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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周恒浓眉紧蹙,目光黑沉,满脸的担忧心急。
秦玥眼神有些无辜,油亮亮小鹿似的,微微扁着嘴,看着没有太不舒服,只是在向人撒娇而已。
她露在外的手腕上,布满了细小的点点,凸起状,像洒了一把红色的小米。不仅手腕上是,连手指上都冒了几粒,瞧着极为刺眼。
周恒从她身边走开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冒出了这么多这种东西?
秦玥坐在凳子上,手腕被周恒捏着,他轻抚上去,娇嫩的肌肤不再柔滑,有些涩。
周恒皱眉道:“疼还是痒?咱们去找师父!”他抬眼看秦玥,神色满是询问。
“不用啦!”秦玥将他的手拿下,放到他腿上搁好。
“什么事儿都去找师父,他该说我学艺不精,一点小事就劳烦他了!”秦玥瞧着自己长了疙瘩的手腕,只有短短一截有。
六月天儿了,早过了立夏。她穿的衣服轻薄,有时还会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一截小手臂。当然只是在卧室里会这样。现在长红点儿的一段就是刚才她挽起来露出的部分,被袖子遮住的皮肤还是好好的。
其实秦玥脖子上和两腮下还有几片红痒。小疙瘩是尖头儿的,摸上去有些扎手,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扎,就像被草甸里长着细密短刺的野草划伤一样。那感觉着实不太舒服,但她还能忍受。
周恒沉思一瞬,又握上她的手,长指细细摩挲着软嫩的手心,小心的不去碰那些红点点。
“能用什么药吗?让石心去找些。”
秦玥被捏的有些痒,懒得再推他了,就这样让他捏着,笑道:“让她去河边薅些薄荷来吧,揉揉敷到手上就行了。”
周恒微怔,没想到这么简单:“敷些薄荷就行了?”
秦玥点头。
身后的石心马上就出去了。
周恒还穿着出去收麦子的衣服,秦玥眼尖的发现他袖口有冒出一头麦芒,伸手捏了下来。
捏着细长的一根黄丝,举在他眼前,轻笑着,“你看,没捏干净吧!”
“唔……”周恒缓缓垂下眼帘看那截小东西,唇角微微翘着,很是柔和,“没发现,太小太多了……幸好娘子帮忙捏下来了,不然写字的时候还扎手呢!”
秦玥抬手,似要拍在他肩上,却又抬了抬,捏上他的脸:“赶紧去将衣服换了吧!”
周恒在卧室换衣服,秦玥坐到了客厅,看着自己手腕上氤氲的“红云小米”,缓缓勾了一点嘴角。
过敏疹子,过敏原就是麦芒。
应该是怀孕让身子变敏感了。没听过王志梅说她对麦子过敏,不然就该叮嘱她,在夏收的时候不要下田了。
周恒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握了她的手,搂了她的腰,捏着她的后脖子接了吻。腰上有衣服遮挡,没有多大反应,手腕和脖子都出疹子了……
所以才要让周恒将衣服换了的。
石心小跑着回来,已经将薄荷都捣碎了,一进屋就能闻到醒神双目的薄荷特有的味道。
小丫头细致给秦玥敷着手腕,秦玥问:“有没有没捣碎的,拿来些。”
用整片的叶子蘸了水贴在脖子上,秦玥舒服的嘤咛了一声,石心却抿着嘴憋笑。
秦玥脸上两边都贴着绿叶子,模样本就古怪了,她还惊叹的一副极享受的模样,双眸睁大,粉唇翘起。
就像个……勾人魂儿的小鬼。
“怎么样?敷上会好些吗?”周恒从里间出来,嗓音温沉,目光专注。
“好了呀!”
秦玥将两手摆在桌子边上,手腕和手指都涂满了绿色浆物,抬头笑着,两颊微鼓的脸上也有绿叶子,可爱的像某种不知名的动物。
“心儿,去将你们姑爷刚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她又对石心说,“注意把上面粘的麦芒给清干净了啊!不干净就不要了!”
