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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有些苦。”这汤药她喝了十来年,从蓁蓁生下后就开始服用,虽说中途换了几次方子,但没像现在的这么甜。
“应该是之前大夫来把脉,给夫人开的新方子。”如墨将碗拿下去,给她取来披风,“祠堂那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大小姐呢,起了没?”
“夫人您忘了,年年初一大小姐都起得早。”
宋氏笑了,并未在意汤药的味道:“她就贪那点红包。”
出了芳泽院后前往苏家祠堂,苏老夫人也才刚到。
原本年初一该回黔城去拜祖先,但这一趟来去甚远,苏承南如今又走不开,只能在府里另辟的祠堂内祭拜苏家列祖列宗。
刘莞儿扶着苏老夫人站在祠堂外的供桌旁,吩咐管事点香,对苏承南道:“好好拜祭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苏家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苏承南接过香后走进祠堂,宋氏和苏锦绣都是女眷,不能进祠堂去,和苏老夫人一起站在外面拜祭。
祠堂内列着不少排位,苏老夫人望着其中一个,再看儿子是一个人在祭拜,禁不住眼眶湿润:“老爷子,承南到现在为止膝下无子,你可得保佑苏家人丁兴旺啊。”
苏锦绣禁不住犯了个白眼,年年都要提一回。
宋氏轻拉了下女儿,苏锦绣垂下头去轻哼,看吧,等会儿爹出来,肯定还会说。
果然,苏承南在祠堂内祭拜完后出来,苏老夫人又提了一通苏家香火的重要性,平时苏老夫人十分能忍,也不会当着宋氏的面说什么,可每年一回拜祖先一回清明,苏老夫人必定是要提的,提的时候必定是说自己对不起祖父对不起苏家列祖列宗,最后必定是由林妈妈扶着回了荣园。
等到了晚上爹就会过去安慰一番。
不过今年略有不同。
第39章039(捉虫)
在苏老夫人声泪俱下的表达过这些对不起苏家列祖列宗的话后,刘莞儿和林妈妈扶着她回了荣园。
午饭之前,苏老夫人遣散了屋子里的人,拉着刘莞儿说了好一番的‘知心话’。
“你来了有半年了,在这儿生活的可还习惯。”
刘莞儿点点头:“黔城往年也下雪,就是没这儿的大,府里什么都好,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这样我与你娘也有交代。”苏老夫人摸着她的手,对比这阵子一来的事情,更觉得莞儿贴心懂事,便谋划起之后的事情来,“到时再给你安排个院子,长留在府中湘菲院是小了些。”
刘莞儿微缩了下手,眼底闪烁不明,反过来宽慰她:“老夫人,您也不用伤心难过,我看承南大哥和嫂子的感情这么好,迟早还会有孩子的。”
“难。”苏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说起以前的事,“她怀蓁蓁的时候出过一回事,勉强保住了孩子,生的时候却险些丢了性命,身子骨也因此大受折损,大夫说得慢慢调养,我也给足了耐心,调养了四五年,眼看着好了,承南却说再养养。”
换个方子给儿媳妇固本,苏老夫人是赞同的,当时蓁蓁也才四五岁,可也没谁一养就是十来年的,后来干脆就告诉她,是担心再出事,不想让儿媳妇再生。
苏老夫人自然是觉得儿子这么说是个幌子,怕是当年生蓁蓁的时候彻底将身子弄垮了,为此这几年来也想过不少办法,最后都没能如愿,想起来也是心塞。
“不说那些不高兴的。”苏老夫人拉着刘莞儿轻轻拍了拍,笑意里满是对将来的筹划,“传宗接代乃大事,一家香火不可断,我答应的啊不会食言。”
“可是。”
刘莞儿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欲言又止,苏老夫人愣了愣,怎么了这是。
过了一会儿,刘莞儿轻轻道:“老夫人,来上都城已有半年了,我头一回离家这么久,有点想我爹娘了,等元宵节后,我想回黔城去看看他们。”
要回黔城去,怎么这时候提出来要回黔城去,承南在邺池的公务很快就能结束,正是时候留在家里,她怎么想回黔城去?
“怎么突然要回去,你娘前些日子才写信来问过你的近况,再说我们不都说好了的。”
苏老夫人见她面露难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即刻就想到了旁的:“是不是他们要你回去的!”
