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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真听闻是李斯,便乐了起来,“哥哥知道李斯,李大人学识好,就是脾气不好,老是嫌我烦,我帮他挖地种菜了好几天,他才又肯搭理我了。”
秦鸣在旁边听不下去,受不了的开口道,“你、岱山、还有兴平,还有宫里的太医,搞粮食的种官,天天的跑去人家府上问姑娘的事,门槛都被你们踩扁了,换了我,早几棒子把你打出去了,李大人脾气够好了,你知足罢。”
秦真哈哈笑起来,“那倒也是,换了我我也烦,哈哈……”
董慈想着那场景就觉得想笑,眼眶又有些发热,她也想他们的……
赵政见董慈眼里情绪波动,心里微微一动,光是听一听就这样了,分明是放不下咸阳的人和事,只是她一面放心不下,一面又狠心的不留只言片语,甚至还在临淄安了家,书舍开成这架势,她约莫是就没打算过要回咸阳去……
没有人会因为爱好为难自己,做到这种份上,已经不能用嗜好来说她正在做的这些事了,说是束缚也不为过,似乎除了爱好之外,还有逼不得已的原因,这种原因让她放弃结交其他人,就像她不肯认亲一样。
她身上的秘密很多,相处日久,也就越来越多,赵政心里头一次生了些烦躁,就想像倒柜子一样的把董慈翻来覆去抖几遍,把她脑子里藏着的秘密,想法,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些全都给倒出来翻看一遍,这样他就能知道她要什么了。
秦鸣伺候赵政净了手,口,赵政便起身道,“走罢,去书舍见见韩非。”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有点卡文,先更这点哈,o(n_n)o哈哈~
第59章慷慨赴死死无悔
赵政开成公布,对韩非以诚待之,一开口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是连董慈也没预料到的,她心里很受震动,震惊之余又觉得这个年代的明主似乎都是这样,战国是平民士子的时代,明君霸主们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求贤若渴已经到一种疯狂的地步了。
赵政就是其中之一。
六国基本都吃过秦国的亏,有些说是仇视都不为过,韩国刚刚才被秦国打得满地找牙,赵政坦诚相待,此时人又在临淄,冒了多大的风险董慈不难想象。
董慈知道韩非的才能品性,这才堪堪忍住了想否认制止赵政的冲动。
一个人的才能如何一查便知,一个人的私德如何则需要长久的相处,赵政是个很多疑的人,他不可能没想到这些,但董慈还是觉得他胆子太大,太冒险了,韩非的身份可是韩国公子,这里是临淄,齐王建的地盘。
只是风险伴随收益,韩非也很震惊,面上神色复杂,震惊欣赏遗憾怅然皆有之,静默了一会儿,也郑重地朝赵政行了一礼道,“下臣韩非,见过王上。”
待他国的国君如同自己的国君,是自周到春秋流传下来的礼仪,赵政示意韩非不必多礼,两人相视一笑,相互道了声请,便在案几面前相对坐了下来。
赵政韩非身边都没人,留下了董慈给他们添茶倒水,董慈做好自己的事便退到了一边静候着,其实此次会面的结果她已经料到了,就是一场单纯的会面而已,赵政乘兴而来,必定要败兴而归,韩非是不可能跟赵政回秦国去的。
房舍里茶香缭绕,这是董慈特意给书舍准备的,茶里并没有加稀奇古怪的东西,合着滚烫的热水翻滚出阵阵宁静宜人的清香,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
韩非身在稷下学宫,那么他就是士子学子,与韩国公子的身份无关,赵政一国之君特来相见,还以国士之心待之,个中真意不必多说一目了然。
韩非起身朝赵政行了君臣大礼,又垂首拜了一拜,坦言道,“承蒙王上厚爱,只非乃韩国公子,韩国积弱危在旦夕,非学成后自当回韩,上书父王变法图强,以谋求还生之路。”
赵政闻言略有些诧异,韩非在韩国宫室里没什么地位,韩然子女众多,有的是子女膝下承欢,偶尔提及此子也是厌恶居多,韩非自小在兄长弟臣的欺凌下长大,背井离乡求学苦读当时也是不得已为之。
赵政没想到如此景况,韩非还一心爱国,倒也说明了他有一颗忠信坚韧的赤子心,有才有德,实在难能可贵。
赵政不以为忤,对韩非的喜爱反倒又多了两分。
看来这个人他暂时是请不回去了,赵政便笑道,“今日无君臣,否之不必在意,否之《孤愤》《五蠹》说理精密,议论透辟,直击要害,吾读之心中惊喜畅快,便想着若有一日能得见否之一面,此生虽死,也不悔矣!”
董慈明白韩非的学说言辞对一个心怀大业的霸主雄主来说多震撼多惊喜,但亲耳听赵政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说出“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这句话来,她还是侧目了。
赵小政这个人呐,爱才简直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也不知他见到李斯的时候,又说的是什么。
受到震动的不止董慈一个,士人所求的,不就是国君的礼遇和重用么?