石心以为她是说笑的,点头拿衣服去了。
周恒看着石心进了他们的房间,缓缓坐在秦玥身边,俊容白皙,神色安静,阳光照着越发显得人温润如玉。
“多谢娘子关心。”
秦玥不能乱动,他只含笑说了句话,没有动手动脚。
“应该的!”秦玥笑眯眯的,一点没有想告诉周恒自己出疹子的原因,黑亮的眼睛弯弯的像一抹月牙,光彩熠熠。
“相公,咱们家在镇上的田也该收了吧?”
周恒颔首:“恩,该收了。我准备明日去看看……玥玥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他目光落在秦玥手腕上,绿莹莹的薄荷浆汁,和柔白的肌肤对比鲜明。周恒微微蹙着眉,感觉这疹子出的,说不出来的怪异。
秦玥笨呆呆的笑,脸上薄荷刺激的味道让眼睛有些凉,不自觉就眨巴起来。
“当然可以了,还有石心在呢!”
周恒忽然起身,绕到秦玥身后。
“怎么了?”秦玥仰头,往后看他。
他抬手覆在她双眼上,轻轻揉捏着。秦玥自然的闭上眼,恰好隔绝了薄荷的刺爽。
周恒低柔道:“不是眼睛不舒服吗?我来帮帮你。”
相公就是这么的体贴。秦玥慢慢弯了唇,若不是手上敷了东西,就要握上他的手十指相扣了。
周恒继续着:“明天我去镇上看咱们的租子怎么样,再去一趟新县,看看骑车店。之前夫子还说,夏收左右要准备一场考核,我过去问问情况。回家来许就到傍晚了,你在家不要着急,该吃吃,该睡睡,若是有别的情况,我会让人捎信儿回来的。”
周恒手下,秦玥的肌肤温热滑腻,睫毛两丛微动,瞳仁还调皮的乱晃。这是细微又紧密的亲密接触,周恒内心里变得绵软踏实,一眼瞧过去,连秦玥显眼的“绿手镯”都变得可爱了。
她上下动动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秦玥身上所有的红点点都自己消下去了。
周恒不禁感叹世界的神奇,一物降一物,有时你不信都不行。
秦玥也笑,疹子下去,不光是因为用上薄荷,更重要的,是没有你沾了麦芒的衣服啊!
李君业家中也有田地,是以学堂放了三天的夏收假。
阿正和连程上山玩儿了,周勤依旧是风雨不改的去木工厂,周雨和小姑娘们在用麦秸杆子编辫子。
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小姑娘们能将辫子串成平整的一圈,就成了坐垫。平日里老人们在外面聊天是坐在石头上的,都会拿家里的这种麦秸坐垫出来,村中女人基本都会做。
快到午饭的时候,阿正欢叫着跑来,头上还扎着好几根麦秸秆,一看就是在麦秸垛滚过的。
他手里挥着一个小东西,双眼亮晶晶的就朝秦玥奔来。
妈呀,这是一个浑身沾满麦芒的娃儿啊!
这要是抱到自己身上,还不得出一身的疹子,全身出,就是扎痒难耐了!
秦玥一瞪眼就往沙发扶手那边躲,将手摇的像风影:“别过来别过来!离我三步远,别碰我!”
一听这话,阿正脸上一下就怔住了,但是脚下还是很有制动感的,真的在离秦玥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周恒本与秦玥挨着坐,她一离开,就感觉身边生了凉风,一时也疑惑秦玥为什么不让阿正靠近她。她平时,也没有什么异样的,今天……
莫不是疹子有什么后遗症?
思及此,周恒转眸看靠在角落的秦玥。
阿正适时的止步,让她神情放松下来,柔静的小脸上也露出了与以往一样的笑容,清透明丽。
“这么高兴,要给嫂子看什么东西啊?”