刘莞儿倏地抬起头连忙否认:“没有,不是的老夫人,是我自己想回家去看看爹娘,和承南大哥与嫂子没关系。”
“我说怎么承南这次回来对你谈谈的,肯定是夫妻俩说了什么。”当初孙女说的那些话苏老夫人还历历在目,这是要按以前的法子,又要将人送走。
“老夫人您别误会,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和我说什么。”刘莞儿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乱,有些着急,“真的不是。”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苏老夫人火气一上来,刘莞儿的话就都听不进去了,“我不答应,谁都不能送你回去。”
“您别生气,老夫人,我真的只是想回去看看爹娘。”刘莞儿忙给她抚背,自己的心跟着沉了下去,老夫人不答应让她回黔城去,那该怎么办。
“春意,去芳泽院,把老爷请来。”
刘莞儿身子一僵,苏老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末了拉着她的手安慰:“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等的这点时间里,刘莞儿几次想要起身离开,苏老夫人却总拉着她,当她是受了委屈,在苏承南进来时苏老夫人还在安慰刘莞儿。
见儿子进来,苏老夫人的语气倏地淡了下去:“你坐下。”
看了下屋内的情形,苏承南大约想到了是为了刘莞儿的事,坐下后之后随了句:“娘您找我。”
苏老夫人单刀直入:“我听莞儿说,你们两口子想把莞儿送回黔城去。”
这事儿他和妻子说起过,最多就是身边伺候的几个人知道罢了,怎么可能传到刘莞儿耳朵里。苏承南压着这层疑惑,将这事儿给顺接了下来:“是有这个打算。”
“人是我带来的,你怎么不过问一下我的意思,就做主要把人送回去。”听他这么一说,苏老夫人就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莞儿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回黔城去,肯定是他们说了什么,姑娘家脸皮薄,哪里经受得住,这才和自己提出来要回家看父母。
“她这年纪,长留在苏家不是办法,往后耽搁了她说亲,亲戚之间的,也不好交代。”苏承南看了眼这个所谓表妹,“不知娘的打算是什么,要是想为她在上都城里谋亲事的话,也得与刘家商量一下才行。”
“她随我来上都城就是她爹娘托付的,有什么不好交代。”
苏老夫人话音未落,苏承南十分爽快的接了一句:“既然娘可以做主,那过几日我就让如筱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上都城中做生意的人挺多,挑个与刘家门当户对的倒也不错。”
前后两句话都让儿子给堵死了,苏老夫人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气的胸闷:“打听什么,是不是如筱和你说了什么,你这才刚回来几天,就要匆匆把人送回黔城去,这是咱们苏家的待客之道么,让老家的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连这都容不了,往后有亲戚来投奔,是不是要闭门不应,装作不认识!”
母子俩明明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捅破,倒是刘莞儿这个话题的中心特别的尴尬,原来承南大哥和嫂子确实想送她回黔城去的。
也许是他们觉得她在苏家呆的太久了不合适,也许是他们看出了老夫人的想法,不论哪一种刘莞儿作为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都觉得难堪。
“老夫人,承南大哥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长留的,如果老夫人喜欢,往后我还可以再来。”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送你走。”苏老夫人即刻护住她,瞪着儿子,意有所指,“今天你跪在祠堂里,对着你爹的牌位你心中有没有愧,对不对的起苏家这列祖列宗!”
苏承南皱起眉头,委实觉得娘这些打算荒唐的很。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派人去一趟黔城。”
苏老夫人的气还没消下去:“去黔城做什么!”
“派人把刘老爷和刘夫人接过来,在这期间娘可以替莞儿挑几个如意的,等他们到的时候可以一起商量。”苏承南想的十分周全,“要是从黔城出嫁的确是太远了,到时候可以从苏府嫁出去,也算是件喜事,往后也不怕她受人欺负,我们都在这儿,就当她半个娘家可以让她仰仗。”
“你!”苏老夫人这下是真说不出话来了,气的胸口起伏猛烈,脸色铁青。
刘莞儿也急了,那怎么行,不能把爹娘接过来:“承南大哥,不用把我爹娘接过来,我,我本来就想回去看看他们的,元宵之后我就回去。”
苏老夫人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好,那你就去把人接过来!”
苏承南和刘莞儿同时愣了,之后的反应两者却是各不相同。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苏承南说完后起身出了屋子,刘莞儿如瘫了一般重重的坐在了塌子上,心里闪过万般念头,都只化成了三个字,怎么办。
苏老夫人沉浸在刚才的怒意中,没有注意到刘莞儿一瞬煞白下来的脸色,见儿子走了,松开握着刘莞儿的手,摆了摆:“莞儿,你先回去。”
夏至扶刘莞儿离开后,林妈妈将苏老夫人扶了起来走入内室,叫丫鬟煮了安神茶端过来,缓着声劝解:“老夫人,老爷若是真的把人找来了,可如何是好。”
“让他去接,接过来了就开诚布公的说。”暗着不行,那就明着来,她要为儿子纳一房妾室有何不可,这大魏朝那条律法规定了不可以,“就当着大家的面,看他往后敢亏待莞儿。”
