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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绣看着他不语,南药还真不太习惯她这个样子,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还真就没瞧见她女儿家是什么样子,南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就这么死去。”
苏锦绣也不习惯在别人跟前流眼泪,抬手擦了下:“什么意思。”
“他花了这么多的功夫接近你,还挖了坑将郡主送进了宗庙,要是就这么把你拱手让人,也不像他。”
“郡主去宗庙,是他做的?”苏锦绣也怀疑过,但他说的那么清新脱俗,还岔开了话题,虽然是猜到他有参与,但没有想到是他的主意。
见她还有疑惑,南药看了眼床榻,这光做不说,姑娘家谁晓得你心意。
“郡主意图捏造圣旨,在褚德殿内仿照皇上笔记为她自己和子凛赐婚,被太子殿下和子凛他们当场撞破,太子盛怒,将她关去宗庙,遣散了所有伺候她的宫人。”
苏锦绣揪了下衣角,南药缓缓又添了一句:“还有你和薛家三少爷的事,那么快被压下来,是太子下令。”不过对于这件事,在南药看来,醋了的成分比较大,毕竟刚知道那件事时,他嘴上说着不信,脸却沉了半日。
活似谁欠了他银子。
第106章106
施正霖断断续续昏迷了三日,苏锦绣在宫中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每到下半夜他都会起烧,前两日还有呕血的迹象,等到了第三天才有所缓解。
施正霖醒着的时候也昏昏沉沉,头晕目眩还觉得喉咙生疼,身子使不上劲,但凡是想动一下,呼吸时就难受,他迷蒙中也听到过御医的话,若是剑伤在偏离一些,刺中了心脏,这会儿恐怕已经性命不保。
用力睁开眼,施正霖看到帷帐内有光,缓缓转过头去,有个人趴在床沿睡着。
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掌心上,上面还缠了纱布,施正霖想起她是用这只手去握的剑柄。
使了几分力想翻过掌心去触碰,苏锦绣惊醒了。
“你醒了。”苏锦绣抽手揉了下眼睛,见他醒了,忙转身叫外面守着的御医,两个人匆匆赶紧来,一股药味在床榻上散开来,苏锦绣退开了几步。
半个时辰后两个御医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太子给太医院下了死令,必须要救活施大人,如今看人有好转,意识也清醒了许多,终于能将心放下。
御医在旁改了药房交给宫人下去煎药,对苏锦绣道:“苏姑娘可以放心了,熬过这几日,施大人会好起来的。”
苏锦绣目送他们出去,此时已是深夜,殿内外都安静得很,她从木盆中拧干了布巾走到床边,施正霖还醒着,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苏锦绣替他擦了下手,缓缓道:“南药和季璟琛之前都来看过你,宫里的事已经结束了,参与这次谋反的官员皆已拿下,还有几个潜逃在外的,相信很快也会落网。”
“你受伤了。”
一开口,施正霖的声音沙哑低沉,苏锦绣怔了下,从一旁小桌上端了碗,用勺子侧靠着给他喂了几口水:“已经没事了,施大人昨天带施夫人来看过你,明天一早宫里就会派人去施府报平安,你爹和你娘也能放心。”
几口温水下去,干涸的喉咙终于有了些滋润,施正霖看她眼眶有些发青,这殿内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宫人守在近处,抬了下手:“你没出宫。”
苏锦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伤成这样她实在不放心回去,倘若他为了救她死了,苏锦绣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长长的沉默,等苏锦绣端了清粥想喂他几口时,施正霖又昏睡了过去。
苏锦绣替他轻轻拉了下被子,睡着也好,他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说话。
起身放下碗,苏锦绣朝殿外走去,门口两个宫人朝她微微福身行礼,苏锦绣跨出门槛,深夜的风袭来,带着一股闷热,仿佛已经进了热伏。
往年的这月份,入夜还挺凉爽,今年的夏来的格外早,怕是不到七月就会进入酷暑,接连两个多月下来,肯定要闹旱灾。
朝堂上的事苏锦绣不会去操心,她能看得到的,朝中这么多官员,早有人在她之前有了决策,就是这天灾不可避,有些事即便是她重活一世都预料不到。
吹的久了,还不如呆在殿内舒服,苏锦绣朝太子宫方向看去,入夜的皇宫显得有些压抑,几丈高的宫墙将这些院落殿宫一圈圈围绕起来,三天过去,也不知道舜华那边怎么样了。
不远处走廊中有脚步声,格外的清晰,苏锦绣转过身去,南药和季璟琛结伴走了过来。
想必是刚刚处理完一些事,两个人的神容都有些憔悴,这几日忙的怕是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来的路上听御医说了,这边也不缺人,璟琛也在,不会有事的,苏姑娘,我先送你回去吧。”南药看了眼殿内,都三天过去了,铁打的身体也要熬坏,这几日她没吃好也没睡好,手还伤着呢,毕竟是个姑娘家,经不起折腾的。
