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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格兰军校是一座熔炉,它培育了数以千计的优秀军官,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并不一定会选择从军这条路,但是他们在这里学会了忠诚,学会了生存,学会了团结和坚强,也许还会碰到一生中难得的挚友,拥有一段热血沸腾的青春。”她这样说着,蹲下身来,目光与少年的身高齐平,“在这里,你会拥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思想。等到你有了足够的思考,再来告诉我,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姑姑……”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必须要离开姑姑了。
少年不无凄然地这样想到,抬头看看女子苍色的眼睛,侧过头去望着脚下尘土飞扬的操场,心底却有了前所未有的雀跃,在姑姑殷切的目光里,他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帝国历11年9月,亚格兰军校第211级新生入学,一名叫做安格尔·康斯坦的蓝发少年成为其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自此,我终于告别了姑姑的庇护和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踏入亚格兰军校大门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命运女神为我开启的迥异于其他亚格兰皇室子弟的人生大门。”
——《安瑟斯大公手札》
第99章番外少年们的野望亚伯特篇(上)
安瑟斯·亚格兰再一次见到亚伯特·法透纳的时候,已经是帝国历17年的初冬,正值他刚刚结束一场小规模的海上歼击战归来,帝国年轻的皇子站在冰海守备区的码头上看着他披着一身血污归来,步伐矫健,五官的线条锐利冷峻,迎着冰海沿岸刀割一般酷烈的海风,一头过肩的金发猎猎的扬起来,在西北冰原黯淡的天空下甚是耀眼。
——题记
亚伯特·法透纳接到养母死讯的时候,距离他离开迪卡指挥学院进入亚格兰军校深造还不到两个月,远在萨特行省的故乡已经没有了亲朋故交,当地的民政部门把死亡通知发到原来的母校迪卡指挥学院然后再辗转送到帝都,当中也已经拖了一个多月,而算起来,他自从十二岁离开家考入迪卡指挥学院,也已经有4年没有回去了。
少年仰面朝天躺在军校操场边上的小树林里,头顶靠着参天的大树,繁密的枝叶错落交织在他的身上投下鸽子灰的斑驳倒影。
原来……这么快就……去世了啊……
他这样想着,叹息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来。
这是少有的异色双瞳,左蓝右黑,往日不乏硬冷而桀骜的气息,此刻却偏偏有了几分萧索。
为了选拔优秀的后备军官,打破地区与层级之间的壁垒,每年举行全国军校联考,使各级军校能够根据学员的成绩二次选拔人才,并给予优秀学员第二次选择军校的机会,已经成为帝国十几年来的惯例。作为帝国最高军事学府的亚格兰军校,每年都会乘此机会在全国选拔一批优秀的军校学员进入学校继续就读。而与原来的地区军校相比,这些被选中的学员们在今后的学习深造和毕业后的仕途上都会面临更大的机遇和挑战,也因此,每年都有大批的地区军校生在联考的志愿表中填上亚格兰军校的名字,但在原本名额便不多的情况下,真正要脱颖而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今年亚格兰军校总共在全国联考中招收40名插班生,而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插班进入亚格兰军校最热门的战略研究系深造的资格的,却只有这个有着一头齐肩的奢华金发的俊朗少年,仅此一点,便足以成为话题的资本。
法透纳这个姓氏,在整个大陆中名不见经传,亚伯特本人未曾谋面的养父充其量是个身价清白的平民,但除去这一点,少年本人至今散发出来的不可遏制的光芒是足以成为他骄傲的资本,然而此刻的亚伯特,想到所谓的故乡那几间破旧的矮房和房子里终日醺酒的女人,却是不知所谓的叹了口气。
少年很早就知道,那个满身酒气难得有清醒时候的女人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如果当初没有收养你就好了!
一定是你这双眼睛带来了灾害!
早知道当初逃荒的时候应该把你丢掉!
诸如此类恶毒的言辞不止一次在女人酒醉之后向他喷射而出,只是他很不明白,既然这样憎恶自己,为什么又要违心收养自己一边打骂一边又把自己养大呢?
