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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子扬抱着肩膀,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这是局里唯一一件没有侦破的杀人悬案。局里上上下下,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这件案子。当年这案子就是我师傅张文斌负责的,他虽然退休好几年了,但每年我给他拜年,他都会拉着问我这案子有没有新的线索。这个案子,是扎在他心里一根永远拔不出的刺。”
郝玫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确实存在一些警察以权谋私,骑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但是也有不少警察兢兢业业,履职尽责,对得起自己那一身警服。
比如耿子扬。
郝玫不再说话,开始翻阅卷宗。
厚厚的一大本卷宗,表面已经发黄,有着斑驳的锈痕。打开卷宗,扑面而来历史的陈旧气息。
一页一页文字,一副一副照片在郝玫眼前流过,仿佛时间就在指尖流淌而过。
十年了。当时周秘是什么样子,当他知道父亲被杀的消息又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她不得而知。
郝玫紧抿着唇,表情显得有几分严肃。足足半个小时,她才走马观花地把卷宗内容看了一遍。
十年前的办案条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卷宗中更多的是当时警察的走访笔录,以及锁定的几个嫌疑人的供述。
“笔录还真多。”郝玫说。
耿子扬对这个案子如数家珍,“根据证据推断,这个案子应该是熟人作案,所以我们警方派出了大量警力,对案发周围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进行了排查。”
“怎么就能断定是熟人作案?”郝玫问道。
“周自强是被钝器击打头部死亡。法证人员化验了留在他衣服上的血迹,是自上而下流淌的,加上伤口的位置,判断他是站着或者坐着,被人从后面袭击致死的。另外,周自强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抵抗伤,也就是说,他并没想到凶手会忽然对他出手……”
“原来如此。”郝玫点头。
痕迹物证,是不会说谎骗人的。
第24章最美的时光(24)
耿子杨接着道:“现场被翻动得乱七八糟,据受害者家人说,抽屉里的1400块钱,以及几样贵重首饰不见了,推断犯罪嫌疑人是为侵财而杀人……”
“熟人作案,又是侵财,犯罪嫌疑人应该不难抓到。”郝玫拧眉,盯着摊开放在桌上的卷宗。一般熟人作案,只要排查受害人社会关系,便能很快找到线索。不像流窜抢劫,因为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彼此互不认识,查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话虽如此,但事情总有例外。”耿子扬斜倚在书架上,闲闲说:“当时进入警方视线的犯罪嫌疑人,前前后后有二十几个,但最终,全都被排除掉了。这也是我觉得这个案子蹊跷的地方,周自强所有的熟人几乎排查了一遍,可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郝玫咬唇,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打,“现场不是发现凶器了吗?”
“嗯,就是这个……”耿子扬伸手一指其中一副照片,照片上是半截断了茬口的砖头,断面粗糙不平,呈半月形,另一端隐约有暗红色血迹。
“砖头当作凶器,还真不常见……”郝玫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耿子扬解释:“法证人员提取了砖头上的血迹,证实了留在上面的血来自死者周自强,与死者的头部的伤口比对,伤口的形状与作案工具也正好匹配……”
郝玫轻缓点头,“若是熟人有预谋实施犯罪,目的是为了侵财,为什么不提前准备作案工具,而选择那么不趁手的半截砖头?”
耿子扬摸着下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也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临时起意。只可惜砖头表面太过粗糙,无法有效提取指纹,否则将是锁定嫌疑人的铁证。”
郝玫:“现场不是提取到指纹了吗?”
“那是在死者家抽屉表面上提取到的,指纹只有半个,犯罪现场还发现了一个烟头。这半枚指纹,还有烟头上提取的dna,没有和任何一个周自强的熟人比中。而且由于受害人家属缺乏刑侦知识,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大量市民村民到她家里围观,她并未阻止,犯罪嫌疑人本来在现场留下的足迹也被后来看热闹的人破坏,无法采集用作证据……”说起这些来,耿子扬满满都是遗憾。
“这个案子还真是复杂。”郝玫有些感叹。
“我师父没做到的事,我会做到,早晚有一天,我会将凶手亲手抓住,绳之于法。”耿子扬信心满满。
“那报案人,是受害者的妻子吗?”郝玫一直没有透露周秘的身份,不是不信任老同学,更多还是考虑周秘的感受。
“嗯,我师父给我说起过这事。他说那女人失魂落魄,仿佛整个天塌下来的表情,他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他每次想到这个案子,总会不期然地想起那个女人的表情。”
周秘的妈妈……这样飞来横祸,丈夫死于非命,定然十分惊惧和痛心吧。看起来她和周自强的感情很好,为周自强自杀殉情也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她的死和周秘根本没关系。
回到律所,郝玫一上午精神恍惚。眼前晃来晃去,都是周自强案的一些细节,若是这个案子能够告破,对周秘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心里安慰,说不定他能从那种压抑的精神状态里走出来。
不过十年前的案子了,谈何容易。
郝玫现在也算能彻底明白,周秘为何对警察一点儿都不信任了。他爸爸被杀十年,凶手一直逍遥法外,换做是郝玫,她也会对警察失去信心。
下午快递给她打电话,她在网上购买的监控探头已经送到了静安小区。郝玫就给周秘打电话。她不太放心周秘,给他发了好多条微信。他还是以往的节奏,回复并不积极。
“摄像头送到了,安装师傅马上就来敲门,你一会儿给他开门。”
“嗯。”周秘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
“师傅会把监控探头安装好……”
“可以……”
“你不是生气了吧?”郝玫小心地问。
“没有。”言简意赅。
“要不晚上咱们出去吃火锅吧,我们单位附近刚开了一家火锅店。”郝玫趁机提出邀请。
“不想去……”电话那头周秘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你想吃了,就约几个朋友一块去。”
郝玫有些小小的失望,“那算了,晚上回去,还是你做给我吃。”
收线,郝玫靠在椅背上,半天没回过神。她这是怎么了?面对周秘的患得患失,是28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之前谈过的几任男友,都是男方主动追求,因此她总能气定神闲、保持理性,也就应对自如。
她和周秘,只是上过一次床,彼此之间没有过任何的承诺,也还未确认过彼此的关系,他甚至从未说过一句他爱她。
充其量,只是一个**……而已。
怎么就对他那么牵肠挂肚呢?