“这不是……”林妈妈嘘了声,没敢往下说,这就是要闹的鱼死网破啊,就算是老夫人做主纳了又能怎么样,老爷不理睬,就算是费尽心思也无用啊,空耗了表姑娘的光阴,和刘家也难交代。
“眼下走一步算一步。”苏老夫人神情一厉,必要的时候是该下些狠手。
……
苏锦绣并不知道荣园里发生了什么,只收到了刘莞儿偷偷差人出府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得到了确信,出府的丫鬟到了宁家下边儿的一家铺子,进去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一早身体还好好的,爹去过后身体就有恙了。”苏锦绣将碎银子往红色锦袋里塞,一面想着一面说,很快分析出来了,“难道是因为表姑娘也在,爹说了什么把祖母给气着了。”气的连午食也不吃了,估摸着晚上也省了。
而刘莞儿在大年初一派人匆匆去送信,这档口,爹的话一定分量十足。
“小姐,够了。”清竹在一旁提醒她,苏锦绣低头一看,怀里已经备了十来个红色小锦袋了,如沁轩上下伺候的人也才七八个。
“这些你拿去分给底下的人,你与冬罄的我另有准备,喏,这个给李妈。”苏锦绣指了指一旁大的红色锦袋,“多出来的这两个你拿去芳泽院,给如墨和如珠。”
苏府人不多,老夫人和夫人都很客气,每年都会额外给这些下人添新年赏钱,如沁轩这儿大小姐就更客气了。
清竹出去,见着个丫鬟就分一个,一面不忘念叨这几年来挂在嘴边的话,只要是一心向着小姐的,小姐都不会亏待。
此时已是下午,苏锦绣往怀里揣了个空的大锦袋,叫了冬罄,出门朝芳泽院走去。
芳泽院内夫妻二人刚刚说起荣园里的事,听闻丈夫要将刘家人从黔城接过来,老夫人还答应了,宋氏怔了怔,心里不是滋味。
对于从小就没了娘的宋氏而言,她很渴望嫁入夫家后能和婆婆相处好。所以嫁到苏家后尽管又许多的不适应,她还是努力去学,努力做到最好,希望老夫人会喜欢她。
以往老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介意,心想着她总归是为相公好,当娘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为自己儿子呢,可这回,她是真的觉得不舒服,老夫人从来没真正的接受过她,她对她的不喜欢,从她嫁入苏家开始就没消除过,甚至不惜要和儿子摊开来说纳妾的事,让刘家人过来。
比起丫鬟抬的妾,正儿八经家的姑娘进门做妾室,要他们如何对待。
宋氏不由闷闷道:“相公,娘她,真的只是因为想有个香火么?”
“黔城老家以往发生过几桩事,都是家中没有儿子继承家业,最后都让旁的一些给抢了,这是娘心里的一块病。”苏承南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可有儿子继承家业的,闹的也不少,生下来不教养,别说是继承香火,祖辈攒下的基业都能给折腾光,到最后就剩个姓,又有什么值得争。”
“之前娘也往这儿塞过人,这次就算把人送回去了,还会有别的。”这些事的结症并不在于那些丫鬟,更不在于刘莞儿,而是在于老夫人。
而且这苏家的家业总有一天要交托到孩子们手里,子孙的重要性宋氏怎么会不明白。让相公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宋氏一直都很过意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再要孩子。”宋氏说完,被苏承南握着的手狠狠一紧,宋氏的心一下软了。
这辈子她只看到他惊慌失措过二次,一次是陪着才半岁的蓁蓁玩,没看住让她从塌上摔了下去,第二次就是她生蓁蓁的时候,稳婆说难产,请了大夫过来后又说她失血过多性命堪忧,当时他不顾产房血忌冲了进来,守在她床边怎么都不肯离开,生怕她会因此死去。
对宋氏而言那是九死一生,对苏承南来说,那是这辈子最不想再去碰触的。
后来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大夫说她身子折损的厉害,几年内不能再要孩子,苏承南因为担心,那一阵子甚至都不敢碰她。
都是年轻气盛的人,夫妻之间如何能长时间这样相处,宋氏那时性子又刚烈,从小到大也没人告诉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该怎么做,险些真去买了画坊花楼里给那些花娘喝的烈性避子药。
后来回了一趟宋家,还是当时刚生下宋司仪的宋大夫人帮忙出主意,替他们找了大夫,在固本的基础上添了几味药,一月三帖,叫宋氏按时服用,并叫他们避开每月最容易受孕的那几日,不要同房。
苏承南担心用久了会对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年来固本的药方换了好几个,所幸的是宋氏也没有再有身孕,每回大夫过来把脉都说挺好。
但妻子再提要孩子的事,他还是会怕。
“我娘的身子不好,生了两个哥哥后原本没打算再要孩子,我算是个意外,我娘却在生下我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么多年来我爹都没有续弦,任凭别人怎么说,将我们几个拉扯大,若说后悔,我想爹他心中是有过那样的念头,若没有生下我,娘也许就不会走的那么早。”
宋氏自懂事以来身边就只有爹和两个哥哥,她小的时候比蓁蓁还要混,在外谁要敢说她的不是,招呼上来就是一顿揍,那个时候宋老将军一个糙汉子也不太会养女儿,犯了事儿扔着与她两个哥哥一样处置,揍就对了。
后来宋氏渐渐长大了,宋老将军想想不对,那时正好长子娶了媳妇,对比一下儿媳妇和女儿,得意了半辈子的宋老将军终于有了危机意识,请了一堆的人来教宋氏琴棋书画礼仪。
“可我那时已经十来岁,光脚惯了谁还乐意穿鞋啊。”宋氏不禁笑了,“换了一批一批的人都教化不了,最后我还干出了绑架人的事,把你给绑回了宋家,怕被我爹发现还藏在了柴房里。”
宋氏自己学问不高,对读书人却是特别敬重,那时又常跟着二哥去书院,一来二去就看上了当时的苏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