会不知?两方大战,已将朝中大军调去七八,经太子逼宫一役,又折去数万,如今所余兵力,只够维持帝京城中平安,若是昔久国起兵,又哪里还有兵可调?
一时间,朝中一片静默。
皇帝揉了揉眉头,问道,“就没有一个两全之法?”
“父皇!”立在殿前的五皇子淳于昌慢慢开口,躬身道,“儿臣倒有一法,或算两全!”
“讲!”
“父皇,那七王子不过是心仪席二小姐,如今父皇可再下一旨,另将席二小姐封为公主,赐他为妃,与端云公主并立,岂不是两全?”
“让他同时迎娶两位妃子?”皇帝微怔。
“是!”淳于昌应道,“既然他心仪的是席二小姐,便以席二小姐为长,端云公主为幼,想来七王子不会介意多迎一位王妃!”
“嗯!”皇帝点头,说道,“这倒是个法子!”向一旁的拟旨大臣道,“传旨,封席二小姐席秋月为祥云公主,与端云公主一同,赐昔久国七王子申屠杰为妃!”
此话一出,下方的席子谦已惨然色变,秦家众人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是!”拟旨大臣躬身应命,当殿将旨拟好,皇帝盖上大印,命人赴席家和驿馆传旨。
旨意传下,席家顿时一片哀声,只是圣意难违,又能如何?
淳于昌将圣旨抄本送到阮云欢面前,一脸得意,说道,“过了这些时日,那申屠杰对秦珊早已厌倦,那日我不过略施小计,他果然对席小姐动了心思!”
阮云欢垂眸,将那圣旨抄本看了两回,微微点头,说道,“只要席小姐得宠,多一个秦珊,便起不了多大风浪!”心里却暗叹。想不到淳于昌仍不死心,还是将席秋月拽入这泥潭。
淳于昌却冷笑一声,说道,“秦家不能小觑,申屠杰虽迎两妃,却断断不能容秦珊当真嫁去昔久国!”
阮云欢挑了挑眉,问道,“殿下可有了主意?”
淳于昌扬眉,笑道,“易如反掌!”
阮云欢垂目,笑道,“云欢拭目以待!”
离开一品居,阮云欢等马车一驰出淳于昌的视线,便向白芍吩咐道,“你设法给席小姐传个信儿,让她在进宫之前,无论如何来见我一回!”
席秋月被封祥云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申屠杰,按规矩,要进宫待嫁。第二日,本是席秋月进宫的日子,席子谦朝上替女儿上表,请求在进宫之前,最后在天柱山普善寺为家人上香祈福。皇帝感念席秋月一片孝心,当即准奏。
一个时辰之后,席秋月一身素衣,乘青幔马车,侍郎府侍卫之外,另有四名大内侍卫相护,一路出城,向城外十里的天柱山而来。
山前下轿,席秋月缓步登山,眼望着满山青翠,一颗心却皆是苍夷。自从行宫里皇帝传下旨意,她只道自己逃过一劫,着实安心了几日。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逃脱不掉。
昨日接到白芍传来的消息,虽不知阮云欢为何要见她,此刻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微的期盼。满心想飞奔上山,早些与阮云欢相见,却因着身后跟着的侍卫,只能藏起满心的焦灼,一步一步,向山顶登去。
天柱山普善寺,相传所供佛祖及为灵验,一向香火鼎盛,如今夏末时分,又有许多游人上山纳凉,越上山顶,越是人群密集。
席秋月在庙门前停下,向几名侍卫道,“庙中皆是寻常百姓,你等进去惊扰,反而不是我为家人祈福的本意,你等便在这里等我罢!”
席府几名随从躬身领命,几名大内侍卫却脸现迟疑。
席秋月微微一笑,说道,“封为公主,赐嫁昔久国王子,这是何等荣耀,我席秋月岂会不感激涕零?再者,我席秋月纵有不愿,又岂会不顾着家人?若我就此逃走,或是跃下山去,席家一族七百余口,又焉有活理?”
四名侍卫听她将话说的透彻,不便相强,均是躬身领命。为首之人精细一些,说道,“公主敬香,想来一个时辰足够,一个时辰之后,臣等入寺迎公主启驾!”也就是说,若是她一个时辰还不出来,他们便入寺寻人!
席秋月不欲与他多说,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转身带着丫鬟入寺。
大殿之中,此时有四、五拔百姓正在敬香,另有两位姑娘在跪拜求签。丫鬟暖玉想着不久后要随着自家小姐远离家乡,便鼻子发酸,轻声道,“小姐,我们也求一支签可好?”
席秋月点头,说道,“你自个儿去求签罢,我敬了香,在门外等你!”
暖玉点头连应,自去跟着求取签文。席秋月慢慢转身,状似观瞧庙中神像,实则目光掠过庙内人群,寻找阮云欢身影。只是这殿内人群熙攘,又哪里瞧得清楚?席秋月心中焦灼,便转身出殿,刚刚跨过门槛,身后一人撞来,擦过她的肩膀奔了出去。
席秋月被撞的一个趔趄,抬头一望,但见那人身形瘦小,青布短衫,头戴一顶防风头巾,是寻常百姓打扮。心中正自无奈,却见那人回过头来,向她吐舌一笑。
行宫中住了两月有余,时时相遇,席秋月一眼认出,那人竟是阮云欢身边的白芍所扮,不由心中一喜,随后跟去。
绕过两重殿宇,进入一处偏院,已经再无什么善男信女的踪迹。白芍停步,回头向她一礼,笑道,“方才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席秋月快行几步,将她扶住,说道,“白芍姑娘快快免礼,郡主何在?”
白芍含笑起身,向一侧禅房呶了呶嘴儿。
席秋月回头,但见阮云欢自禅房内缓步而出,含笑唤道,“席二小姐!”
席秋月松一口气,忙上前与她见礼。阮云欢一把将她扶住,笑道,“如今席二小姐贵为公主,原是睿敏造次!”
席秋月咬唇,低声道,“谁又稀罕这劳什子的公主?”
阮云欢微微一笑,携着她手向禅房内行去,说道,“皇上既已下旨,你自然是公主,旁人想都想不来呢!”
席秋月脸色微变,咬牙道,“原来郡主想召,是看秋月的笑话!”
阮云欢见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不由一笑,轻声道,“只是要不要嫁给申屠杰,尚可斟酌!”
席秋月一听大喜,失声道,“郡主若能救我,席秋月终生铭记!”说着便行下礼去。
阮云欢一把将她拉住,轻嘘一声,向禅房内一指。
席秋月一怔回头,但见禅房内,陆轻漾与程秋茗正慢慢起身,含笑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