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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忧心孩子?”沈彦钦看着跪在小祠堂里失魂的妻子,柔声唤了一句。
余竞瑶回首,见了丈夫,抹了泪含笑问道,“怎还没睡。”
“你不在,我哪里睡得着。”他把手里夹棉的锦绣斗篷披在了妻子身上,陪她跪在了晋国公的牌位前。地下连个多余的蒲团都没有,这寒冬地凉,他膝盖受不了的。余竞瑶紧张地拉他起身,他顺势把妻子也拉了起来。
外面下着雪,祠堂里没有取暖的火炉,妻子的手冰凉凉的,他来过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答应他的,我已经做了,明日我就去宣平侯府接孩子和沛瑶。”
余竞瑶点头,“要我去吗?”她担心陆勉会再次蓄意为难,又担心孩子。不过若是沈彦钦不同意,她能理解。
“不想你去。”沈彦钦直言道,“我不想他再靠近你。”
“好。都听你的。”余竞瑶微笑,手搭在丈夫的腰间,眨着水洗似的明眸盯着他。
二人不语,对视中情义暗涌,沈彦钦看着她粉嫩樱唇,扣在她背上手心一热,俯身相就。余竞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颦眉向后瞥了一眼。沈彦钦循视望着祠堂中的牌位,把她的手拿了下来,一个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回了寝堂内室。
他想她想得紧,满腔的炙火燃得他心躁动不安,但妻子要坚持守斋七,他只得抱着她以解相思。怎知靠她越近,越是难耐,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自己的丈夫,余竞瑶再了解不过了,她无奈笑了笑。趴在他肩头突然板了脸,一本正经地问道,“鸾音阁是怎么回事?”
这招倒是管用,沈彦钦霎时放松下来,抚了抚妻子的背,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讲给她听……
“所以说,这是个交易?你帮她摆脱睿王入宫,她帮你在皇帝耳边进言?”
沈彦钦未语,微笑。
在皇帝身边留个人,这是个办法。想想当初的贵妃,若不是因为她,睿王怎能得皇帝宠爱,枕边人耳风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不过前提是楚幼筠能荣宠不衰,且她甘心为宁王所用。
沈彦钦果然谁都可以利用,她竟然庆幸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男人,不然想想还真有点害怕。
“可是,跟着睿王和入宫为妃。这有区别吗?哪个都不是她所爱,起码睿王是真的看重她。”余竞瑶突然感叹道。
沈彦钦笑了,“皇帝也很看重她。况且皇帝能给她睿王给不了的。”
余竞瑶明白,只是没办法理解。“真的可以用自己去换地位和身份?”
“这许是和她的生长环境有关吧,权势对她很重要。”沈彦钦应道,沉默片刻,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妻子问,“不是所爱就不能嫁吗,那你当初为何要嫁我?我是你所爱吗?”
这话可把她给问着了,她想说自己嫁他是出于求生本能,但这求生的条件不也是建立在他未来的权利上吗?就因为知道他会称帝,所以才嫁他。这么解释好似也没什么区别,但换个角度,如果他不做皇帝,或许她更开心。所以追根寻底,楚幼筠要的是自己的地位;余竞瑶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生活,她只想和他平淡一生。
余竞瑶馨甜一笑,撒了个娇钻进他怀里,“反正嫁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沈彦钦看着怀里的人,心被填满了,低头亲了亲她,柔声道:“幸好被你选中了。”妻子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一切都在计划中,她想要的,他一定会给她。
