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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初晨怎么想,见付夫人还在等着她答话,也只得连连点头。付夫人慈祥一笑,终于结束这个话题,说要留她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初晨见着了威远侯付南将军。两父子长得极相似,付南将军也是高大的身材,皮肤偏黑,一笑就lou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威远侯的性格比较沉默,不像付原萩那么开朗。但他很豪爽,对初晨也是极和蔼的。谈话间还有意识的考校她一番,听她答完之后,也是lou出一脸欣慰的表情来,连连说:“三殿下这个媳妇选得好啊。”那神情,就好比初晨是他儿媳妇一样的。
难道彦信和这家人有什么关系不成?怎么一个个的都高看他一眼?都在为他说好话?初晨后来才知道,彦信小时候被送去海澜做人质时,整整五年,都是这位威远侯在陪着他,保护他,教他本领。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多得这位威远侯无私的帮助。他领兵打仗的本事,也是跟威远侯学来的,说威远侯是他的半个父亲,彦信也会认为一点都不为过的。
初晨告辞的时候,威远侯特意的说了一句:“万春湖的事儿,本来是显亲王总责,四皇子为辅的。但是三殿下用了一匹自己最爱的汗血宝马和四皇子换,又去求了皇上三天,皇上方允了他。他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的,若是事情办不好,就要提着脑袋去见皇上。你那药,可是先后留给他的遗物。全给你用了,他自己倒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还被皇上申斥。不知道风小姐有没有派人去探过病?”
初晨的脸腾的就红了,不管彦信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在所有的人看来,她真的就是欠了他的,就是那忘恩负义的人。看着威远侯责备的目光,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他受伤了。”威远侯道:“这孩子,还是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老头子我啊,就喜欢做了好事到处张扬。就生怕别人不知道。”
晚上初晨睡不着,便让春意进去陪她说话。春意穿着淡绿撒花的贴身小袄,披着头发抱着枕头笑道:“姑娘可是又睡不着啦?正好夫人也要来了,只怕过段时间,婢子就是想陪着姑娘,姑娘也没机会给我啦。”
初晨伏在枕上,乌黑的头发散了一枕头,脸带着些红玉般的光彩,瞅着春意道:“就是你的名堂多!你不陪着我,还要去哪里?怎会没有机会?”
“婢子自然是要跟着姑娘的。但是姑娘身旁会有别人啊,婢子就担心别人不会让婢子再陪姑娘呢。”
“你胡说!你的事情自有我做主,谁也不能干涉——”初晨先前还笑的脸突然黯淡下来“不管怎样,我必会护得你们几个周全。”
春意却正色道:“姑娘,婢子有一句逾矩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初晨并未有厌烦的表情,便道:“婢子瞧着,润雨这段时间的神色有些不对,为了大家伙好,是不是不要让她跟着去了?”
初晨摇摇头:“你我根本控制不了这些。她便是不去,也会有别人。是谁都一样,随便吧。”
春意急道:“姑娘说这话,想来是不愿意嫁到广陵王府去的,但婢子有话要劝姑娘。”
“其实广陵王本人也许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您也听付侯爷说了,尽管他和显亲王一样是万春湖之役的执行者,他也曾放任姑娘在那湖上一日两夜无水无粮,害姑娘险些丢了命。但是姑娘可曾想过,若不是他提前备着那药,姑娘又怎会好好地在这里坐着?或是这事换了那四皇子来做,您可还会在这里坐着?再说了,这明里暗里要置姑娘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为何从姑娘病到现在一年多,姑娘却始终安然无恙?这说明有人一直在暗地里保护姑娘呢。”
初晨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现在不比从前——她已经无用,瑞帝是肯定不会着紧她的。从她重病开始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但她居然奇迹的挺到现在,那只能说明有人在暗暗保护她——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彦信。
但是彦信这个人吧,从万春湖回来,从来就没有来看过她,连东西都没有送过一次。虽然大家说这件事是他为了她求来的,他虽然好像也受了极重的伤,但谁又知道他不是为了他自己建功立业添一笔呢?那药虽然救了她的命,但把她害成那个样子的人不也是他吗?初晨自问是看不懂彦信的想法的,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便是,她对他来说,必然还有大用处。当然这些话,她和春意是说不清楚的。
“姑娘,且不管广陵王对您的心思是怎样的,奴婢觉着目前对您来说,嫁入广陵王府是最安全的,最起码不会丢了命。您没了功夫,这娘家虽好,到底不能住一辈子。”春意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春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初晨目光灼灼。
春意讶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突然想到什么,脸都白了“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
初晨笑道:“你放心,我这计策管保万无一失。这事得趁我母亲还未回来,早些准备。你过来,我跟你说——”
