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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飞逝,一年又一年,于是两年过去了......
炎龙历三八二三年深秋,天京城眠花宫。
在四名娟秀侍女的陪伴下,一名宫装丽人站在宫门前台阶上,望着满院芬芳兀自出神。眠花宫是她的居所,这偌大一片花园就是皇帝为讨她欢心而建。可在她内心处却从未有过一丝感动,她知道,皇帝只是迷恋她的身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爱恋之情,即便是有,她的心也早已不在这空虚的地方。
琥珀色的眸子里那温柔的光仅仅是因为她爱花的天性使然,在这片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她能略略削减灵魂里的痛苦。深秋的花园,凋零了许多过往,那有着更加生机的秋花依然开得眩目耀眼,丛丛月季、米兰、美人蕉、木芙蓉,数之不尽,看得久了,便觉得有些迷了人心,让她想醉了再不醒转。
十数年的等待,在今日终于要结束了吧?我浪费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我强忍了万千的噬咬人心的痛苦,到今天可以重生了么?我要回去,我要和他回去,这东洲远没有故乡那满山翠绿吸引我,这东洲有的只是空虚无聊的奢华。
一丝沙哑的**从里屋传来,四名侍女忍不住颦了眉,他们年纪虽小,倒是清楚宫里的规矩,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因此没一个敢说话,那微弱的好奇心很容易就平伏了下去。
升上中天的旭日将暖透人心的的光芒撒播下来,铺了她一脸光辉。宫装的丽人抬起右手放到额前,遮了刺目的阳光,眼睛在这一小片阴影中流转了冷冷的光,微微牵了唇角,拉出一条锋利的弧线,形成一个残酷的笑容。衣衫拂动了,肌肤处贴了些冷,一颗心却不可遏止地烧了起来,听了那痛苦的悲切声音,她知道,自己的未来渐渐清晰明了。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宫装丽人的身体轻轻一震,目光飘向院门处,眼中冷冽的光瞬间化出无比的温柔,笑容如云开雾散一般在花香里变成了甜美,那额间一点红痣也仿佛鲜艳了。
那人走得很急,整个人看上去像一片流动的乌云,黑袍上数缕金丝隐约间闪烁出太阳的光辉。他停在了丽人的台阶下,眸子里一片肃穆,恭敬施礼,“日明参见娘娘!”
飞艳轻挥了绣袍,四名侍女讷讷退了下去。
待日明再抬头时,眸子里已尽是温柔与急切。“怎么样了?”
飞艳翻个白眼,不去看他,“春天的花才最好看呢。”
日明为之气结,上前几步搂了她,轻声道:“好啦,别赌气了。”
花园内再无旁人,这对男女也不再顾忌许多,因为任何一刻的拥抱都是他们多年来得之不易的短暂厮守。
“今天是个好日子!”飞艳盯了他的眼,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了兴奋,狠狠地说道。
日明立时醒悟,一对细目闪出决绝之色,“这一天总算到了!”
眠花宫里的花娇艳欲滴,绚丽无比,浓浓花香随了风满溢出去,闻之欲醉。
这一等,竟过了十六年。飞艳与日明想法同一,四只手不知不觉间牵在了一起,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便安心了。
炎龙历三八二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皇帝白盛世驾崩,时年六十一。
“逆贼!安敢如此!”
老丞相利枷须皆竖,枯干的手颤颤地指着日明,这老态龙钟之相看上去甚是威猛。此老历经三朝,年轻时武将出身,虽已年越七旬,依然精神矍铄,这一声吼出来,倒也声若洪钟。一时间,整个金銮殿都是老丞相愤怒的咆哮,回荡不绝。
朝堂之内百官云集,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都第一时间赶到大殿上,等待他们的竟是一张恢弘气象的空龙座,以及龙座旁站立着的国师日明。秋寒从殿门外灌了进来,将殿内铜狮香炉内的烟吹得飘飘荡荡,瑟瑟间有了冷酷的杀意。在一阵喧哗叫嚣过后,日明请出了圣旨,朗朗而读,内容之意竟是扶持四皇子绿荷登上帝位,登时惹来老丞相的严词责问。他身份尊贵,说出话来少有人不给面子,但今天却有一人撕破了他的骄傲。
龙座旁日明袖了手,缓步走前,在品级台上站住了,风度十足,就像个饱学的儒者。
“利枷老相爷,这是陛下遗诏,日明只是照宣罢了,何必动怒至此?”
