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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终于可以把姜月白彻底的拉下来,蛇打七寸!她握住了她的命脉。。
刀剑偏离心脏三分,直接插了进来,元容抱着顾念的手臂猛然收紧,眼泪落下,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极狼狈却也极美。抱着顾念倒下的瞬间,在他耳边轻声,“念儿莫怕。”
这是一份多好的人情,多震撼人心的回忆。
☆、一场骗局
车队因着妃嫔皇子受伤而滞留在运城。
府尹赵瑞下令封城,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安安稳稳活了大半辈子,就等着过几年儿孙能够撑起赵府,致仕归乡颐养天年,谁料临了来了这么一个大灾。城里最有名望的几位大夫全被官兵从医馆里拖回了赵府,他们往日里看的多是普通百姓,能给提辖从事家的公子小姐看看病症,已经是顶天了,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屋里那可不是普通人,赵府被层层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年龄大的大夫不及年轻人,看着阴森森的兵刃,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消息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入了皇都,赵府尹大半天的时间,头发胡子又都愁白了几撮,下人和府里的主子都被圈在了指定的院子里,中郎将当场封了院门,为了贵人们的安全,不准其踏出一步。整座赵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而变得人心惶惶,几个任性的公子小姐这会儿都跟冬日的鹌鹑似的,别说院子了,连房门都没敢踏出一步。赵夫人陪着赵府尹坐在大厅内,什么灵芝人参,存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平日里用一点都跟割她肉似的,如今全都跟不要钱一样往里送。
里面那可都是人上人啊,万一在他们赵家的地界没了,他们可就没真没什么活路了。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随行的御医满脑袋爬满了细细的汗珠,容夫人胳膊上的伤早已上了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气,关键是胸口这一刀,甚是凶险,再偏离些许,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心口仿佛被开了一个洞,元容的意识有些混乱,她在无尽的黑暗里摸索行走,偶尔有什么穿过她的身体,她想要抓住,一伸手却又烟消云散,身子开始下坠,不停地坠,直到黑的尽头。元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好似许久没这么安稳的睡过一觉了。
梦里的花开的极灿烂,邙山下的细流叮咚咚作响,她牵着静好的手,蹲在巨大的石头上用偷买来渔网捉鱼,溪水撞上巨石荡起破碎的浪花,清水打湿了石壁,也打湿了绣鞋,鱼儿入网,她想伸手去收,谁料静好怕高,死死的攥着她的指头说什么也不松开,元容又急又恼,眼见着鱼儿钻进去一通乱撞,最后好不容易才游了出来,急忙忙的摇着尾巴向远处游去。
沛曦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被她们二人窘迫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萍儿举着团扇给她扇风,勺儿梳着两团丱发,上边套了一圈粉色的绸带,急的直揪帕子。就在她们以为自己要空手而归沮丧不已时,四哥和顾子期出现了,少年脸上还留着孩童的稚气,骑着从胡商那里买来的小马驹,姜重明皮的像只猴子,偷偷搬走了她们过溪踩踏的石头,闹得静好忍不住拿头上的绢花砸他,谁料绢花还没碰着人就落在了水里,顺着溪流往下游飘去。
这么一闹,静好压了许久的气愤全转化成了伤心,小女儿家,还是爱哭的时候,豆大的金豆子不停地往下落,什么梨花带雨,那都是骗人的,真哭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漂亮,整片都回荡着她嚎啕的哭泣声,元容也生气了,她在家里年岁最小是独女,反倒来了应阳,平白多了两个妹妹,也就难免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大姐姐,直接撩了裙子下水,要趟过去打姜重明,结果青苔黏滑,脚下一个趄趔,就直挺挺的摔了过去。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有人向她跑来,她抬头就着光,努力地挤掉眼中的雾气,顾子期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眼里写满了担忧,他把手伸给她,“容儿可摔疼了。”
“嗯。”元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明明她一点也不疼,可就是想对着他哭,好像她多掉一滴泪,他就能多心疼她几分。
鱼儿在两人身边游过,顾子期蹲在水里,衣袍被浸湿了大半,他许了她好多好多东西,才哄得她擦干了眼泪。
等元容哭够了,才牵着她去找静好。
她眯着眼,看着他努力安慰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静好,感觉他整个人都发着光,亮到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顾子期应了静好什么来着?元容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一对蓝宝石的耳坠子。
元容有些茫然,水划过她的脚背,她感觉不到任何的凉意,眼前的人渐渐变得虚无,天地间忽然寂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前慌乱的吵闹戛然而止。
顾子期不在了,静好不在了,四哥、勺儿、沛曦、萍儿统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他的许诺,她记得顾子期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买给她,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带她去。
一对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耳坠子忽然划过脑海,元容不知怎么想起了静好临死前的一席话。
她说:他是笃定了我不会伤他。
她说:只要他能看我一眼,我心里就十分欢喜。
她说:姐姐以后莫要怪我。
她还说:若有来世,我不要遇上他们,也不要对不起姐姐。
