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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必须赶紧处理苏益民,趁早平息众怒,让这件事过去。
“校长,我是有编制的老师,我又没违法犯罪,教学任务我都努力完成,怎么能因为网上一篇造谣的文章就......”苏益民觉得自己像在做噩梦,偏偏这么荒诞的事情却是现实。
“已经有很多家长上教育局投诉你......那个品行不端......老苏啊,希望你能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
苏益民明白过来了,这事一天不消停,他在学校里就呆不下去了。
他是八中最好的物理老师,年年带快班,今年带的这届刚好上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他这么坚持也不只是为了自己,可是现在学生和家长要他走,他留着也没意思了。
他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从心里往外扩散,快把整个人都冻麻木了,他一辈子信奉的良心和原则全都在分崩离析、坍塌瓦解,他活了一把年纪,天真了半辈子,现实终于教他做人。
苏益民回到办公室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出学校,他夹着那个磨花了的公文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到天黑才硬着头皮回了家。
顾招娣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苏淼也到家了,他们都在等他。
苏益民一进门,女儿就高兴地招呼他:“老爸,今天晚上吃汤圆。”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元宵节。
这阵子家里愁云惨雾,好不容易一家团聚的日子,他却带回来最坏的消息。
苏淼看出来他神情异样,心往下一坠:“老爸,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事?”
苏益民不想让妻子和孩子操心,可是他不去上班又瞒不住他们,只得道:“爸爸要休几天假。”
顾招娣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怎么突然要休假?你不是带高三吗?”
“校长让我先休着......”
苏淼还没弄清楚,顾招娣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是因为那个事?他们要辞退你?”
“工作关系还留着,停薪留职,什么时候事情完了再说,”苏益民扶了扶眼镜,半开玩笑似地安慰他们,“别担心,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干什么不能养家糊口?大不了我去开出租车,就是委屈你们......”
“一家人说这种话干什么!”顾招娣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工作,大不了省一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总归能过下去。”
她心里当然是担心的,但是怕在丈夫伤口上撒盐,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
“是啊老爸,”苏淼也道,“我上了大学就可以做兼职了。”
“对了,”顾招娣问道,“胡律师的电话你打过了吗?他怎么说?”
苏益民沮丧地摇摇头:“他说网络侵权官司本来就不好打,那个发文章造谣的人明显是内行,没有指名道姓诽谤,基本是在事实上发挥,全都是暗示,没什么实打实的证据。胡律师说真的打官司我们很难赢,先帮我发封律师函过去,他要是肯道歉辟谣就算了,要是不肯再起诉。”
“也只能先这样了,”顾招娣叹了口气,“淼淼,打个电话给小驰,叫他下来吃汤团了。”
程驰很快到了,顾招娣作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边往大家的碗里分汤圆,一边说着吉利话:“六个黑洋酥六个豆沙,六六大顺,团团圆圆。”
吃完晚饭,苏淼和程驰一起上楼做作业,把苏益民停薪留职的事告诉了程驰。
程驰没想到一场风波会闹到这地步,苏老师当了二十年物理老师,除了教书几乎没什么别的生存技能,人还常常犯糊涂,是个典型的书呆子。
“我爸说实在不行去开出租车,”苏淼扯了扯嘴角,“他方向感还不如我呢。但愿事情早点能澄清,不知道发律师信有没有用了......”
程驰在事发后搜集了一些博主的资料,觉得这种老油子不像是一封律师函就能吓住的,不过他不想打击苏淼,只安慰她道:“先发过去,不行再想办法。那个贴出苏老师名字和联系方式的人挺可疑的,我查过那人ip,用的是代理,肯定是故意的了,你让苏老师想想,有什么人跟他不对付吗?”
“我爸那人你也知道,”苏淼苦着脸道,“他这个人能有什么仇家啊?对了,杨翊伦不是很厉害吗?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查到......”
说完自己也笑了:“啊对,估计他不会帮我的。”
周恬恬过完寒假和姜羿分了,一转头就把杨翊伦扶了正,最近两个人每天同进同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也不一定,我和他关系还行,明天去问问他,”程驰顺了顺她的头发,“别多想了,先做题吧。”
苏淼点点头,立即打开书包拿出本物理海淀,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替爸妈争口气。
刚做了几道小题,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苏淼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纳闷地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是苏淼?”