听了这冷冷的话语,利枷怒火更盛,“好胆!如今陛下归天,按律当由太子继承大统,目下太子仍在,怎会由四皇子绿荷登基?”
“利枷!”日明脸色更变,厉声喝道:“你是三朝老臣,如何不知我朝法典,红杏太子业已放逐玄月关,无诏不得回京,如何能接任帝位?”
老丞相冷笑不止,“贼子,红杏不在,但二皇子蓝枫还在,按我朝‘登基以长’的故例,也轮不到四皇子绿荷!这诏书必然有假!”
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日明敛了杀气,扔下诏书。诏书直滚到利枷脚边,摊开了,黄绸红缎鲜明耀眼。日明暗“哼”一声,老匹夫,我潜伏十数年,白盛世的字体早已临摹得惟妙惟肖,不信你能看得出破绽。
却不料利枷看也不看,轻蔑地摸着胡须,“假造圣旨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模仿字体不是什么难事,凭阁下的本事,拿到玉玺盖上去更不是问题。我只问你,先皇归天之前是不是只有你在他身边?”
日明皱了眉,利枷的话直接命中了要害。情况的确如利枷所说,若只是他一人做证,是万不足取信于众的。
“老丞相,当时确是我和飞艳娘娘在陛下身边,并无他人,但这诏书,却是陛下生前已经预备下的,不信请看诏书的日期。”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底气,引来朝堂上一片议论。日明的党羽起难来,声浪高扬,纷纷表示支持遗诏;维护正统的朝臣言辞激烈,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整个金銮殿内沸反盈天,吵得不可开交,这时的大臣们已经没了高雅的举止,文明的措辞,俨然一群街头贩夫走卒在市场里讨价还价。
日明看着这群喧闹的人,冷了面孔,嘴角轻勾,划出一条弧线,登时阴冷了表情。趁了百官相互谩骂争斗的时机,他暗暗冷笑,袖在袍服里的手暗暗一弹,一点红星“哧”地溜出,在人们的头顶上横空而过,直飞出殿外。他再没有耐性,下了决心要以最快的度解决当前的情况。
“真是好天气啊!”
领兵官来回踱着步,背起手来学着文人雅士的样子仰天闭目,似乎很享受阳光在脸上驻留的感觉,有心再念两句诗词什么的,搜肠刮肚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队两千人的士兵整齐地在白石广场上列开了阵势,悬弓跨刀,手持长戟,装备着银叶轻装铠,不问可知,这是天京城的近卫军。乍眼看上去,一个个盔明甲亮,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可放在职业军人的眼里,就满不是那么回事。队伍是很整齐,可一点气势都没有,就像庸俗画家勾画出的妙龄女子,有了身段,却没神采,流入下乘而已。
领兵官很满意地点着头,在他看来,这伙人很给自己挣面子了。他的名字叫蒙古,出身只是个地主家的少爷,仗着家底丰厚,直接攀附了国师日明,成为日明的心腹,其本身并无寸缕军功。现在任职天京城军备管制,职掌天京城一切军务,称得上是“呼风唤雨”了。他本身年纪并不大,三十岁上下,人也没什么修养,那一张骄横狂野的脸足以说明事实。
十丈许的高杆上,一面大旗迎风狂舞,素白缎面,金线镶边,内绣一条张牙舞爪的火焰飞龙,活灵活现,直欲破空飞去,此正是白氏开朝的家徽,也正是炎龙东洲的战旗。这面在血泊中诞生的战旗,历经了七百余年的风雨,仍屹立在这广场之上,只是如今,却又要见证另一次的天变,是否,它会在血泊中倒下呢?
一点红星突然从金銮殿中飞出,划出一条艳丽轨迹,在龙旗上空“呼”地爆开,火星随着风吹散在广场之上。
蒙古的眼中立时爆出暴戾的光芒,拔剑出鞘,大喝一声,“跟我来!”
这是有预谋的叛乱!
两千人的队伍立刻散开,一千五百人包围了金銮殿四周,三百人严守了大殿各个大门,最后的二百人随了蒙古直闯入朝堂。在百官惊愕莫名之际,蒙古带了自己的亲卫封锁了每个人的行动。刀剑锋利,张弓搭箭,片片冷气,直把人看得头晕目眩,一些想动手的武将见此阵势也放弃了反抗。
肃杀之气在殿中升起,每个人都在心里泛起血腥的感觉,很明显,蒙古是奉了日明的指派而来,否则不会于此时出现在金銮殿内。日明满脸冷笑,依然袖手而立,仿佛这场兵变和他没有关系。
下一刻,炎龙东洲必将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