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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政定定看了董慈一眼,心说自己跟个小孩生什么气,舒了口气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道,“不是惨。”
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董慈能有什么反应,压下唇角要勾起来的笑,接着道,“是傻,蠢,丑。”
董慈刚裂开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心说她跟个没情趣的小屁孩聊什么天,和赵小政聊天,自来不会超过三句话。
董慈精神怏怏地坐到了一边,揉了揉饿得干瘪的肚子,心说宝贝你再忍耐一下,再等娘亲一个时辰,娘亲就拿点好吃的喂饱你。
赵政听见了咕咕叫的声音,开口唤道,“过来坐好。”
对待始皇帝的吩咐,董慈向来是言听计从,更何况紧紧地团结在领导的周围,向来都会有肉吃,这次也没错。
赵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麦饼子,推到了她面前,还有两个小蜜枣。
董慈惊喜地看着面前的麦饼子,拿起来剥了叶壳闻了闻,香气诱人不说,还有点温热温热的,董慈喜得眉开眼笑,捏着面饼子啃了一口,见里面还带了肉馅,更觉美味,细细咀嚼道,“你哪里来的,我正要饿死了!”
说起来赵政一直记得给她拿吃的,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是她每次都很感动好吗!
赵政就闲闲散散地靠着车柱看着她吃,随口回道,“方才趁乱抓的。”
董慈嘿嘿一笑,吃了几口觉得不那么饿了,见赵政一直看着她吃,出于客气,就举着面饼子往前伸了伸,随口问了一句,“你方才没吃么,要吃么?”
她坐在赵政对面,两人之间就隔了个小矮几,手一伸都能伸到对方后背去,赵政看着举到面前的面饼,鬼使神差就低头在上面咬了一口,吃完了,这才开口道,“给别人吃自己吃过的东西是很失礼的,往后不要这样了。”
见鬼了!
董慈晃了晃手里缺了一个弯月牙的肉馅麦饼,心说她不是做梦罢,两个人吃了同一块饼子,就算是和她特别亲密的好朋友,这件事也从来没有过。
虽然这个人是她喜爱的秦始皇大大,但真的让她很难做啊!
董慈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手上的面饼子,心说她说她吃饱了可以么?
赵政指尖一顿,看了董慈一会儿,缓缓开口问,“怎么,你嫌弃我?”
第27章.特别特别的幼稚
谁敢嫌弃始皇陛下。
而且就算看出来别人嫌弃你了,不是该视而不见佯装不知么,哪有这么棒槌地直接问出来的,搞得人很下不来台,她现在还非得要用和始皇帝吃同一块饼子来表忠心了,董慈嘴角抽搐,反驳道,“你知道失礼,刚刚怎么还吃……”
还敢质疑他了。
赵政倒也没生气,掀眼皮看了饼子一眼,张口回道,“因为我方才也没吃,肚子饿了。”
董慈闻言嘿嘿一笑,将饼子又举到赵政面前,一副我很肉痛但依然让给你我是不是特别大方善良的表情,“那给你吃罢。”
赵政哪里会不知董慈在想什么,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探头又咬了一口,这次是将上次没咬到的地方也咬了个圆乎,语带警告,“我吃了,你若真是敢嫌弃我,那可真是好胆子。”
董慈:“……”
威逼之下必有懦夫,董慈只好吃了……
她想起了一句很经典的鸡汤,万事开头难,迈出一小步,成功一大步……放心大胆地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嘛。
就是这副被欺负又不敢反抗的样子……
赵政心里想笑,等董慈咬了一口后,就敲了敲矮几,命令道,“递过来。”
见鬼了!这是要干什么!
董慈脑袋发懵,只好又递了过去。
赵政咬完示意她接着吃,董慈就又接着吃了,于是两人就这么安静诡异的你一口我一口、十分公平有序的把一整个饼子都吃完了。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话说她为什么不掰下一半来分给赵小政,为什么非得要这样,简直没智商。
董慈还沉浸在自己是弱智的悲痛中,赵政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个小饼子,推到董慈面前,说道,“还有一个,吃罢!”
还有一个方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看样子分明也是肉馅麦饼,只不过尺寸小了一些罢了!
