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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雷和孔果洛怕舒庆东至后方追来,说不定还会有援军,只好收拾心情隐入密林,寻得一小潭露水坑后,两人将身上的血迹洗去,又整理一番生都的皮毛,这家伙似乎还没退去凶性,不住耸着鼻头闻向撕杀过的地方。两人商量后,将生都留在密林中,狼窑密林中的野物多,足够生都活命的了,况且它桀傲不驯,自有灵性,根本不需要为它操心。
就这样,挥别了生都后,两人收藏好刀兵,投向了狼耳桥。
在这两里的路上,分雷将所遇的种种参详了一遍,如今盈绕在眼前的疑点重重,不光是卢乃海带来的困扰,还有最令人烦心的藏珠。刚近狼窑时,这位真假难辩的藏珠显然对他们是泾渭分明,可偏偏血书求救,这矛盾的做法让他分雷想疯了脑袋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暗下打算,等在狼窑稳当下来后再接近藏珠把话挑明了,并且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一番舒庆东。
正想着,二人已接近狼耳桥了,他们埋藏于草丛间,屏住呼吸探目望去,这狼窑有名的桥所,却是名不虚传。桥分两道,两道的结合处正是分雷和孔果洛面前的入口,型似三角,如在高空下望,正像是一只狼耳朵,而两道桥身也解决了拥挤的问题,起到了疏通的作用。桥下奔腾的黄河支流汹涌澎湃,振耳的波涛声催人心脉,若胆小者,恐怕连桥也过不得了。
孔果洛眼观此景,心潮自是舒畅,他不顾面颊上的刀痕肿胀,叹慨道:“要不是兵刀相向,我定要放宽了心,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呢。”
分雷笑骂道:“我怕你不似中原男儿,挟几个娘们欢快才是真的吧?”
孔果洛难掩心色,嘿嘿笑道:“咱们哪有别的乐趣,战时上场,等战后放放成群的牛羊,晚上搂娘们喝几口酒,美美的睡个觉,听怀中美人儿痴嗔哥哥、哥哥,这就足够哩,可今天一看这般景色,倒也想如中原小哥那样游山玩水了。”
分雷不禁大笑道:“说的这么尽情,仿似你去过中原呢,不若事了后,我准你游去,再弄几个江南娘们回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孔果洛一听双眼直冒光,问道:“头人可是说真的?”
分雷嘿笑道:“当然是真的,紧要多弄几个回来,不然莽乌特和嘉布塔拉定回讲你不够义气,哈哈!”
孔果洛大喜道:“那是自然,我拉他几牛车回来,还怕兄弟们不够分的么!”
分雷心内失笑,那以后的买天部落就成混种了,随后望着桥上三三两两的过客,拍拍孔果洛道:“先别想娘们的事了,我们先进狼窑。”
两人警惕的蹿出草丛,迅快地整理了一番衣服,坦然向桥口走去。
狼耳桥长四十于丈,每道桥宽三丈,加上行路人稀,自显得宽阔雄奇,二人与形形色色不同民族的路人擦肩而过,均感到一番异趣。当他们行至桥中时,分雷见一人凭栏而立,面向涛去的河水似若有所思,分雷心内莫名的一动,仔细打量去,见此人身量颇高,头戴遮纱斗笠,在遮纱布下独露出似笑非笑的嘴齿,裹身的是件藏蓝色黑纹相杂的开襟长袍,那黑纹形似狼头,袍脚与风相携,正微微抖动。
分雷肩头一触孔果洛,后者显然才注视到此人的存在,两人心照不宣,均暗蓄内劲默声走去。
就在二人行至与他成一直线时,只听此人响起低沉而雄浑的声音道:“人道力处,乾坤也可扭转,仿如狼窑先人引这滔滔黄河之水,不仅可以养民,也验证了人道的伟大,真乃天地之奇也。”
分雷和孔果洛心头一怔,不是因为此人的话为所指,而是他们的腿脚竟迈不出去!
一股扉夷所思的力场牵扯着两人的心志,分雷暗叫不好!只见那人袍脚蓦地急速摆动,刹那之间!一道不知从何处划来的闪芒切向临近的孔果洛!分雷也非是凡人!以无尚的意志破开力场,将孔果洛顶了开去!
闪芒过后,人桥如一。
而分雷胸前却“嚯”地哧出鲜血!孔果洛惊魂未定,却见那人鬼魅般贴上分雷!又一道闪芒划来!
分雷身子微微一侧堪堪躲开,而胸前又一道血口裂了开来!血雾荡散下,分雷“嗷”地一声抽出绑腿上的骨刀,眨眼间戳向那人的身子,而诡异的是,分雷眼前却是一黑,待看清时,那人已在一丈之外了!
分雷单眼密布血丝!他从没有像此刻般感到羞耻过!那股不可与敌的震慑深深激怒了他!
“你是何人!”
斗笠人独露的嘴角泛过一丝笑意,淡淡道:“长生天,我是长生天。”
长生天是神,是草原大漠上的人们永远追逐的信仰,草原大漠上的一切都属于长生天。
分雷被刺痛了。
长生天咯咯笑道:“你得死,如果你不死,很多人会不高兴的。”
分雷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怒斥道:“放你妈的狗屁!少在那里装神弄鬼!谁派你来的!”
听到分雷这番痛骂,孔果洛才缓过神来,他狠命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听那人悠悠道:“不是说了么,事有乾坤,太伟大的事不需要你来做,什么都是安排好的了。”说罢抖出骇人的杀机!续道:“你就受死吧!”
分雷脸上横肉叠起!蓦地抽出奔狼绷簧刀就要迎上拼命!
