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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曦了然,对古还寒吩咐道:“你秘密准备几箱生活必须品,记得添一些药物,从河口处投入,再留一纸书信,告知我们不会再前去打扰,也绝不会将此处泄露出去,请她们放心。”在经得叶慕阳本人同意后,沉曦又补充道,“将叶公子的身份写进去,告知她们有朝一日倘若出谷,若有需要的地方可前往叶府,叶公子定会给予帮助。”
叶慕阳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忐忑,那个小姑娘倘若再来,他、他可无法招架。
待叶慕阳回到叶府时,已近黄昏,叶羡晚喜极而泣,她昨夜一宿未睡,早上也在林间寻了许久,直到中午才被酒陌强行送回府来睡了一小会儿,这会儿眼眶红肿,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叶慕阳连忙给她开了副安神药,待她服下后哄她睡着,这才放下心来。
酒陌这边已经派人将他被安全解救回来的消息告知了众人,叶慕阳不放心问道:“师父那边派人知会了吗?”
“放心吧,已经派人去了。”酒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些绑架你的土匪已经一窝端了,主谋的镖局也被查封了,所有参与此案之人全部论罪处置。”那镖局的大当家已锒铛入狱,他派人暗中下了黑手,让他死在了狱中。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既然得罪了小人,那只能下狠手了,不然只要他活着,他们便不得安宁,如此也算杀一儆百。
数日后,叶慕阳养好了身子,叶羡晚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酒砂拉着姐弟俩,让姐弟俩当面与其继母朱氏盘算叶羡晚的嫁妆和府中的所有财物,朱氏许多旧账都对不上,酒砂眉眼一挑,当即就带着账本拉着几人上了叶国公府讨说法去了。
叶国公府如今当家的是老国公爷的媳妇甄氏,甄氏虽是个寡妇,但娘家却不容小觑,听了酒砂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次日和族人商量过后,一封休书将朱氏给休弃了,还命她将多年来在叶府所贪的财物吐出来,朱氏慌了,连忙跑回娘家去借,可原先那些巴结讨好她的娘家人一听当场就翻脸了,她东拼西凑,最后倾尽所有,只偿还了不到十分之一。
叶慕阳念在其亡父份上,不再追债,给了她一笔盘缠,命她即日起离开帝都,永不归来。姐弟二人的身份,朱氏再清楚不过,倘若不是事发后她便是第一个死罪之人,只怕她还会以此威胁姐弟二人,让她离开帝都,他们姐弟二人也能安心。
眨眼到了六月底,盛夏的天闷沉闷沉的,这日适逢沉曦休沐,又带酒砂去了一趟灵隐寺后山,准备拜访他的师父无因大师。
这日沉曦带了一篮斋饭,打算师父要是不在,他们二人便在此用过午膳等到师父回来。今日凑巧,沉曦刚推开木门,便见无因大师从里面走了出来。酒砂抬眼一看,眼前的无因大师尚一如前世记忆那般,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眉须皆白,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灰色僧衣,至纯至朴,酒砂一见,便想到这些年来他的荣辱不惊,一时间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师父,”沉曦恭顺微笑,介绍道,“这是内子。”
酒砂连忙迎上前去,双手合十,恭谦行了一礼,“见过无因师父。”
“阿弥陀佛。”无因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手持念珠行了单掌礼,蔼然招呼二人入座。
酒砂前世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他是个心境详和、善解人意的长者,这会儿又见他一如前世般慈眉善目,顿时心生起不少亲切感来。
三人用过斋饭后,酒砂有些犯困了,沉曦哄着她去他幼时住过的侧屋里午休,酒砂刚踏入屋,便见沉曦笑得一脸不怀好意,酒砂忽地反应过来,忍不住脸上一热,撅嘴瞪了他一眼,将他推了出去。沉曦低笑出声,出去后换上平日的一脸正经,和他师父在正屋里下起了棋。
酒砂躺下后,脸还热着,忍不住回想起前世在这张床上的点滴来,当时真是昏了头,可是那时二人敞开心扉后情难自禁,沉曦突然就吻了她,一切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想到这,酒砂心生惭愧,连道了数句阿弥陀佛,真是罪过。她东歪西想了一堆,又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师徒俩说着话,无因大师沉缓开口,沉曦轻语应答,酒砂眯了眯眼,忽然想起年幼夏日时,窗外蝉鸣蛙噪,他外祖也曾经和她当时风华正茂的爹在罗汉榻上下着棋,翁婿俩说着话,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对手指):我才出场了没一会儿,这么快就要下场休息了咩,下个镜头是什么时候哇?