董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又不敢直接质问秦始皇陛下,千言万语在喉咙里转两圈又落了回去,只得憋气道,“我吃饱了。”
“哦。”赵政应了一声,看着气得脸色胀红的董慈,慢吞吞开口道,“那怎么办,我也吃饱了,这饼子浪费了。”
这下董慈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赵政是故意的了!
不要嫌她傻!给她两百个心眼,她也想不到秦始皇是这样的秦始皇!
不就是刚才走神了没搭理你么?记仇记到现在就不说了,这么幼稚的行为,跟陛下你英明神武的形象符合么?!不怕在后世万千粉丝心目中人设崩塌么?!
董慈抓起桌上的两个小蜜枣,扔到嘴里咯嘣咯嘣脆的吃完了,抓起矮几上的面饼子,起身道,“兴平还饿着肚子,我把这个面饼子给他去。”
董慈说完当真出去了。
赵政看着晃动的门帘,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心说也让你气一回,让我自己一个人生气,显然是不怎么划算。
兴平和车夫就安静了很多,街市上人来人往,却是各走各的路,很少有人谈论说笑的,偶尔有人路过他们的马车,也是远远就避开了。
被傍晚微凉的风一吹,董慈的呼吸这才顺畅了些。
董慈在兴平身边坐了下来,把面饼子递给他道,“主子给你的,还热着,快吃罢。”
董慈一边看车夫如何驾车,一边想,以后赵小政不忙的时候,她是绝对不要和他坐在一起了,因为赵小政一旦无聊起来,就特别特别的幼稚!
董慈死皮赖脸的要坐下来,兴平也只敢在心里叹两口气,把饼子接了过来,心说主子哪里能想得起给他带吃的东西来。
第一,这世上就没有主子给奴隶拿东西吃的道理,第二,他也不是那个不怕死有勇气有能力站出来替主子辩驳的人。
这可是做给国君吃的饼子,吃了他也不亏。
兴平道了谢,吃了饼,回头往车里面瞄了一眼,往旁边给董慈挪了点位置,有些迟疑地压低声音问,“公子还好么?”
董慈点头,“他好着呢。”
在董慈看来,赵政来这一趟很划算了。
得了个明德通理的好名声不说,还得了吕不韦的青眼,临走的时候吕不韦特意候在门边相送,显然是已经考量过一番了。
不过董慈倒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吕不韦是个商人,商人不但会精打细算,想得也特别长远,他知道无论是秦国,还是他自己,都需要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不是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一族,也不是以夏太后为首的韩系一族,赵政背景干干净净,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了,又比同龄人出挑了许多,吕不韦盯上他,那是早晚的事。
吕不韦还在观望之中。
董慈看着街道上忙忙碌碌匆匆而过的行人们,心说还缺了一把火,那把能将吕不韦和嬴异人的决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算算日子,也应该要快了。
马车一到宫门口,就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迎了上来,看见董慈的时候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问好道,“见过董姑娘。”
董慈忙让开,青年朝她笑了笑,又朝从马车里下来的赵政行礼道,“王青见过公子。”
赵政让他起来,王青起身上前几步,凑到赵政身边低声道,“主子,有要紧事。”
赵政点头,“去书房说。”
赵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书房。
兴平忙使唤人去请了太医,又叫人烧了水给董慈洗漱,传了饭食,熬了药,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伤筋动骨一百天,董慈脑门上上了药,整个脑袋都被包圆了,手腕上更是肿得跟猪蹄一样,董慈晃了晃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心说这时候要是有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她哪里还需要养三个月。
三个月,三个月,现在快九月了,她岂不是要留在这里过年?