他记得他十二岁被迪卡指挥学院录取,准备离开家乡求学的时候,女人倒是难得地清醒,进了军校,以后就是独立的军人了,你有职业有津贴,我养你这么多年,也算了了桩心事,你这一去以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也好,你也好,都不要再见了。
这女人平静的说出诀别的话语,不带着任何眷恋,那是少年的心中不是不难过的,他那时想也许离开这个价,对她也好对自己也好都是一个解脱吧?
此后,即便是学校的假期,他也没有再回去过一次。
然而没有想到,只是将近三四年没有回去,那个人就已经去世了,也是,每天喝那么多烈性的酒啊……
少年这样想着,眼底却有些许干涩的感觉,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结束这段漫长的冥想,将那张薄薄的死亡通知塞进制服的口袋里,整了整略微凌乱的领口,向着树林的后面走去。
正是日落时分,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距离就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如去找个地方打发睡觉之前的无聊时光,小树林后面的偏门,正靠着城郊的小镇,是军校生们闲暇时经常光顾的地方,镇上的酒吧亦极有特色。
走到树林的深处,却听到一系列的骚动,亚伯特·法透纳皱了皱眉,但污秽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钻进他的耳朵。
高年级的军校生欺负低年级的后辈,这在军校之中是常见的事情。
再加上虽然波伦萨皇帝推行新政以来,大大打破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桎梏,但是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尊卑和等级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军校之中亦不乏自视甚高的贵族子弟欺凌平民的事实。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少年停下脚步,双手插在制服的口袋里,望着眼前那个已经被揍得奄奄一息的一年级新生微微皱了下眉,抬起头来便看到动手打人的那几个高年级生,正用一种敌意和蔑视的眼光看自己。
“看什么看,金发的小子!”为首的少年看上去还要比他高上几届,一头耀眼的火红色头发下面,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眯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挑衅。
亚伯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异色的眼睛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不动声色的擦着他的肩头走过去。
只是路过而已,亚伯特从不自诩是正义的使者,此刻也没有行侠仗义的心情,但对于仗势欺人的杂鱼们,他从来就没有很好的耐性。
“喂,别走啊。”对方却不肯放过他,几个人赶上几步来拦住他,“看样子,你就是那个全国联考第一的插班生么,听说你很厉害,不如一起比划一下,啊?”
“抱歉,没有心情。”
“怎么,怕了?”
“军校,禁止私斗。”
“切,少来这一套。”红发少年一把扳过他的肩来,一记拳头便挟着风声劈面而来。
亚伯特敏捷地躲闪,一张折叠信纸却从衣袋里滑了出来。
他愣了愣,想要弯腰去捡,对方的帮手已经从后面袭来,一个躲闪不及胸口便狠狠挨了一记。
红发少年见占了上风,甚是得意的笑了声:“唔,这样就倒了,真是没用,还以为这次进来的平民有多大能耐……啊——”
话音未落,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年却是一个鱼跃扑上来,飞起一脚把他揣翻在地,凌厉的拳脚如雨般地落下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原先那个一年级的新生早就趁乱跑了开去,红发少年的追随者们忙不迭冲上来围住这个初来乍到的金发小子,一场单方面的挑衅终于演变成以多欺少的群殴。
亚伯特·法透纳在他十五年的短暂生命中,待人并不热情,甚至有些冷淡,他很少与人争执,并不是因为脾气好,而是觉得不屑,但如果一旦被激怒,动起手来绝不手软。只是他似乎没有像今天这样失去理智过,仿佛是积压已久的阴霾心绪如潮水一般地爆发,借着剧烈的拳脚搏击通通发泄了出来。
半个小时后,方圆几米已经是一派狼藉,几个贵族子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为首的红发少年被他踩在脚下,仿佛是没有料到目前的狼狈景况,怒视着居高临下踩着他的胸口的金发少年,如同受了莫大侮辱般的愤懑和不甘。
“你……你这个平民小子……居然……”
话没有说完,少年的脚上用力,他的手下败将几乎要吐出血来。
彼时暮色已经四合,少年的制服因为剧烈运动而显得凌乱,一头齐肩的金发却是奢华而耀眼,一蓝一黑的金银妖瞳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夹杂着几分不屑和冷漠。
“所谓贵族就是这份德性么?”这少年抬起眼睑来,脸部的线条显得倨傲,“总有一天,你们这些人都要跪下来接受我的调遣!”
