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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县对许一山的调查已经进行了整整十天。他们几乎将许一山祖宗三代都翻了出来,始终没有找到许一山有任何对不起组织的地方。
罗舟先泄了气,他向上级汇报,许一山这人很清白,查不出问题来,要不要放人?
领导对他的调查结果很不满意,眉头紧皱道:“罗舟,你是老纪委了,难道不知道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吗?他许一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任何问题?”
对许一山的调查,围绕着三大主题进行。
第一,许一山私自跑去燕京找人要钱,丢了茅山县的脸,这问题很严重。黄书记很很生气。
第二,许一山在洪山镇发大水的时候,没请示上级领导,擅自炸掉了虹桥,必须问责。
第三,许一山私生活很混乱,与社会上一些人来往密切,是不是存在违纪情况。
前面两个问题,许一山都解释清楚了。
他去燕京,得到书记段焱华的认可。至于胡进的电话,县里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胡进又不是首长,他一个电话,怎么可以让茅山县畏之如虎?
至于第二个问题,许一山承认当时情况危急,但他还是汇报了情况。只是在没有征得县里明确答复时,提前炸了桥。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也很难区分责任。毕竟,洪山镇原武装部长一口咬定,桥是他炸的,与许一山无关。
第三个问题就更悬了,洪山镇的洪荒承认与许一山有过来往,但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他与许一山只是出于人情世故打过交道,并非利益上的关系。
不能说罗舟不厉害,他居然还找到了许一山与颜八的线索。
这件事牵涉到了老董头上,老董大骂了罗舟一顿,说他罗舟这人就应该生活在真空里。人活在社会上,谁还没有三五几个朋友?
调查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寸步难行。
可是上面又没明确表态放人,这让罗舟很为难,捏着许一山这个烫手的山芋,不知该怎么办了。
罗舟在例行公事与许一山聊了一会后,拿出来一瓶酒,同时在桌子上铺开一张报纸,拿出他带来的猪头肉。
许一山看着猪头肉,狐疑地问他:“罗领导,你这是.......”
罗舟笑了笑说道:“喝酒吃肉啊。许一山,你不觉得嘴里要淡出鸟来了吗?”
这句话说到了许一山的心坎上了。
被纪委带来的这十天里,伙食差得要命。
看守私下告诉许一山,他的伙食好坏,完全取决于原单位配不配合。
以他们过去办案的经验,通常人被他们带走后,原单位都会主动与办案组联系。一方面给单位的人提供必要的生活帮助,一方面配合组织调查。
倘若原单位无人过问,家属也会想办法接触办案人员,目的就一个,解决问题人的生活必需。
而许一山从带走到现在,洪山镇至今无人来过问。
家属当中,陈晓琪来过一次,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再没见着露面了。
许一山成了一个无人牵挂的人,他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每天的生活标准就只能按着纪委的规定来,盒饭对付,荤腥全无。
正如罗舟说的那样,他许一山的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来。
可是一个办案人员与被调查者坐一起喝酒吃肉,怎么都显得怪异无比。
许一山甚至想,罗舟是不是又在给自己设一个圈套。
罗舟似乎心里埋着不少怨气,他举起杯子晃了晃说道:“老许,你不要多想,我今天就是想与你来个一醉方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娘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许一山推辞道:“我不喝酒啊,罗领导,我以水代酒,行不行?”
罗舟双眼圆睁吼道:“不行。许一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请你喝酒,你还婆婆妈妈的,有男人味吗?”
许一山笑道:“喝酒就能喝出男人味来?”
罗舟一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叹道:“许一山,你这人啊,真说不出一个味来。”
说内心话,罗舟开始是看不起许一山的,认为这人是个吃软饭的货。
如果不是靠着陈晓琪一家,他怎么可能坐上洪山镇副镇长的位子?
对于许一山与陈晓琪的婚姻,罗舟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陈晓琪一家,至少在茅山县是属于有脸面的人家。父母都是干部,自己还是妇联副主任。而他许一山,仅仅只是水利局的一名小科员。
如果说,陈晓琪看上许一山是纯粹因为爱情,这个理由末免显得有些牵强。
尽管许一山一表人才,甚至有玉树临风的气质,但一个缺少根基的人,再俊朗的外表也只是一副空皮囊。
陈晓琪的风言风语,他罗舟岂能没耳闻?
在罗舟看来,全县就差没公开的陈晓琪与魏浩的秘密,他许一山会一无所知?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些风言风语,为何还要与陈晓琪登记结婚?男人最忌讳的帽子戴在头上,是男人一辈子的屈辱。他许一山连做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还能是个有完整人格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一山贪图陈晓琪家的影响,贪图陈晓琪的美貌,宁愿吃一辈子软饭。
男人吃软饭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基本属于猪狗不如的东西。
直到他正式接触许一山开始,十天下来,他开始逐渐改变了对许一山的认知与看法。
这是个不错的男人,敢于承担责任。
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责任”二字,少了这两个字,男人将失去灵魂。
而他,显然是有灵魂的男人,他的不卑不亢,甚至让他有时候自觉汗颜。
“喝,必须喝酒。”罗舟咬着牙说道:“许一山,不管你的结局是什么,你这个朋友,我算认定了。”
许一山笑道:“真的假的,罗领导,你可别冲动。现在我许一山可是泥菩萨过江。”
“管他。”罗舟大声说道:“十天了,你我都累了啊。”
十天没刮胡子的许一山,显得有些苍老。
以罗舟的经验判断,眼前的这个许一山,可能还真什么毛病都没有。但凡心里有鬼的人,只要进了他们的办公场所,一双腿早就软了。
可是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的时候,一闭眼就能发出鼾声。
喝过一杯酒后,罗舟突然压低声音对许一山说道:“许一山,说不定,你马上就可自由了。”
许一山茫然问:“为什么?”
“燕京来人了。”罗舟放下酒杯道:“听说,人家点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