那时,元容被静好的死伤透心,也被赵衷的手腕彻底骇到,没有深究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谁,所谓的对不起也权当做静好知道赵衷死后自己作为前皇后的悲惨下场而已。
静好的入宫,源于沛曦嫁给赵涉前,父亲入宫寻她时的一句话,他说,爹爹怕你吃亏,找个人入宫陪你可好。然后她开玩笑的顺口问了静好一句,那个向来谨慎的女子真的就跪在了她的脚边,忤逆了二伯的意思,把姜家所有的女儿都拴在了赵氏兄弟的身上,也让身为胞姐的沛曦在梁南王府的地位变得敏感而尴尬。
好大的一场骗局,把她从头骗到了尾。
静好最喜欢的耳坠,入宫时元容还见过,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耳珠上就变得洁白一片,不在佩物。
这一觉,元容记起了很多东西,也想通了很多东西。
她的父亲,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又把她们当成了什么。
“容儿。”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她听过了不下千次百次,温柔的,冷淡的,欣喜地,无奈的,凶狠的,还有充满爱怜的。
梦醒了,其实早就醒了,温热划过眼角,她感觉有根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眼前的人早就不再像记忆中的少年,棱角分明,鬓若刀裁,高挺的鼻梁上一双如墨的眼睛早已不在清如水,时光改变了太多东西,包括顾子期,也包括有她。
手指微动,她对上顾子期的眸子,“念儿怎样了。”
胸口的伤像被钝器不停地切割着,疼的人几欲昏迷,自己果然变了,变得充满算计,她不再在乎那些被掩盖在污泥中的真相,不再对肮脏的事实求个水落石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
人生这条路,她走的何其辛苦,摔的头破血流,生命中一道又一道的坎不停地教会她:在这世上,没有完全的对与错,没有泾渭分明的黑与白,只有输和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就是曜儿的一生,亦是她姜元容的一生。
“无碍,只是脸上的伤太深,怕是得留疤了。”顾子期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就见她原本止住的泪,忽然又聚在了眼眶里。
元容鼻子一酸,泪就落在了枕头上,“是我太没用,若我能早些拉住他……”
“不怪你,他注定没这个命罢了。”一语双关。
顾子期明白,元容也明白,她伸手推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一下会彻底绝了顾念与那个位子之间所有的联系。
古人云,人不破相,天不破命。
于百姓而言或许是极好的,可是顾念不同,他是皇子,但凡皇子皆有几分天命,这一破,便是改命,百年纵观,天家从未出过破了真龙相的帝王。
“有人要杀我对不对。”祁媛现在该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罢,元容吸吸鼻子,眼中晶莹点点,带着忍不住的哭腔,直冲着她来,想也知道。元容握着顾子期的手故意紧了紧,她连呼吸都疼,眉头挤成一团,唇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带着骇人的苍白,“子期……”
这次,你选我还是姜月白。
元容躺在床上,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
“我让何飞去查了。”吻印在柔软的发丝上,顾子期眼神晦暗不明,这次,月白真的过分了,有些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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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家寡人
有些事,元容做不到,但是顾子期能,只要他想。
姜月白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恩人,却忘了如今的顾子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这些年她们蜕变的厉害,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不仅仅是众多妃嫔的丈夫,是元容的青梅竹马,是姜月白的表哥,他更是个帝王。他可以忍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绝不允许别人仗着他给的丁点情分去践踏他的底线。
感情分的了亲疏,但这种睥睨的高高在上却是多年权力熏染得来。
爱情会蒙住人的双眼,一旦跳出这个圈,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宫中百态。
祁媛不爱他,所以她一直把祁家的荣辱光耀当成毕生的使命去执行;姜月白不爱他,她盘她算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那么一口气;静好爱他,抛开所有赔上了自己的一切,死也未曾回头;审喆爱他,到头来兜兜转转弄了个家破人亡;而元容,她也曾爱过,爱到骨子里,所以当把爱情从身体里抽离时,她才悲才疼,痛彻心扉。
元容觉得,顾子期对她的好,也无非是当他握住权力之后,转身望去,才发现那些真正爱过他的人,都被他亲手给抛下了,化成了风变成了土。而自己却恰好出现在了他身边,让他误以为,这条路还有人与他同行。
刺客几乎是被一网打尽,顾子期铁了心的要查,血液铺满了整座地牢。
夏日的花开的极好,团团相簇,随着微风摇摆着婀娜的枝干。元容靠在软枕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台上的不丹花,花开两朵同开同败。
宫人们都被屏退出殿外,室内只有乐衣敲着腿伺候,“咱们的人,一口咬定是收了祁的银子。”
“应该走的。”幽幽叹息回荡在室内,元容转过头,对上乐衣的眸子,“何苦。”
任何的抗争都要流血,上位者走的每一步,脚下都铺满了皑皑白骨,“他们点头应下的那刻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死亡,是证实真相最有利的武器。
同月,上嫔祁氏冲撞圣上,被贬为四等婕妤。
白夫人因月初的刺杀变得精神失常,时而胡言乱语,被侧地圈禁在柔福宫,堂皇富丽的宫殿,一夜间变得鸦雀无声,堪比冷宫。
次日,姜承畴入宫求见容夫人,不料中途夫人新伤未愈,父女交谈间复发晕了过去,太医院再度乱成一团。
“容儿,你与月白同为姊妹,就真的不能放她一把?”姜承畴的声音犹在耳畔。
姊妹,世上哪有这般的姊妹?脸色还有些苍白,元容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这是母亲当年留给她的遗物,缓缓开口,“父亲可曾听过杜鹃托婴的故事,杜鹃不会筑巢,便把蛋下在相似的苇莺窝里,然后把苇莺的鸟蛋全推出去,只让自己的孩子存活。”
“容儿!”