周秘这个人,周身就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有太多太多她不了解的地方。单单是抑郁症,换了别人怕就要避之唯恐不及,可她却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扎下去,就是心疼他,想要帮助他,保护他。
过了一会儿,周秘难得主动发了一条微信过来,说是摄像头装好了。郝玫立刻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下载了app。
客厅里屋里光线暗淡,却仍然能看到周秘身姿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照例抱着那本英文书籍,看得似乎入神。
郝玫热泪盈眶,终于不用一边工作一边担心周秘了。
宅男,有时候也有宅男的好处。
周秘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忽然抬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摄像头画面的动作不是很流畅,但郝玫还是觉得周秘的那一个动作简直帅炸了。
她给周秘发了一条微信,肉麻吹捧:怎么可以这么帅,简直太没天理了。后头跟着一排跳动的小爱心。
然后她就看到周秘拿起放在腿边的手机,嘴角似乎勾了勾,本以为他会回复一条,没想到他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呿,拽什么嘛!”郝玫不满吐槽。
有了摄像头神器,只要她愿意,周秘随时都在她的视线里,郝玫心也踏实了。一个下午,工作效率高得出奇,之前她是一个工作狂,恨不得把吃饭睡觉谈恋爱的那些时间多匀出一些来研究案子。
可如今,甚至不到下班的时间,她就心急如焚地急着想去和某人见面了。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郝玫踩着点走出律所。在车上,偶尔在手机上看一眼周秘在做什么,觉得心里满满得都是踏实。
幸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确认,自己坠入了爱河。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
自己以前一定是谈了几场假恋爱,这一次,才是真的!
敲门声响起,周秘穿着围裙开门,看见郝玫提着两个超市那种白色袋子站在门口。回家的时候,她专门拐去超市买了这些东西。
“家里有菜……”周秘把她让到屋里去。
“不是菜,”郝玫平时不做饭,也从不买菜,“是洗漱用品、化妆品,还有睡衣睡裤之类的。”
“呃……你想一直住在我这儿……”周秘有些懵。
郝玫扬眉看他,戒备,“你想赶我走?上完就跑?想始乱终弃?”上来先扣一顶大帽子。
周秘投降:“哪有的事?我会负责的。”都那个了,哪能吃完就跑。
“那你想怎么负责任?说说看。”郝玫把袋子放地上,抱着肩膀看他。
周秘挠眉。郝玫是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他巴不得每天和她在一起,可是到底要怎样,他暂时还没想好,“我会对你很好的。”周秘说。
“这就完了?”郝玫盯着他的眼睛,充满期待地追问。
“别的,还没想好。”
真是个耿直boy,郝玫偏偏生不起气来,心里竟还奇异地生出一股踏实感来。
摆摆手,“你去做菜吧,我收拾收拾。”话落,自顾自进了卧房。
周秘的房子设施陈旧,床头柜抽屉太浅放不下她那一堆护肤品化妆品,唯一勉强入得了郝玫眼睛的,就是主卧里定做的大衣柜。周秘的衣服不多,除了几套正装、衬衫挂在一个柜格里,剩下的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叠衣区,只占用了两个,剩下两个叠衣区都空着。
郝玫把化妆品一样一样摆在柜格里,这个大衣柜虽然没放衣服,但是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像周秘这个人一样,虽然从不穿名牌衣服,但骨子里透出一股干净清爽,或者优雅清贵更合适一些。
弄完之后,她看着码放整齐的化妆品,虽然有点儿不协调,却油然生出一股满足感。她想着,该在网上订一个梳妆台送过来的,浑然没考虑过房间主人的感受。
又跑到卫生间,把洗漱用品和毛巾在浴室柜上摆好。周秘用的是一个白色的篮子,她的则是粉色的,两个篮子紧紧挨靠在一起,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吃饭了。”郝玫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周秘在餐厅里叫她。
周秘今天做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桌上摆着两小碗米饭,筷子横放在碗上。
他做事一向这么周到。
郝玫一坐下来,就连夹了几筷子菜,果然很美味。
周秘已经脱掉了围裙,穿着一件白底蓝色条纹的休闲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段锁骨。可能是气质好的原因,郝玫发现他穿什么都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
周秘端着碗吃饭,他吃得很快,但却丝毫没有声音,夹菜的动作十分流畅。
当真秀色可餐,郝玫觉得不用吃饭,自己已经饱了。
见她不吃饭盯着自己看,周秘有些诧异,放下碗筷,用手在脸上抹一下,“我脸上粘上饭粒了?”
“没有……”郝玫垂眸,伸筷子去夹菜,唇角扬起笑意。她不是没畅想过自己结婚以后的日子,让一个男人在家里做饭洗衣,伺候她的起居,过着女主外男主内的生活,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只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
周秘便不再说话,转而专心吃饭,实际上平时他也是个闷葫芦。
郝玫夹了一筷子蒜薹炒肉,故意嚼得咯吱咯吱响,想引起他的注意。周秘眼眸不抬,像是没听到一样。
灯光下,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面颊投下浓浓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