韩非心里一时激起了千层浪,潮起潮平,竟是想当场便浮一大白以舒胸中的激荡酣畅之情,当下亦不纠结君臣之界,爽然笑道,“今日不论君臣国界,非便与君论道,论民道,君道,王道,论强国之道。”
韩非语气舒朗畅快,想来是胸中舒悦,这真是董慈没想过的,两个站在敌对立场上的对手,现在要一起讨论强国之路了……这等奇景,说实话,董慈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得见,在历史上,在战国。
韩非言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国家的大权应该集中在君王的手里,君主必须有权有势,才能治理天下,这是韩非法家思想主张的核心内容之一,君主专[制中央集权。
赵政听得点头,董慈站在角落里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是的,乱世之下,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带来的效益是国富兵强,只有国富兵强,才能在弱小就要受欺凌吞并的战国存活下去。
韩非畅然道,“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以其威势也,散其党,夺其辅,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君主必须有权有势,有了这些权势,便用这些权势手段来清除世袭的奴隶主贵族,打散他们的同党,消灭他们的权势,然后选拔出经过实践锻炼的人才来取代他们,这才强国之路。
赵政听得出神,董慈心里震惊之余,忍不住朝韩非看了一眼,韩非的思想触及到了贵族阶级的既得利益,几乎是与所有的贵族、王室为敌,没有一个足够强势的君王来匹配,他如何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天下之大,除了秦国,除了嬴政,谁能给他这个。
韩国贵族执政,韩非当真学成回国,主张不被采纳不说,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都有可能。
董慈明白个中的缘由,心下长叹了几声,韩非作为诸子百家代表人物里年纪最轻的巨子,人心人性他也能看得透彻,但对亲近之人甚少防备揣摩,满腔热血地朝韩然上书强兵富国,不被采纳不说,还遭到了王室贵族的厌弃,最后甚至于丢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可惜可叹。
韩非直抒胸臆,说得畅快无比,当下便提出了以法为教,法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去除五蠹,防八奸的政治学说。
其中五蠹包括学者、言谈者、带剑者、患御者,商工之民。
八奸里君王的妻妾、叔侄兄弟,亲信侍从,还有特意讨好君主的人臣,在民间私自散发财物取悦民众的士人,收买人心制造舆论的说客辩士,豢养亡命之徒的贵族士大夫,结交大国培养个人势力的臣子们……诸如此类的人都有良好的条件威胁国家安全,韩非就提议君王要防备他们。
董慈抽丝剥茧听得分明,除了战士和农民,韩非这是把天下人挨个得罪了一遍,这些理论一旦公诸于众,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韩非心里定然也清楚。
董慈忍不住看了韩非一眼,法家弟子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血性。
吴起死的时候还利用自己的死清除了楚国的一大波贵族势力,商鞅呢,商鞅削了秦惠文王嬴驷太子傅赢虔的鼻子,推出的新法得罪了朝中所有贵族势力不说,就连尝到了富国甜头的百姓们,对他亦没有爱只有恨,最后连君王都保不住他了,落得一个车裂身死的下场。
韩非创立的这套思想学说是站在维护国君的绝对统治权的立场上的,当真说出来,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估计也是心知肚明。
慷慨赴死,虽死无悔,这大概就是流淌在法家弟子血脉里的最为让人肃然起敬的信念和风骨了。
韩非最后也死了,但他的学说被秦始皇采纳了,他创立的法家学说为大天[朝第一个统一专[制的中央集权制国家的诞生提供了理论依据。
虽死由荣,便死有所得。
这大概是这个年代赋予士子们最高的风骨和使命,这样的人在春秋战国多不甚数,韩非只是其中之一。
一个直抒胸臆,一个听得心向往之,韩非的身份若非是韩国公子,两人必定能携手创建霸业,秦国历史上定然会多出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了。
房舍里渐渐暗下来,韩非陡然发现自己嗓子竟是已经干哑了,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韩非平了平心里激动翻滚的情绪和抱负,朝赵政行了一礼,失笑道,“竟是天黑了。”
赵政心绪浮动,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是黑透了,但他竟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意犹未尽。
此人他志在必得。
赵政亦起身回了一礼,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否之不但有大才,还有条厉害的舌头,词锋机敏推理论事有理有据,听得政忘寝忘食了。”
韩非面上情绪涌动,朝秦王政郑重拜了一拜,道,“今日之论,非必铭记终生。”
赵政点头回应,想了想便相邀道,“吾初来乍到,还未得见都城风范,明日否之可有空闲,若得空,你我二人陌上游玩一日,如何?”
韩非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应道,“非莫敢不从。”
两人身份特殊,不好招人耳目,否则赵政都想邀韩非秉烛夜谈了,赵政将韩非送了出去,来日方长,韩非在韩国必不能久呆,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政将韩非送至门口,心里还一直回想着韩非慷慨激昂的言辞,就有些心不在焉。
秦鸣看了看楼上漆黑的房舍,再看看正往外走的主子,纳闷问,“姑娘人呢。”
赵政脚步一顿,想起董慈还在楼上房间里,便转身大步上了楼。
董慈果真还站在角落里当屏风,脸上的表情痴痴傻傻的,似乎还沉浸在韩非的说论里回不了神。
赵政把人从阴影里拉了出来,见董慈这才惊得回过神来,便笑问道,“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董慈唉了一声,去点了烛火,点着点着又坐在案几前发起呆来。
赵政跟过去坐在了董慈对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你听了韩非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可以跟我说说么?”