“禽鸟天性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元容捂着心口痛呼出声,然后冲姜承畴摇摇头,“皇宫就这么点,她不让我好活,自己便也别想好活。”
宫人听到呼声,忙贯穿而入,就见元容咬着唇半伏在桌案上,吓得哪还顾得上姜承畴,忙慌着去请御医。
“父亲,您是否还记得老祖宗的那枚玉扳指?”元容在人仰马翻中攥住了他的袖口,就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姜承畴眼睛骤然放大,“上面刻了朵好看的不丹花,母亲虽不爱,但也养了株。”
手上的翠玉闪着光,更衬得她皮肤白的骇人。
“容儿知道的太多了。”姜承畴忽然明白了这些年,元容对姜月白的恨意,对他的疏离都是怎么来的,那些他隐藏的秘密早已被她一点一点的挖掘开来,她不声不响,自己也权当她跟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女儿一样,没想到,那么咋咋呼呼的性子,骨子里却是个如此能忍的,“即便这样,我也还是你父亲。”
父亲,这个世上最沉重的枷锁,与生俱来。
姜这个姓氏,以后会是曜儿最坚固的靠山,她确实不能怎样,还必须要让姜家稳稳当当的站住权臣的位子。
顾曜立在殿门口,他没有进去,母亲倒下去的瞬间,他看到她嘴角笑意的转瞬即逝,就像那日,她暗地里伸手推顾念时的模样。
抬手眯眼望天,细碎的光从指缝中透过,照在他还略微有些圆润的脸颊上,顾曜没有做声,这是个秘密,是母亲的秘密,也是他的秘密。
晚霞如血,柔福宫安静的好似深夜,顾子期一声轻便的衣袍,与姜月白对坐饮茶,上好的银山白雾。
“没想到表哥既然有时间来我这坐坐。”姜月白身边的宫女全被换了一遍,“蕊儿呢?”
“不知埋在了哪里。”顾子期凉凉出声,没有丝毫的情绪,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敷衍她,这很好,她活了这么些年,也不再想讨好他了。
“呵呵,那丫头可是表哥当年买给我的。”姜月白啧啧出声,正是因为蕊儿的来历,她才从来不信她。
只是令姜月白没想到的是,那个丫头,被侍卫拖出去的前一刻,还在拼命的替她开脱。姜月白看着她撞在地上逐渐变的青紫的额头,从未想过,自己在蕊儿心里,是那么好的女子,善良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子。
让她一时不知该说蕊儿太愚蠢,还是太单纯。
“月白,这些年,你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地位、荣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子期哥哥,你多久没照过镜子前了?”姜月白反手撑住下巴,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玄袍男子,鼻挺唇薄,与记忆中那个爱笑的男孩迅速粘合,然后又毫无理由的剥离开来,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时光容易把人抛,都变了,什么都变了,“我每天对镜梳妆时都在想,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陌生到我自己都有些不认识。”
但是后来,她看开了,人生短短几十载,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换了什么姓氏,她还是林月白,是钱河郡主的掌上明珠。她做再多的错事,母亲也不会怪她的,她的母亲,记忆里是那么的温柔。
“今日我仔细瞧了瞧,发现自个也不认得你了。”
他现在的的样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是男子,他是帝王,是他的狠辣他的自私,都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对于百姓,顾子期勤于朝政是个明君;可是对于她们这些个女人而言,他是如此的令人心寒。
她们不过是他青云路上披荆斩棘的一把武器,一路挑挑捡捡,要最锋利无边的。可当尘埃落定,便把生锈的利剑抛到一旁,翻找出儿时最爱的那把木头剑,然后为它镶满宝石,纵然那把剑已经不适合他。
“我扪心自问,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从未愧对过姨母。”顾子期甩袍起身,光影下,他半张脸投在微暗的阴影里,心头越发的烦躁,这个地方,让他压抑,沉重到呼吸困难。
“顾子期。”见他转身要走,姜月白尖叫出声,如同指甲划过光滑的玻璃,激的人身上生满了鸡皮疙瘩,“刺客是我请的,祁媛也确实帮我背了锅。”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