一早起来,日头未出天已亮,下了一夜的雪,天青地白,看着都寒。余竞瑶把沈彦钦的裘衣拿了来,给他披上。他要先去府衙安排事宜,赶在日出带兵去宣平侯府。
余竞瑶把裘衣的飘带握在手里,小心谨慎地给他系上。沈彦钦瞧她一脸的庄重不禁笑了,捉住了她的手。“我又不去战场,你紧张什么。”
“我怕他再出什么诡计来为难你。”当初陆勉是因为自己和沈彦钦作对,不过如今不一样了,他对沈彦钦已然由不甘到恨了。所以她总觉得陆勉不会轻易妥协。“即便他食言,依旧不肯给你孩子,也不要硬来,事情闹大了对殿下无益。既然他想拿孩子做威胁,就不敢把孩子怎样。况且有沛瑶在,他对沛瑶还是有那么点良心。”
“我知道。别担心,在家等我回来。”沈彦钦捏了捏她的手,踏出了房门。孩子们醒了,余竞瑶没有远送,只是在寝堂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没在雪景中,在还未轻扫干净的庭院里留下他一串稳健的脚印。余竞瑶抬头望望天,东边泛白了。房顶不知哪来的一只雀鸟扑棱棱飞了起来,把雪带了下,洒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很熟悉的感觉,两年前知道自己怀了宝儿那日,也是这般,希望今日也能有喜讯。快过年了,希望在新年到来之前,事情一切都能解决。
她抚了抚脸上的雪,见书房的灯亮了许久,便先去看承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首歌oops—littlemixcharlieputh调调很清新,歌词也很甜甜甜。所以说,喜欢不要轻易说分手,分手了才知道有多喜欢。
☆、第120章深渊薄冰
马车上,沈彦钦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回忆着方才的那幕。他向皇帝坦白后便急着去接孩子,为的就是不想让陆勉有反应的机会,可他毕竟是尚书令,不要说朝廷,连宫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他的目的是逼沈彦钦踏上绝路,怎知他绝地逢生,皇帝非但没怪他,到念起旧来。
陆勉拒绝将孩子交给他,宁王强硬不得,孩子的安危最重要。不过陆勉的举动让沈彦钦确定一件事,对硏ìng交实圩咝牧耍惨源寺矫愕貌怀ナВ呕岢龆炊�
不知该如何与妻子交代。此事他必须抓紧想办法,不能再让妻子失望了。
宣平侯府,沈彦钦走了好一阵了,陆勉依旧坐在堂上沉思着。他让东亭去嘱咐下人,好生照余靖添的儿子和余家二小姐,万可不出什么差池。
“陆尚书果然还是放不下宁王妃啊。”睿王剪手从侧门踏入,笑着道了一句。
陆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应。摆了摆手,下人都退了下去。方才沈彦钦讨人那幕,睿王在堂后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吩咐下人善待他余家人,为的不还是余竞瑶么。
“放不放得下又如何,我和她缘分已尽。她心里容不下我了。”陆勉平静道,或者他早就该清楚,那个人已经不是曾经的余竞瑶了。如今他明白了,原来人心果真可以变得这么彻底。
“陆尚书何必这么较真呢,表妹嫁沈彦钦之前心里也未必装着他,一时任性罢了。离不开他也是因为习惯,所以心随人走,若把她栓在身边,不怕她心里不会再拾起你来。”
陆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他曾经是这么想的,但经历此番,如今越来越发现是自欺欺人。
“所以,只要你帮我扳倒沈彦钦,表妹还是你的。”睿王收笑,肃然道。
陆勉呷了一口茶,缓缓抬头,盯着宁王微微一笑,笑得有点无奈,拒人千里之外。“殿下,我如今能帮您的,也仅此一件了。宁王,我拿不住他,我只能帮您再留这孩子一段时间。”
“今儿陆尚书帮本王,本王自当感谢,只是你真的不再考虑了?”睿王脸色阴了下来,寒眸盯着陆勉,“只要沈彦钦倒,宁王妃……”