古还寒(一脸满足):我今天好满足啊!杀手还给了我一连串的镜头特写,你们看到我当时在水里那个华丽的转身了吗?(咳咳,杀手后来剪辑掉了)唉呀,开心得转圈圈~回去要发个朋友圈,@月半
第68章19.1
沉曦直到快回府时才将酒砂唤醒,这会儿已近酉时了,她睡了有将近两个时辰。酒砂离开木舍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乎乎的,午觉时间睡得太长,反而有些累。
二人携手回到灵隐寺门口,刚坐上回府的马车,便听到外面响起一老妇人略有疲惫的声音,“这位小师父,无因大师可还在寺中?”
酒砂听了,略有好奇地掀起车帘,怎么如今还有人问这个问题?只见寺门口佝偻着一位老妇人,老妇人年约五十,衣衫破旧,灰白的头发用一块洗得发旧的蓝色布巾包裹着。
“阿弥陀佛,”寺门口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道,“无因师父多年前已经离开本寺。”
“啊?那、那他去哪了?”老妇人一听,顿时有些慌了。
“阿弥陀佛,贫僧等皆不知其去处。”小沙弥摇了摇头,“施主请回吧。”说罢便转身入了寺中。
“小师父……”老妇人慌张想追上。
“诶!”这时,有几位穿着朴素的村妇路过,唤住了她,“这位大姐,您找无因大师做什么?”
老妇人抓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我儿子得了怪病,我想找无因大师治病,多年前孩子他爹的这个病就是让无因大师给治好的,还不收我们分文。”
“唉,这些年你一定不在帝都吧?”一村妇感叹道。
“是是,”老妇人吸了吸鼻子,“我是为了孩子的病才回来的,就是专程来找无因大师的。”
“唉,”另一村妇摇了摇头,“无因大师医术高明是高明,可是德行有问题!”
老妇人一怔,望着几人。
村妇道:“你都不知道,十几年前他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了,那寡妇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最后东窗事发的时候,那寡妇抱着孩子跳崖死了,你说造不造孽!”
老妇人听得一怔,摇了摇头,“不可能,无因大师不是那样的人,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呀?听说那寡妇才不到二十岁,年轻貌美的,无因大师那个时候都多大年纪了,都被她诱得破了色戒!我看那寡妇就是个狐狸精!是来坏大师修行的!”一村妇喋喋不休道。
老妇人没有说话了。
“看你可怜,我给你指一下,”另一个村妇凑近她耳边道,“灵隐寺后山那儿,你往西北方向走,那儿有间小屋,就是多年前无因大师藏那寡妇的地方!我当姑娘的时候还跟我娘去看过咧!听说那寡妇抱着孩子死了之后,无因大师就一直守在那儿了,不过也有十几年都没人去过了,估计都没路走了,你得找找,等你找到指不准天都快黑了,你可得小心点,还不如明儿早上再来!”