他冷冷哼了一记,仿佛是宣泄完了心底的浊气,终于抬起的脚,转身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对方却没有打算结束这场争斗。
“切,目中无人的小子!”红发少年终于喘出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握拳向着对方的脑后袭来。
“小心!”
亚伯特·法透纳回头的时候,已经慢了半秒。
怔怔地看着半路里杀出来截下对方偷袭的蓝发少年,一时忘记了说话。
但取而代之,便立即对眼前这个暗地里偷袭旁人的红头产生了极大的愤恨和憎恶,金发少年只停顿了一秒便冲上去飞起一脚将红头踹翻在地,顺带拎起他制服的领子来,照着面门便是狠狠一拳,唤来对方一声惨叫和喷薄而出的鲜血。
暮色渐浓的树林里,一片狼藉。
等到红头终于倒在地上,半刻也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停下来仔细打量眼前蓝发的少年,苍蓝色齐肩的头发,眼睛比湖蓝更深,比暖蓝更浅,暗淡的天光流淌在英挺的五官上,线条流畅明晰,深蓝色的军校制服很是合身,投在地上的倒影颀长而挺拔。
后世传记中被渲染的不厌其烦的安瑟斯皇子与亚伯特伯爵之间的所谓具有宿命意味的相遇,其实际的情况,不过是两个军校的优等生站在一片狼藉的树林里,被闻讯赶来的风纪教官不偏不倚的抓了典型,然后因为私斗违纪双双被送进了禁闭室。
虽然最先挑起事端的并不是他们两个,但例行的盘问必不可少,加上其他的肇事者受伤不轻,两名被当场抓了现行的私斗分子不得不面面相觑地在狭小地禁闭室里渡过这个不寻常的夜晚。
“呃……看上去事情有点麻烦,你下手太重了。”
安瑟斯·亚格兰透过高高的窗户看着外面一轮白色的月亮,又望了望对面漫不经心的金发少年。
而后者只是冷哼了一记:“那是他们活该。”
“拉尔文男爵家的公子啊,恐怕马蒂·拉尔文参谋次官阁下可不会善罢甘休了。”安瑟斯头疼地皱了皱眉,他倒是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只是很伤脑筋再想,要怎么样拜托阿尔特班导师不让这次不光彩的私斗传到姑姑的耳朵里。
遗憾的是对面金发的少年显然无法领会他此刻的烦恼,只冷冷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搞搞清楚情况就动手帮人的打架的吗?”
这一次安瑟斯倒是微微愣了一下,仿佛很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嗯,恰好……我看那个红头不顺眼也有很久了……”
他半天悠悠地吐出这一句,对面的少年愣了愣,不自禁的略略勾了勾唇角。
安瑟斯靠在墙角静静地看他一头奢华的金发,若有所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扬了扬唇角:“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亚伯特·法透纳,战略研究系三年一班,两个月前刚刚来这里报道。”
“哦,你就是那个全国联考第一进来的插班生?”
对于安瑟斯的意外,对方只报以肯定的沉默。
“安格尔·康斯坦,战略研究系三年一班。”
安瑟斯报上自己在军校中使用的化名,听到最后重复的字眼时,对面的异色双瞳里微微折射出些许的讶异,而俊朗的蓝发少年只是愉悦地扬了扬嘴角:“哦,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军校,所以没有见过。”
“你不是在校生么?”
“没办法,姑姑突然病得很重,不回去看一看实在是不放心,前两天才刚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