“不是我不想帮,”陆勉截了睿王的话,“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他是王爷,我是臣子,我拧不过他。我不是没尝试过,结果您也看到了,晋国公的死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我还能奈他何。”
“我可以不让你和他正面相对,不过待我需要你那日,你可别站错队。”
睿王妥协了,陆勉自然不必僵持,他是臣,他没资本和任何一位皇子去较量,宁王不行,睿王自然也不行。“好,若是如此,我定当全力以赴。”
陆勉送走了睿王,看着他的马车远去,陆勉冷笑。帮他,陆勉可没那么傻。如今局势不明,但睿王已然不在这个局势内了,如今是宁王和皇帝的对决。
旁人看不清,陆勉心里明净。从贵妃殁了,睿王失宠开始,他就再难翻身了,如果对手曾经的太子,许他还有线生机,但他面对的是宁王。运筹帷幄,步步谋划,睿王这个自负又单纯的人怎么可能算计得过他。晋国公一去,他注定要输,只是骄傲的他不肯认输。
睿王那点心思,陆勉明白,他想找个人推出去当剑使,对付沈彦钦,估计没人会帮他。如今未婚妻在宁王的帮助下舍他做了贵妃,他心里窝着火,更是急于求成,对这份怨怒也丝毫不掩。知情的,晓得他是怨宁王,可在全天下人的眼里,包括皇帝,他这火气可是猎猎燃向自己的父皇。但凡有点心机,也该韬光养晦,不该再张扬,寻到宣平侯府来。
宁王就是要利用他这脾气,引他爆发。这步棋走得好,一石二鸟,宫里有了自己人,又把睿王朝深渊推了一把,好生会算计啊。
沈彦钦和皇帝坦白,皇帝非但没有迁怒,听宫中内臣道,陛下还寻了礼部和宗正寺入殿议事,想必是为了那个孩子。这势头,陆勉威胁不了沈彦钦,余靖添的儿子对他也没用处了,他本打算交出去,也好让余竞瑶安心,他不想她再恨自己到极致了。
可偏偏睿王来了,请他暂且再留二人一段日子,想要分沈彦钦的心。毕竟睿王还是亲王,可以不帮他,但这个面子不得不给。
“侯爷。”东亭从外院回来了,垂目唤了一声。
陆勉看着他,问道,“二小姐和孩子如何?”
“一切都好,只是……”东亭为难。
“说。”
“余家二小姐今儿又骗过乳母,带孩子出了内宅,幸好外院有侍卫守着,发现了她。”
陆勉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随即起身正了正衣襟道,“把外院的侍卫都撤了吧。”
“这……”东亭惊讶地看着他,一时语塞,当下反应过来,问道,“侯爷可是要放过宁王?”
“我几时说要放过他!”陆勉冷冷地瞥了东亭一眼,踏出正堂,去后院了。
他这么做为的是余竞瑶,至于沈彦钦,他们之间这笔账还没算完呢……
沈彦钦走后,余竞瑶给承越送早餐,让他吃过早饭出门歇歇,一会再继续抄。可这孩子,认真起来和沈彦钦一个模样,不抄完如何都不肯离开桌子。反倒劝余竞瑶,兄长让他抄自然有抄的道理,再温习一遍并非无益,早点写完,也早些陪小侄儿去玩。余竞瑶不好再说什么,只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听话吧,把苦都自己咽下去,表面上云淡风轻。每每想到这,她都心酸,迫不及待想见到丈夫,好好疼一疼他,告诉他,他可以和自己倾述的。
正想着,下人来报,宫里来人了,正候在门厅。余竞瑶带着霁颜去了,她识得,是贵妃身边的内臣,他言道贵妃思念友人,请余竞瑶入宫叙旧。
余竞瑶不解,不是前两日才见过吗?但内臣领命,今儿必须请到王妃,不然便要挨罚。如此急迫,楚幼筠可是出了什么事?即便有事,也该和宁王商量,不应是自己,并且还要请自己入宫。
贵妃有请,拒绝不得,余竞瑶留了话给宁王,带着霁颜和林川及侍卫,跟着内臣入宫了。
一路困惑茫然,她设想了好多原因,每一个都与宁王有关。她们两人之间也只剩这个话题了。朝好了想,许她是希望自己能给宁王带消息,许她又发现了什么;朝不好了想,她是想和宁王解除约定,想站在皇帝那面,借此威胁自己。
好的坏的都想了,可哪一个也没中。当她入了贵妃的寝殿,见殿外胡顺把守着,殿内昏暗,只留一贴身宫婢伺候着靠坐在床榻上,那个脸色苍白,疲惫的楚幼筠时,她突然明白了,而后甚是惊忧……
……
还未到宁王府,程兖便跟了上来,入了宁王的马车。
“殿下走后,睿王留了有两刻钟,从宣平侯府侧门离开了。”