留在这里三个月显然不太妥当,韩非子那边什么情况她也不知,董慈杵着脑袋想,等秦真成了亲,她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董慈呆在月泉宫,吃了饭洗漱好,她手又不能用,抄书也抄不成,只好又拿出那本她无法征服的乐经来背,虽然合同里写得很明白,她回去以后会忘记所有的这一切,她记在脑子里的这些知识定然也保留不下来,但董慈还是不想放弃。
虽然这是无用功,但她也想好好背一遍,理解一遍,因为这些都是很宝贵的文献,是后世各行各业多少人但凡得到只言片语,都能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典籍,她能读到这么多,是老天爷不可多得的恩赐,有机会看,能看多少,她就看多少。
董慈在卧房里无所事事浪费光阴,赵政这边却是一直没安静过。
赵政坐在案几后面,面前的案几上散落着许多崭新的文简,王青秦鸣秦真杨越王松都在,几人都是做宫仆的着装打扮,挨个立在下首,等着赵政发话。
赵政思量了一会儿,指了指面前的拜帖,朝杨越问,“依先生之见,相国这是什么意思。”
赵政前脚才进了书房,后脚吕不韦的帖子就来了,是单独请他后日过府家宴的。
杨越回禀道,“吕相国似有结交之意,此事可,只是这宴会现在是不能赴的。”
杨越沉吟了一番,接着道,“公子只说夫人身体不虞,需侍疾,不便玩乐,改日再登门拜访,先推了罢。”
赵政点头,吕不韦权势滔天,在立储君这件事上是一把好用的利剑,却也是把难以掌控的利剑,一个不好,只怕反被掣肘其下。
他是想做太子,但他并不想做一个万事不管的傀儡王,如果吕不韦是想让他与父王一样,那吕不韦这个人,究竟该怎么用,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王青又禀报道,“除了蜀地的太守李冰奉旨携万石军粮进城面君之外,上党河东郡王庆州也准备了万石军粮,来咸阳的日子也定下来了,九月十三启程,一路顺利的话,大概两个月就能到咸阳城了。”
杨越与王松闻言对视一眼,眼里皆浮现了激动之色,杨越微微一拱手,朝赵政道,“主子,这是一个好机会。”
赵政颔首,却没有立刻下决定。
两个谋士对视一眼,看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陷入沉思的赵政,心下拿不定主意,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只毕竟是阴谋诡计,见不得光,若是赵政不打算这么做,那还得另想其它办法。
只是时不待人,暗线送来的消息称国君的身体有恙,平日里看起来虽是精神奕奕没什么大碍,只容易发伤寒之症,每每来势汹汹,最近这一年越见频繁,并不是吉利之相。
立储之事耽误不得,还得早作打算,尤其他们根基不稳,华阳太后与夏太后虎视眈眈,越久只会越不利,杨越性子急,上前一步就想再劝,王松摇头制止了。
赵政脚步一顿,在舆图面前看了看,指尖在安邑峡谷关上点了两下,吩咐王青道,“领人在这里守着,随时报送消息。”
王青杨越等人听此言皆是大喜,安邑峡谷关是由河东郡府过函谷关的必经之路,也是离韩国边境距离最短的地方,峡谷关道路狭长,两侧山上丛林草木郁郁葱葱,若是在此设伏,就算对方长了翅膀,那也是飞不出去的。
王青等人行礼领命,赵政又吩咐秦真道,“人需要多少你找王青要,怎么伏击选什么时机你看着安排,届时杨松去给你做个监军,事成以后立马报信安邑守军,挥师迎敌……”
秦真点头应下,赵政又嘱咐了两句,“要将此事嫁祸于韩国,还得想办法做得逼真一些,撑到吕相发兵,如何,能做到么?”
秦真这一年多都在外练兵,已经见过些风浪了,这件事听起来容易,却也惊险万分,稍有差池行错一步,当真彻查出来,这么多人死还是轻松的。
秦真知晓轻重,当下便肃声叩首道,“属下晓得。”
万事皆定,一切只在等了。
秦鸣当斥候很有一套,做生意开驿传点买卖粮食军需也得心应手,听政务就一头雾水了,他站在一边认真听了半响,也没想明白,不由问,“万一王上不信怎么办,他不信,自然不会发兵,这又要钱又要粮的跑到安邑去,万一不发兵,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王青闻言就笑了起来,“秦鸣你这是心疼钱了,放心罢,兄弟们知道你赚钱不容易,会省着点花的。”
一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秦鸣也跟着笑,“兄弟我这不是脑子不如两位谋臣策士灵活好用,想请二位提点提点么?”
杨越拂须颔首,笑着解释道,“王上信不信没什么关碍,吕相国信就行。”
这话秦鸣点头应下,谁都知道王上不太拿主意,只要不涉及根本,多半都要听吕相国的,“可要是吕相国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与韩国为敌,那岂不是一样没用。”
杨越王松两人年长许多,这一年来跟秦鸣几个都很熟悉,闻言都摇头笑起来,“你小子还是好好赚钱去罢,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