阿正将小脸化的乖巧可爱,大眼圆黑,像被人精心雕琢出的黑宝石。他认为这样才能嫂子对自己温柔。
将手中的东西往秦玥面前一伸,脆脆道:“瞧,这是二师父给阿正编的,很漂亮,是不是?”
阿正举了个大蚂蚱,圆圆饱满的肚子,头顶是个尖儿,还有四条杆子伸了出来,算是腿,活灵活现,看着讨喜。
秦玥还是坐在角落里,甚至仍然将身子往没有空间的位置挤了挤,笑着:“没想到连程还挺手巧的,呵呵,真是居家打仗必备的好男人!”
她又呵呵笑了几下,有些担心嘱咐道:“阿正,你往后站站,离我远一些,不要让那个小东西靠近。”
周恒目光微闪,落在秦玥已经光洁的手腕上。
阿正愣愣的将手里的麦秸蚂蚱细细看了下,外表光滑,一点都没有倒刺什么的,很安全,不会伤到嫂子啊……
他扁着嘴将东西背到身后,声音有点失落:“嫂子我不拿了,你出来吧……其实这个,挺好的……”
秦玥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笑着:“嫂子不是不想靠近你哈!阿正乖,说说刚才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在麦秸垛里……”
“那些疹子是因为麦子才出的?”
周恒望着秦玥,语气是肯定的。
想想这疹子出的奇怪,以及方才她让自己换衣服,加上现在对满身沾着麦秸的阿正的躲避。周恒可以肯定,自己想的是对的。
一慌就忘了周恒还在这儿呢……秦玥呆了一瞬,咧嘴朝周恒讨好的笑,嘿嘿了几下。
“应该是,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周恒静默片刻,告诉阿正,若是想亲近嫂子,最好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头上的麦秸杆子捡干净,再洗洗手和脸,再来!
阿正漆黑的瞳仁转了几转,看看秦玥,再看看周恒,好像明白了什么,点头,“阿正现在就去!”
小孩儿一走,周恒就挪到秦玥身边,语重心长,像长辈一样跟秦玥说着话。
“什么原因应该早跟我说的,何必瞒着我?一会儿也得让重阳不要往家里带麦秸秆什么的,免得你再出疹子。”
秦玥在他肩头搁着下巴,真诚道:“你这性子,若是知道我出疹子是因为自己,不该自责一晌了?我是不想你内疚呀!”
她拽着周恒的衣服晃晃,撒娇道:“我好不好?”
秦玥身子柔软,又有淡淡的甜气,手感和嗅觉都处在自己最喜欢的时刻。
周恒失神一瞬便将神智找回,柔和笑着,“好。周恒的媳妇自然是好的,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秦玥在他肩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这几日到处都在收小麦,麦秸刮的哪儿都是。玥玥要当心些,还是不要出门了,不然又要受罪!”
猫咪秦玥晃晃脑袋表示知道。
家里开始气氛紧张,所有人在碰过麦秸之后,都不敢靠近秦玥。
秦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对麦芒过敏,还是对所有的麦秸秆过敏,只好随着他们的戒备,一直过了好几日。
而整天和小姑娘们做麦秸垫子的小雨,在碰过麦秸杆子的时候,也不敢靠近秦玥。她简直成了被笼子困住的珍稀保护动物,连家门都不能出了。
十天后就是学院考核的日子,夫子也给周恒准备了试卷,他也可以去参加。
考核分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周恒本打算当日就回家来的,但是秦玥担心他用脑过度,赶着回来受不了,非让他在学院寝室歇息一晚再回。周恒一边笑她,说自己没那么精神衰弱,一边安抚她一般答应了下来。
中午吃了大米饭喝了鲜鱼豆腐汤,很正常的过去了。秦玥还午休了一小觉,但因为没有周恒的味道,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秦玥在院子里看了她的青辣椒,都已经长到一尺高接出了许多青角角,角角头顶上还沾着未谢的白花儿,招眼又可爱。
指点着让枫杨给院子里的树剪剪枝,咔嚓咔嚓落了一排的嫩枝。其实秦玥也不懂怎么修剪,就是觉得哪知太突兀了,就指哪枝,反正枫杨都会一言而行,咔嚓减掉……
周恒不在,家里人还是忙活又平常的过了一日,直到黑夜降临。
六月中旬了,天儿好的很,就算是夜里,也已经一点凉意都没有,反而会觉得风很舒服。
此夜无月,却是满天繁星,细细碎碎铺洒了头顶所有的空间,将浓黑无声的夜点缀的多了几分柔情。
秦玥早早就躺下了,侧卧在床上,轻抚着自己的小肚子,跟孩子说说这个没有周恒的晚上,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问他想不想爹爹。
肚子自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寂静迷离的夜晚,只有自己的心跳与细语。秦玥笑笑,这马上就四个月了,该会动了吧?