沈彦钦点头,果然是睿王去找他了。他去讨人的时候,担心陆勉把人从府内带出去,便把宣平侯府围了住,程兖心细,在巷子口发现了一辆隐匿的马车,颇似睿王府的车。
睿王一早就去找了陆勉,应是知道自己会去宣平侯府,不知陆勉扣着人不放是否和他有关。
“之后呢?派人盯着了?”沈彦钦问道。
程兖应声,“盯着呢,他离开侯府便朝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沈彦钦沉吟,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西北方向值得他去找的,也只有衡南王,他是去衡南王府了。“好,继续盯着。”
程兖应声下了马车。沈彦钦仰坐回榻上,靠着凭几,抚着玉佩冷笑。
睿王,哪条路不好走,你偏偏选了这一条。我推了你到悬崖,但跳下去的,可是你自己。
沈彦钦没去府衙,直接回了家,他得回去告诉妻子孩子和沛瑶的事,不管人接没接来,不能让妻子担心。他派程兖盯着睿王的同时,也出动侍卫时刻盯着宣平侯府的一举一动,他不相信陆勉一点破绽都不会留。
入了王府大门,沈彦钦听到孩子在庭院中玩耍的声音。他一眼就瞧见宝儿把手里攥起的小雪团送到芊芊手边,芊芊要去接,还没碰到便掉落了。一旁的承越赶紧又团了两个,侄儿侄女,每人一个,两人也不顾凉,欢腾地笑了。芊芊也“嘟嘟,嘟嘟”地唤,都被宝儿带偏了。
承越一抬头就见到了兄长,顿时怔了住,开口便解释道,“我抄完了,也在心里默了一遍,才出来陪侄儿和侄女的。”
沈彦钦微微一笑,妻子说得是,自己对承越过于严厉了。他四下望了一圈,没见到妻子,霁颜也不在,好像进门也没遇到林川。
“你嫂嫂不在?”沈彦钦问道。
承越哦了一声,回应,“一早出去了。”
沈彦钦登时眉宇一锁,凝视着前院的管事嬷嬷问道,“王妃去哪了?”
嬷嬷见他这神情,不安道:“宫里来人,说是贵妃寻王妃叙旧,入宫了。”
叙旧,她找余竞瑶叙那门子的旧,他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无论如何不可以把余竞瑶扯进来,楚幼筠怎么就不长记性,难不成……沈彦钦突然想到了皇帝。
莫不是冲动退去,他对承越的身份产生怀疑,或者后悔了?皇帝的脾气他最清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至于楚幼筠,宁王是帮了她,也把她一家人拿捏在掌间,但面对皇帝的无上权威,谁也保证不了这个姑娘不会歪了念头。皇帝用宝儿威胁过自己一次,难道这次又要用自己的妻子?
沈彦钦努力平静,但就是平静不下来。面对生死,他可以眼皮都不抬,可但凡牵扯到妻子一丝一毫,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是他的底线,谁也碰不得。
这一点,程兖是感受过了,宁王可以为了王妃把天地都负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他看着宁王越来越暗的脸,阴得发青,他脊背冷汗浸了衣衫。
“走!”
沈彦钦只压低着声音言了一句,程兖便会意了。乐意不乐意,这皇宫他是不得不跟着沈彦钦走一遭。默默地,对王妃压抑了许久的怨又滋滋地蔓生,他心里痛痒得难受。
沈彦钦蓦地转身,大步朝门外迈去,庭院里包括承越在内,都呆愣了住,眼见着宁王连个解释都没有,愤愤地离开了。唯有两个小东西不明所以地耍玩。
沈彦钦阴沉着脸跨出了府门,心里装着事,不顾眼前,甚至身边擦过的人他也不曾注意。
“这是去哪啊?”
余竞瑶声音响起,沈彦钦一愣,回首,方才从身边走过的,不正是妻子嘛,他竟都没看到。余竞瑶也正疑惑,自己拦都没拦住他,就这么无视她走过去了,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她刚要开口问,沈彦钦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人明明就在这,他心里怎么还是这么不舒服,本想把这口怒气发泄出来,却胳膊一收,把妻子抱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