苏锦绣的确想回家一趟,也就不矫情:“麻烦曲大人了。”
“客气什么,我们好歹去了一趟漠北。”南药笑了笑,眼底那意思明了,称不上生死之交,好歹经历过生死啊。
季璟琛点点头:“你送苏姑娘回去,这儿有我。”
苏锦绣神情松缓了些,南药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什么都看的不重,像四哥一样,活的很肆意自在。
不过,上一世他似乎没成亲。
想到此,苏锦绣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南药不知她心里腹诽什么,两个人走下台阶没多久到了宫门口,往前就是长长的宫道,如今已经被收拾干净,连血迹都不见一点,只有墙上斑驳显露着武器刮过的痕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青苔掩盖。
马车直接在这边宫门口接人,南药送她上去后,在后头骑马送着。
深夜的街上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在青石板的路上响起,大半个时辰后,苏府到了。
苏锦绣跳下马车道了声谢谢,转过身走上台阶,南药叫住了她。
“苏姑娘。”
苏锦绣转过身:“曲大人。”
“去年榕庄那次受伤,回来之后子凛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信不信有人能够预见将来,我说谁若是有这样的本事,那这世道岂不是要乱。”
南药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说着一件连他都觉得是玩笑的事:“前些日子,他又说让我有空陪他去一趟云山寺,我笑他何时沉溺于这些光怪陆离的事,竟还信什么前世今生,人这一辈子,若是连当下都活不好,还讲什么前世和后世,苏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苏锦绣微微一怔,笑了:“你说的对。”
“轮回转世前为什么要喝一碗孟婆汤,怕是连阎王爷都清楚这道理,去世上走一遭这么多的纷扰,谁还能将前世都劳心进去,不记得才能干干净净再走一遭,我告诉他,人若是被前世困扰,那他今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曲大人诸多感慨。”
“实在是觉得他在庸人自扰,人这一生,就算看到听到都是假的,心总不会错,我想阎王爷赐一碗孟婆汤的道理就在此处,前世多了,心就容易乱,怕是再也看不清这一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苏姑娘,我说的可对。”
苏锦绣看着他,不语。
他是在告诉她,要用心去看施正霖为她做的那些事。
说完之后,南药也不等她回答,掉转之后带着马车朝皇宫的方向前去:“苏姑娘早点休息。”
苏锦绣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四周全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敲了敲门,没多久大门开了。
爹和娘都睡了,直到她回了如沁轩,守在外头的冬罄惊了声,如沁轩内都醒了,李妈披了件衣裳出来,见她这幅样子,忙叫个了小丫鬟去烧水,清竹扶她进屋,又匆匆往大厨房那儿跑了一趟,熬了粥端过来,又给她煎了几个馍子,里面裹上她最爱吃的菜丁沫。
折腾着吃了顿饱,又舒舒服服沐浴过,苏锦绣趴到床上时,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在宫中那三日她也是绷紧了神经,如今一松懈下来,身子酸涩不说,还困的厉害,一旁清竹还在替她换药,将纱布撤掉后看着那伤直抹眼泪:“小姐,您就不能小心点。”
“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很晚才歇下。”
“三天前老爷回来,什么也没说,只说小姐有事在宫中留了几日。”她原本在宫外等小姐的,也被老爷叫回来了,“外头说定北王谋反,宫里乱的很。”
娘还在坐月子,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爹才没有细说,就连施夫人也是在施正霖受伤两天后才知道的,这次的事压的比前世快多了,前世皇上过世,定北王作乱谋反,一路闹到宫外,还伤了不少百姓。
“小姐,谋反是大罪,宫里是不是死了很多人。”上完药后清竹替她按了按肩膀,问的小心翼翼的,她是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光听冬罄从外头打听回来说一说就觉得瘆得慌。
“都抓起来了。”苏锦绣眯上眼嘟囔了一句,没多久,舒服的睡着了。
……
苏锦绣这一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起来后喝了一杯温水后,被清竹扶着灌下一碗苦药后,苏锦绣整个人就清醒了,瞪着她:“这是什么!”