“住手!”
突地一声盖过黄河波涛的大喝由对岸传了过来!
那自称长生天的斗笠人蓦地收回杀机,嘴角间露出轻蔑的神色,接着一扬长袍向密林方向奔去,眨眼间竟了无踪影。
分雷与孔果洛面面相觑,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的震撼。
当他二人缓过心神来,河对岸驰来一队敞襟大汉,为首一人双目如铃,蓄着落腮胡子,手上提着百斤重的斩马刀,他勒马临近分雷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出乎意料地翻身下马,将斩马刀丢给后人,上前抱拳道:“小弟梭伦!是狼窑环刀子王索阿的儿子!敢问这位秃头,可是分雷头人?”
这话说的倒不客气,让分雷和孔果洛好一阵难堪,分雷一边撕开衣襟压住伤口,一边望着此人,他本想搪塞过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觉不妥,只好喃道:“我就是分雷,不知梭伦兄弟有何请教?”
梭伦咧嘴笑道:“那就没错了!我家老头子请分雷头人到帮中一叙,请分雷头人上马!”说罢,后人已空出两匹马引了上来。
分雷看看孔果洛,后者苦着脸,分雷也是同感身受,这还没进狼窑呢,就扯出一个要命的神秘人和索阿,而且他的到来再不是秘密,与车鼻可汗结盟的部落,处在万分险恶之中,像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狼窑,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梭伦是个五大三粗的爷们,看似也没那几缕心计,分雷和孔果洛唯有硬着头皮上了马,谁知梭伦从下人手里拿过两顶斗笠,手上一抬将之甩去,分雷二人接过,梭伦道:“二位放心,此刻知道买天乌骑甲到来的只有我们环刀子。”分雷和孔果洛戴上斗笠,均感到肉在毡板上的滋味。
一切妥当后,二人随着众汉子驰向桥对岸,甫入狼窑,就被热闹的人群吸引住了,狼窑是个边内边外给水易货的地界,东西南北往来的客商均在此做批发的买卖,大到牛马羊畜,小到粮种锦帛,大批大批的物资由托运车队运往各地,而且此地的小商品种类繁多,纵是赏心悦目,玩味十足。
二人于马上目不暇接地看着地摊小买卖,不时被某个精美的物品所吸引,一旁的梭伦傲然道:“狼窑一天所交易的银子要由车斗来算,我们环刀子帮负责这里的治安和托运,凭着一个良心在这里苦心经营长达百年哩。”
分雷见不时有人向梭伦致敬,知他所言不假,这刻想起苦雅拉曾对他说,索阿是历代环刀子王中最强硬,也是最有信誉的头人,他以雄厚的家财和硬郎的作风,俨然成为黄河中游、长城内外的重要人物,商人们之间有个笑话,讲索阿早上喝碗羊奶粥,这一天羊和小麦的价格就会涨一倍,可见索阿在此地的影响之大,也难怪那个自称长生天的神秘客要给梭伦面子了。
穿过络绎不绝的商客,众人在一家酒楼前停下,分雷和孔果洛下了马,抬头一看,只见这五层高的酒楼上挂着长达三丈的大牌子,上书四个金漆大字——狼须酒楼。
孔果洛凑在分雷耳旁笑道:“莫非是把狼的须子泡在酒里了。”
分雷耸了耸肩,在梭伦的带领下迈进酒楼,三人一进堂,一个满脸春风的中年汉子就迎了上来,此人四十上下,脸上的笑容倒是诚挚可亲,他抱拳道:“梭少可来哩,索爷在五楼正与一帮波斯人谈买卖呢。”
“波斯人?”梭伦皱了皱眉,续道:“宁老板,这二位是我们的贵客,请老哥多加照应。”
这姓宁的打量一番分雷二人,笑道:“自家人自家人,在下知道怎么做的了。”
梭伦点了点头后,便带着分雷和孔果洛上了楼,梭伦道:“方才那人是这酒楼的老板,叫宁禄,是个豪客,这里有便了装的唐军探子,他自会应承,二位请放心。”
分雷心内一动,看来环刀子帮倒是消息灵通,而且他也要重新估量这位梭伦了。
待三人上得五楼,只听堂内传来一腔生硬的突厥话,分雷和孔果洛定睛望去,见诺大的堂子只有一桌客人,坐南面北的一人显是主道,此人五十上下,留着一把灰白相间的美须,双目半睁半阖下,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身后站着两个刀手,看样子是他的手下,美须客对面坐着的是四个异族装扮的汉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宁老板说的波斯人。
其中一个波斯人说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凡事要三思而行,我们不远千里而来,您想也不想,一张嘴就断了我们的财路,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另一个波斯人怒道:“突厥人就是不讲道理!我们还和他说什么!买卖我们照做就是了!”
四人一人一言,眼看就要翻脸了,却听那美须客轻轻笑了一声,接着起身道:“能否让老夫说句话呢?”
四个波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没有作声,美须客依然半阖着眼,缓慢而有节奏的说道:“你们说老夫不讲道理,可是你们想一想,狼窑为何商侣众多买卖公正?是因为狼窑从不收商人的一分税钱,这不论大小,均是一视同仁,而你们昨夜押来的波斯地毯老夫亲自验过,那不过是粗糙的下等货,你们坐地要价,压低不止几成,害得其他毯商叫苦不迭,老夫身为狼窑的行首,岂能容你们这等嚣张!”随着美须客话锋转冷,续道:“老夫今日设宴请四位来正是想好言相劝,这敬酒也喝了,如若再蛮不讲理,也别怪老夫手狠!”
第十五话狼耳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