“是,请问您......”苏淼还没来得及把话讲完,对方突然大声骂出一连串脏话。
苏淼吓得赶紧挂断电话。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程驰刚在客厅里倒水,端着杯子走进来问道。
苏淼还没来得及回答,短信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来。
她打开收件箱扫了一眼,像是被烫了一下:“程驰,借你电脑用一下。”
程驰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边等电脑开机,一边拿过她的手机,略扫了一眼,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和诅咒。
又有陌生电话进来,他把手机关了,拔了手机卡:“别理他们,明天去换个号码。”
苏淼咬着嘴唇点点头。
“你去做作业,我来看,”程驰抱了抱她,“别怕,有我呢。”
“没事,我看一下心里也好有个数。”
他们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罪魁祸首——有人在回复里贴了苏淼的名字、学校、身份证号和手机号。
爆料人没贴照片,但是很快有人顺着这些信息找出了她和谢沐文一起被偷拍的照片,只是谢沐文那半边被截去了。
网民一见这张照片就开始了狂欢。
苏淼坐在屏幕后,后背上一阵阵发寒,每次她觉得人的恶意已经到了极点的时候,总是有人能刷新她的认识。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住她的双眼:“别看了。”
程驰感觉手心慢慢湿润,他只能紧紧抱住她。
“没事没事,”苏淼在他胸口蹭了蹭,抬手拍拍他的背,“关了电脑手机,不看就行了,做作业,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二天中午,苏淼去电信买了张新的手机卡换上,只把新号给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下午程驰去找杨翊伦,他果然不肯帮忙,而且神情拒人千里:“我没空。”
程驰并不意外,从口袋里拿出张叠起的纸递过去:“我建议你查一查这个评论id,不算帮苏淼,算帮你自己。”
杨翊伦这才从书本上抬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程驰扯了扯嘴角。
杨翊伦嗤笑一声,展开纸扫了一眼,然后撕了个粉碎。
苏淼以为换了手机号,对网络上的言论充耳不闻就行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她爸的事早就传得街知巷闻,她的信息一公开,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都有人专程跑到一中校门口蹲点,就是为了看看“禽兽老师”的女儿什么样,再指着她鼻子骂两句脏话。
苏淼因为长相和流言遭受过冷暴力,可是没有哪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因为这次每个上来踩一脚的人都代表着正义。
这一切程驰都看在眼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张开手想要护住她,可是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疲于奔命,却不能替她挡住伤害。
律师函早就发到了对方那里,那个博主有恃无恐,毫无反应,反而不停地回复评论,引导舆论。
“我爸已经托律师写诉状了,”苏淼告诉程驰,“再熬一段时间,能打赢的话就能让他公开道歉了。”
民事案子立案、审理,再加上上诉,二审,动辄一年半载,到那时候还有谁记得?苏益民的名声、事业全毁了,去哪里找公道?
程驰深知这个道理,但是不忍心把她仅有的一点希望也浇灭,轻轻抱了抱她:“肯定能赢的。”
三人成虎,渐渐的连小区里的邻居们也开始质疑苏益民的人品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平时那副老好人面孔根本是装出来的呢!
这天程驰把苏淼送回家,自己上了楼,正在开门,隔壁的郑阿姨神秘兮兮地走过来:“程驰啊,阿姨劝劝你,离那家人家远一点......”
程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走进屋,“砰”地用力摔上门。
他没开灯,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拨了秦筝的号码,接线声音和平常不一样,程驰意识到她在国外,不由忐忑起来。
好在秦筝很快就接了,电话里声音很嘈杂:“小驰?有事吗?”
程驰有些生疏地叫了声“妈”,顿了顿道:“你在国外?”
“在意大利......你等等。”
程驰依稀听到她在和别人说话,似乎是法语。他握着手机耐心等了两三分钟,秦筝终于道:“好了,你说吧。”
程驰尽量言简意赅地把苏家的事交代了一遍,中间又被打断了三四次。
秦筝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小驰,我知道你和淼淼他们家关系好,但是这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
程驰感到母亲柔和的声音像长了双手,一点一点把他往死胡同里推。
“妈,”程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只能求你了。”
程驰长到那么大从来没为任何事求过她,他声音里的脆弱让秦筝心一软:“小驰,你先别着急,等我回国再商量......对不起,我这边有点事,不能和你说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程驰没把话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程驰一动不动坐了很久,终于还是再一次拿起手机,拨了程远帆的号码。
第五十九章
电话响了两声,被程远帆挂断了。
程驰不死心,接着再拨,这回响了一声就断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程远帆大约是真的不打算再管他的事了,可是他不能放着苏淼不管,她当着他的面只哭过那一次,可他经常看见她的眼睛是红的,他也看得出她的笑容越来越吃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程驰打电话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搭最早的一班火车去了程远帆所在的城市。
他没告诉苏淼实情,只说是秦筝有事找他,苏淼有些不解,但是没有怀疑,程驰从来没骗过她。
程驰按着保姆给的地址找到了程远帆的公司新址。
程远帆的公司去年搬进了这栋新写字楼,好几次说要带他来看看,不知不觉就拖了大半年。
程驰上了28楼,找到了程远帆的公司,对前台说明了来意。
程远帆并没有马上见他,把他晾了近一个小时,这才放下手里的合同,对助理点点头:“叫他进来吧。”
程驰走进办公室,低低地叫了一声“爸”,像是有人卡着他喉咙逼他叫出来的。
这里的装潢陈设都很是程远帆一贯的审美,低调奢华得很高调,全套从意大利进口的全手工家具,身后两个大书柜里塞满了原版精装书,其中不乏一些文史类学术专著,书本摆放顺序很随意,办公桌上也散落着几本,显示出主人并非虚有其表地装装样子,而是实实在在保持着阅读的习惯。
程远帆从一张宽阔得有点夸张的意大利手工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抚了抚腕上的手表,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走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又回来找我?”
程驰抿了抿唇:“对不起。”
程远帆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露出个高原空气般稀薄的笑容:“什么事?说吧。”
程驰几乎可以确定他知道前因后果,但是他还是把始末讲了一遍——他是来求人的,不是来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