“夫人叫人给您熬的补气汤。”清竹抿嘴笑着,让冬罄把衣服取来,“现在正好去夫人那儿用饭。”
嘴里的苦味还没散掉,苏锦绣喝了两杯温水,穿好衣服赶去芳泽院。
内屋中宋氏靠坐在床上,见她走进来,抬手轻嘘了声:“烨哥儿睡着了。”
苏锦绣转头看去,一旁的小床上,一个小人儿四仰八叉躺在那儿,肚皮上盖着一条小薄被,睡姿格外霸气。
苏锦绣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颊,感慨:“三天不见,他长的可真快啊。”出生时皱巴巴的,现在倒是圆润了些。
“过来让娘看看你的手。”苏锦绣乖乖到床边坐下,伸出左手,宋氏轻轻摸了下:“你爹说你不小心被剑给划伤的。”
“握剑的时候伤的。”
宋氏看着她,母女俩对看了会儿,苏锦绣老实交代:“我见爹和几个大臣被定北王的人挟持住了,没忍住就想去宫道内救他,救到人之后被人偷袭,施大人替我挡了一剑,伤的很重。”
苏承南回来时候并没有和她说的这么详细,只说宫里事情多,女儿受了点小伤,施家少爷也受了点伤,暂时留在宫中几日,让她不要担心。
可如今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施家少爷哪里是小伤,这就是要命的伤啊。
平白欠了这么大的人情,宋氏拉住她担忧的很:“那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熬过这三日应该没什么大碍。”苏锦绣见她紧张,忙安抚她,“娘,这不都好好的么,您不用担心,宫里这么多御医,他们说没事,那肯定是有把握的。”
“我知道。”宋氏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若要说女儿莽撞,换做是她,听到自己父亲被人挟持着,如何都是要去救的,但这与施家大少爷无关,如今他为救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改日得让你爹亲自去苏家登门道谢。”
宋氏又想到了一处:“那这几日,你在宫中是不是为了照顾他?”
“嗯。”苏锦绣点点头,抿着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很轻,“娘,他说他要娶我。”
屋子里安静了会,宋氏却并没有很惊讶,施夫人往这儿跑的这么勤快,就差问她讨要蓁蓁的生辰八字了,对于这施家,她也觉得不错。
但关键还是看女儿的意思,有些事做长辈的再多撮合,日子还得两个孩子自己去过,所以好与不好,还得他们自己说了算。
等了会儿后苏锦绣不见娘问她,抬起头,宋氏笑眯眯的看着她,苏锦绣当下有些紧张:“您就不说点什么。”
宋氏笑言:“说什么?”
苏锦绣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问道:“娘,当年您把爹绑回宋家,爹说了什么。”
宋氏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有些无奈,轻轻戳了下苏锦绣的额头:“你啊。”
过了会儿,宋氏的神情里带着一抹甜,回忆道:“你爹他说,不用绑这么紧,他不逃。”
苏锦绣呆了会儿,弯腰抱住了宋氏,头轻轻靠在她的怀里,不再吭声。
宋氏叹了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小床上的人儿却不是很配合这气氛,睡着睡着忽然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苏锦绣坐起身子抬脚轻轻踢了下架着的小床,床来回晃动起来,他这才熄下去。
苏锦绣见他不哭了,收了脚,可才停顿一会儿,他又开始哭闹,苏锦绣干脆坐到了墩子上用手去推,探起身子朝小床内一看,扭头指控:“娘,他假哭。”眼泪都没有,骗谁呢!
宋氏哭笑不得:“你小时候不也这样,躺着不肯睡,非要抱着,连摇篮都治不住你,爬都不会就想要走,一不留神就自己翻出床去了。”
苏锦绣鼓气脸,轻哼了声:“那大概小孩子都这样。”
哄了好一会儿,终于又睡了,苏锦绣放缓了速度,伸出一指往他握拳的小手里凑,他下意识就抓住她了,牢牢的还不肯松开。
苏锦绣笑了,你慢慢长大,姐姐会保护好你,等你长大之后,我们一起保护爹娘。
……
苏锦绣在家歇了两日,准备入宫去看看施正霖时,得知他已经被施尚书和施夫人接回了施家养伤,她放心了许多。
这时已经六月末了,上都城里的天越发的炎热,街头巷尾都说着提前进入了暑夏,街边的茶棚中,当中午有许多人坐在那儿乘凉喝茶,聊的都是这几日的事。
定北王败了之后,许多官员落马,其中还传出了些当日宫中发生的事,宝相侯府八小姐为求自保,在那些叛军面前将别人供出来的事,传的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