九月初一,绿绮夫人风尘仆仆的从北地赶到了京都。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说初晨出嫁要用的东西以及嫁妆等等,就是准备太子大婚要送的礼品也够得她忙的。
虽说初晨的嫁妆虽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但事到临头,总觉得要细细整理一遍才好。绿绮夫人从车帘缝里看着京都的金秋,心里充满了喜悦。她有些怅然的想,这样的愉快的心情有多少年没有过了?大概好像是她成亲以前的事情了。
风府朱红的大门在秋日的骄阳下闪着富贵的光芒,两个青铜铸成的狮子仿佛也比原来更加的威严。车扯直进了二门,身着一袭淡绿长裙的初晨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恭谨的立在门前恭迎绿绮夫人的到来。
春碧打起帘子,阿怜高兴的上前将绿绮夫人扶了下来。初晨上前盈盈一福,唤了声:“母亲。”绿绮夫人一眼就看出初晨美丽更甚从前,她的个子长高了些,虽然显得有些纤弱,但身体发育还不错。气质也更沉静了,那眉梢眼角的稚气若不细看几乎已经看不见。知她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暗叹了口气,却不肯轻易表示怜惜,只淡淡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如果是从前,绿绮夫人如此冷淡,初晨嘴里不说,眼里必然透出伤心愤恨的神色来。但是此时,她无论眼神或是神色,无一不是淡然自若的,反而微微的笑道:“母亲长途劳累,女儿已准备好了香汤,还请母亲先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再为母亲接风洗尘。”她的言谈举止都很得体,甚至有淡淡的亲热。
绿绮夫人点点头,欣慰的想,女儿终于长大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终于达到她要求的女儿却让她觉得是个陌生人,她心里仿佛被抽去了什么,让她有些难受,但转眼看见宫中派来教初晨礼仪的嬷嬷,她又高兴起来,忽略了那小小的遗憾。
她的房间是初晨和阿怜早就精心准备好了的,非常合她的意,接风宴上的菜肴清淡可口,也是她最喜欢的。不管她问初晨什么,初晨都亲切而恭顺的一一回答了她。绿绮夫人对面前的一切觉得满意极了,她已经预见到风氏和兰氏即将重振以往的辉煌。
饭后,初晨见她兴致高,居然破天荒的主动陪她喝茶聊家常。绿绮夫人让初晨将手放在她面前,细细把脉,又询问了一遍万春湖之役。皱着眉头道:“你这毒若只是其中一种,并不难解,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却是很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要看机缘。”初晨笑道:“女儿那内力苦练多年,突然失去很是不便。当时广陵王倒是说可以想办法,但这一年多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女儿也一直在想办法,却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如今母亲来了,正好仰仗母亲了。”
绿绮夫人眸光闪闪,笑道:“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你安心将养,机会还是很大的。”初晨心中恨极,自是知道彦信和绿绮夫人二人狼狈为jian,故意不给她驱尽体内之毒,好牢牢掌控她。面上却做出担忧的样子,道:“我只怕宫中那位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成日躲在家中,还不怕什么,将来到了王府,可是防不胜防呢。”
绿绮夫人冷笑道:“当日在皇宫中,你孤身一人,又不能使用武力,她尚不能将你怎样。这些日子,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你的好时候,但你也没怎样。将来到了王府,你还怕彦信不能护住你么?”看见初晨仍然惴惴的样子,叹口气道:“也是,突然没了技艺防身,心中难免不安。你放心,你为咱们风家长脸,我必护得你周全。”
初晨眼睛一亮,忙谢过绿绮夫人,又将金玉lou传的讯告诉了绿绮夫人,请绿绮夫人拿主意。绿绮夫人叹道:“金氏,江南人氏,崛起不过几十年,却富有半个江南,家中原是大盐商,出了个金集琦捐了个小官,众人皆瞧他金家不起,谁能料到竟会有今日。”
初晨道:“女儿却不知那人是帮谁传的讯,也不知该不该去。”
绿绮夫人凝眉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到时我自会安排妥当,谅来那个金玉lou不会有多大的胆子。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她其实已猜到那人必然是太子,心中未说出的却是:她这次定要叫冷玉那个贱人的儿子跌个大跟头。
初晨回到房中,春意替她褪下钗环,低声道:“姑娘为什么要告诉夫人?若是夫人不让你去,那又怎么办?”
初晨淡淡的道:“告诉她与不告诉她有什么区别?这院子里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去?你以为她不让我去,我瞒着就能去了?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主动说出来的和别人告诉她的,可是有极大区别的。”
春意闻言,紧张的屏住呼吸竖耳细听。初晨笑着用梳子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听什么?就凭你那点能耐么?放心,那人今日不在,若是我没有猜错,此时正在夫人房中细细汇报呢。”
春意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看着初晨黝黑的头发顺直的泻下,由衷的赞道:“姑娘的头发真好。”又摸摸自己的头发,遗憾的道:“我的便是有姑娘一半好也行啊。”初晨眯着眼不理她,好一歇方道:“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