“谢谢!谢谢!”老妇人听得有些激动,连连朝这几个村妇鞠躬,那当中的村妇还热情地给她指了方向。
老妇人刚走没多远,身后忽然有一个青衣丫环追了上来,老妇人略有惶恐地打量着她,看这丫环的穿着打扮便知其出自富贵人家。老妇正忐忑着,这丫环却往她手中塞了一锭银子,“这位大娘,这是我们夫人给您的,让您给孩子治病。”
老妇人一怔,反应过来后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银子连连感谢。
丫环冲她一笑,转身回去了。
老妇人看了过去,见这丫环上了一辆华盖大马车,丫环一上车,车窗里便探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来,是位年轻的少妇,梳着惊鸿髻,一双桃花眼波光滟潋,容颜几近倾国,老妇人看得一怔。
那少妇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放下了车帘。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有了计较,这是极有教养的一户人家,光从府上的丫环对待穷人的态度便能知晓了。老妇人心中殷切,不再多想,匆忙往后山方向寻去了。
马车里,酒砂收回身子后,沉曦轻理了一下她的鬓发,轻声问道:“怎么突然要给她银子?”以她的性子,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酒砂弯唇一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那句话吧。”
沉曦回想了一下,会心一笑,刚刚那老妇,为无因大师说了一句话——不可能,无因大师不是那样的人,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时,坐在马车门口的暮雨低声道:“那妇人有些奇怪,手背皱巴,手掌却有些光滑,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穷苦妇人。”
酒砂微讶,沉曦抬了抬眼眸,低声道:“知道了,派人去查下。”事关他师父,师父年纪这么大了,是该留心些。
酒砂看着他,眸带不解。
“没什么。”沉曦摸了摸她的小脸,“留个心眼罢了。”
酒砂微微一笑,搂住他手臂,头靠在他肩上。
与此同时,城里,叶慕阳正从国子监下学,准备去他师父宋老那儿用晚膳。正走在路上,忽地有人在他身后猛撞了一下,叶慕阳还未回头看,便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从他身边飞快地跑了过去,头也不回,往前横冲直撞着。
紧接着,又有两个小厮紧紧追了上去,很快便擒住了那个小乞儿。
“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小厮挥起了拳头,小乞儿一见连忙双手抱住了头。
可是小厮一见小乞儿露在外面的手背,却急急收回了手.
另一小厮一见,也后退了一步,嘟囔道:“这是出麻疹了还是什么?算了算了!就几包不值钱的草药,随了他吧!”
“呸!”那小厮气不过,啐了一口,这才扭头走了,口中骂骂咧咧。
叶慕阳慢慢走上前去,刚刚那两个小厮似乎是药馆里的医仆,听那二人的话当是这个小乞儿偷了药馆里的几包草药,想来是家中有人得了急病才会跑去偷药吧。叶慕阳有些心软,跟过小乞儿身边时,小乞儿还瘫在地上喘着气,他蹲下身子,唤了一句,“小兄弟。”
小乞儿抬起头来,叶慕阳估摸他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生得瘦小,此时满脸脏兮,脸和脖子还起了无数红疹,看起来有些瘆人。他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两银子给他,温声道:“拿着,去给家人请个大夫吧。”
这小乞儿见了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眼睛一亮,兴奋得坐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啊啊啊”叫个不停。叶慕阳一怔,原来是个哑巴,倒是怪可怜的。
叶慕阳心生怜悯,示意他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吧。”他看这小乞儿模样不像是出了麻疹,倒像是食物不服引发的症状。
可是小乞儿听了却连连摇头,将手背到了身后,也不是害怕他,反而一直冲他咧嘴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叶慕阳微有失神,大多数乞儿都是牙齿发黄,少有齐整,这少年却齿若编贝,分外整洁,与那肮脏吓人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乞儿又拉了拉他袖子,手脚兴奋地比划着,冲他呵呵傻笑。叶慕阳微微拧眉,还是个痴傻儿?他心中愈加怜悯,问道:“你家里谁人生病了?可有在这附近?”
小乞儿忽地敛了笑,连连摇头,爬起来立刻就跑了。
叶慕阳皱眉,正欲追上,可刚踏出一步又觉得有些奇怪,他追他做什么?二人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这晚,帝都城忽然毫无征兆地下了整整一夜的暴雨,暴雨过后,城中一洗夏日连月来的闷热,百姓们个个都大喊痛快。早上小雨连绵,中午的时候出了会儿太阳,边出太阳边下雨。
下午叶慕阳从国子监下学的时候,天上还在下着小雨,他身着儒服,撑着一把油纸伞,不急不缓地走在大街上,这会儿街上行人也少,他自得其乐,放慢了脚步缓缓行在雨中,犹如画上生在烟雨江南中的少年郎。
正惬意时,忽然从路边横出一个人来,冲到他伞下紧紧抓住了他,叶慕阳吃了一惊,定睛一看,竟见是昨日那个小乞儿,只是这个小乞儿此时浑身湿透,眼眶通红,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好不可怜。
“怎么了?”叶慕阳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可小乞儿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腰带,一只手往一个方向指着,口中“啊啊”的说着,似要将他拖拽往何处。
叶慕阳见他情急,便随他而去了,小乞儿拉着他一路狂奔,他快步跟上,这雨不大,他却跑得湿了大半个身子。
很快,小乞儿便拉着他来到了一处破庙,破庙里四处漏水,只见供台上躺着一位蜷缩着身子的老婆婆,老婆婆口中还呻-吟着,似是生病了。
叶慕阳见状,匆忙上前把脉,把脉后拧眉道:“这是感染了风寒,你们怎么还能住在这儿?官府不是给你们安排了遮风挡雨的住所,你们怎么不去?”