秦玥想着笑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依旧静谧,漆黑的山头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庞然大物立在村头村尾,既是天然的屏障,也是暗藏危险的禁地。就算是轻风,也将满山繁密的树吹的飒飒响。
没有白日里啁啾的婉转鸟鸣,只不时有一两声尖利的猫头鹰的声音,如深山鬼林中枯枝砸地的空响。即使此时漫天璀璨繁星,浩瀚迷离,也会莫名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户人家的屋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捂着小腹蹦跶着出来,弓着腰跑到一处阴影,不多时就传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是起夜了。
水声渐停,看不清脸的男人舒服的哼唧了一声,提了衾裤就往屋里走。
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住了,抬头,望村头。
隐约有火光,散乱的,星星点点的,游游缓缓的朝村里过来。不知是离得太远了还是火光本来就很小,那光影实在是模糊的很,还没有星光真切。
那人揉揉眼,是真火吧?像从山上飘下来的鬼火一样,在大半夜里太阴森了。他不自觉的打了颤,直整的自己浑身哆嗦。
是有什么人来了?但为啥不把火光调大些,也好看路啊……
他摇摇头,别人的事儿咱管不着,瞌睡死了,还是赶紧回屋睡觉吧!
他光着膀子,只穿了衾裤,搓搓胳膊继续走。刚才做了抱着两个媳妇儿的好梦,正在劲头上就被尿给憋醒了,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把那个梦继续下去了……
他直直往屋里去,忽然有一闪而过的白光打在眼上,有些弱,但的的确确是白光。是从,那些瞧不清的火光里射出来的……
男人脚步一顿,贱笑的脸上面皮一紧,面色严肃的定在了门口。
他想起来村长在刚过年关的时候跟大伙说的,提防着村中异常的人和事……不要让什么流民流亡的人闯进来……若是有事,男人要端起铁锹,保护好妇孺……
他还想起来,上个月突然在重城被山匪打伤的郑斌……
所有的画面和信息电光石火般在脑中闪过,男人双眸在夜色下渐渐睁大。
这些不知名的火光,还有被火光反射过来的……刀影!
有贼人!
这一信息瞬间在他脑中炸响。
而此时,屋中忽然响起了紧蹙有节奏的铜铃声,男人心弦顿时绷紧,耳朵竖起,仔细听着。
三声,一声,三声,一声……
这是危险的信号!
他冲进屋里,按照那讯号,一下一下拉响了屋里其他两根绳子,那绳子连接了与他家挨着的两户人家。
于是几乎在一息之间,周家村所有人家的屋中,响起了让他们遗忘数月,但听起来依旧寓意深刻,不得不立即起身,保护好妇孺老人,锁紧屋门,拿起武器躲避在暗影中的铃声。
那是在周家村全村人努力下,连接各家各户室内的铜铃,铜铃只有一个作用——警示!
三声一声的铃声重复,既就是危险、起来随时防御的信号。
第一个拉响铃绳的,是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