董慈当然有话想说,韩非的理论对目前的秦国来说是好,但秦国逐渐强大,这种理论好的方面对秦国更有利,某些方面不好的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尤其是在统一六国以后,秦国灭亡的原因很多,这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因为法家的手段是高压强权,威政,重刑苛政。
到秦国统一天下虽然还有二十几年,但对一项政治举措,一个国家改变政治方针来说,已经很紧张了。
董慈心里有千言万语,压在喉咙里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王上你很喜欢李斯和韩非的主张么?”
赵政看着董慈烛光下已经透出些精致美秀的五官,心里觉得很新奇,跟一个女人谈论政事,甚至可能还会涉及他心里的抱负和志愿……
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这女人如果是董慈的话,似乎又不无不可。
赵政便也不敷衍她,点头道,“他两人虽同为法家,但所擅不同各有所长,两个人我都要。”
赵此言在董慈的意料之中,压在她胸腔里的话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了,董慈心里刀刮火燎一般的难受,心里有些怏怏的,静默了半响,勉强提了提精神,点头敷衍道,“嗯,他两个都是有才之士,咱们回去罢。”
人是藏不住心里话的,董慈听完韩非的话,还特意提起了法家的这两个杰出弟子,如此神色,定然是对两人的学说有疑问了。
赵政定定看了董慈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董慈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学问上的事,只要有人悉心求教,她必倾囊相授,她现在不肯说,那些被压回去的千言万语,他一样有办法知道。
赵政便也点头应下,未再多说什么,当真起身道,“走罢。”
第60章我想你了怎么办
秦鸣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搞学术讲学问,他更喜欢做生意,看账本上多出来银钱,还有逛装满粮食的粮庄,来往于各国周旋做买卖,或者是亲自上阵当斥候跟踪一个什么人,看着别人忙活来忙活去,有时候也很有意思。
秦鸣平日就不像对做学问感兴趣的,秦真一个上战场带兵的就更不像了,临时临位,秦鸣也找不出一个合适又值得信任的人选来,接了主子的命令,思来想去,只好自己上场了。
秦鸣到的时候董慈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边晒太阳边研究《五十二病方》,是一卷古老的医书,前几天学宫里那个周扬小师弟给她的。
董慈知道这本文简,它是截止董慈来战国之前,考古学界发现的最早的一部医学典籍,里面记载了三百二十个方子,可治疗的疾病包括内科、外科、妇科、儿科,还有五官科等各个方面。
董慈如获至宝,照方子的内容来看,《五十二病方》可能还早于《黄帝内经》,可谓是医学界的鼻祖之一,对研究医药史有很重要的意义,而且她得到的这卷是全本,后世出土的已经是残卷了。
董慈毕竟是个学医的,现在也靠这个赚钱吃饭,世事逼人,她现在有点像大夫了,死人还是怕,但不怎么怕伤口怕流血了,她毕竟是科班出身,又在医院里实习过,各方面上手也特别快,从拿到这份文籍到现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面的内容她已经吃透一大半了。
董慈不知道秦鸣是赵政派来的小奸细,见秦鸣来请教她学问上的事,心里还真挺诧异的,因为秦鸣平日除了明算这一类的生意经,其它的书可是碰都不会碰,属于听人论道昏昏欲睡的那一类。
这精明的大兄弟突然又多开了一窍,董慈心里也很高兴。
秦鸣知道今日得花点时间力气,也就没站着,在董慈对面坐了下来,三言两语过后就一个劲的夸赞李斯和韩非,“李斯大人见了吕相国没几日就得了赏识做了长史,韩非先生也是大才,乱世之中,唯有李斯韩非两位这样堪比商君的人才,才能辅助主子实现他的抱负。”
不用秦鸣明说,董慈也知道他说的抱负是什么。
嬴政的抱负是一统天下,或者说不止一统天下。
照秦始皇的行事作风还有他的行动轨迹来看,董慈猜赵小政大概是想将普天之下有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根树苗都圈到自己的地盘里来。
毕竟除了统一六国以外,他还南征北战打匈奴征百越,甚至在海南那种离中原天下很遥远的地方都设置了郡县派送了官员。
朝鲜半岛以前还是周王朝承认的诸侯国,燕国强盛时期把朝鲜收入囊中,一统天下以后,这点土地自然也被赵小政装进口袋里了。
不难想象要是赵小政知道海那边还有一条狭长奇怪的小岛,历史会发生什么。
赵小政肯定会对蒙恬说,蒙恬给你二十万大军三千艘战船,那地方是朕的,你带着人过去看看,有什么土特产给朕带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