小乞儿连连摇头。
叶慕阳知他口不能言,又问道:“你们可是没有户籍?”
小乞儿摇头,又连忙点了点头。
“没有户籍也没关系的,有专门接纳没有户籍的流浪人,只需按手印做下登记即可。”
小乞儿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叶慕阳不知他是何意,看了一眼供台上的老婆婆,颇为着急,便道:“我去外面拦辆马车,送你们去医馆。”
小乞儿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可小乞儿却抱着老婆婆睡着了,叶慕阳唤了几声,却见小乞儿毫无反应,他觉察到不对劲,忙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果然,烧得厉害!
“公子,到了。”车夫见他们还不下车,掀开了帘子。
“这位大哥,”叶慕阳急道,“麻烦您帮我把这位老婆婆抱入医馆去,我给您付多十文钱。”这老婆婆年纪大了,身子骨硬沉,他是抱不起的,而车夫身强体壮,自是没有问题。
“不用不用!”车夫很是豪爽,立马就上前来将老婆婆抱了下去,匆忙奔入医馆。叶慕阳也抱着小乞儿迅速下了马车,这小乞儿身量轻,他抱起来倒不会太吃力。
老婆婆和小乞儿因男女有别,被分开安置,叶慕阳将小乞儿放在一张简单的平板床上,很快便有药童拿了一套干燥的旧衣裳来,药童见了小乞儿那满脸的红疹,匆匆放下衣物便跑了,生怕被传染了。
叶慕阳无奈,只能亲手帮小乞儿更换,可一解开上裳,入目的便是一件浅绿色的……肚兜?肚兜!几乎是下一瞬间,叶慕阳便迅速、紧紧地合拢上了小乞儿的衣裳!
他瞪大了眼,有些没反应过来,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双手还紧紧扯着小乞儿的衣裳,他连忙松手,为小乞儿把脉……他心中怀着侥幸,有时一些穷人家的小男孩为了好养也会给他们穿肚兜,不一定都是姑娘的,叶慕阳手有些颤抖,可是把完脉,顿时惊得摔坐在了地上。
糟了,真是个姑娘,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这下扯平了?
叶慕阳(委屈脸):我觉得并不,我就隔着衣裳瞄了半眼。可是她却将我从上到下都……还掂量了几下(咬手帕)……杀手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tot
第69章19.1
叶慕阳找了件薄被给小乞儿盖上,又唤来一个药童,让他去叶府给他带个名叫晓青的丫环过来。药童走后,他连忙为小乞儿把脉,把脉后对症下药,将药方交给了药仆,让他熬好药后尽快送来。
他怕药馆的人会进来给小乞儿换衣裳,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晓青终于来了,晓青是他原先与姐姐互换身份时陪在他身边的丫环,他很是信任她。晓青前脚刚到,药便熬好了,叶慕阳低声吩咐道:“晓青,这小乞儿是个姑娘,她身上的红疹只是食物不服引发的症状,不会传染,你不必害怕。你替她换下这身湿透的衣裳,再将药趁势给她喂下。记着,别让人知道她是个姑娘。”叶慕阳很是理解,身为一个小丫头,又是个乞儿,女扮男装确实能隐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不能拆穿她。
打点好小乞儿这边后,叶慕阳才去了老婆婆那儿,老婆婆已经服了大夫开的药睡着了,这会儿药效已经起了,身子出了大汗,等她一觉醒来便会好上许多,只是她年迈体弱,只怕病好之后还得休养好一段时日。
眼见天色渐晚,叶慕阳犹豫再三,叫了辆马车将这可怜的婆孙俩带回了叶府。回到家后,他和姐姐说了这二人的情况,叶羡晚有些不解,可是她知道弟弟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便没说什么,安排这二人住进了之前朱氏两个贴身大丫环的房间,同个屋,又正好一人一张宽敞的大床,安置好这还在昏睡的二人后,叶羡晚又派了个勤快的婆子去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