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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他年纪小了呗。”瘦猴笑道,“还嫌他生得瘦弱,做不了田里的重活。后来那户人家挑了虎子,昨儿就把人领走了。”
“这回他们收了人家多少钱?”胖丫问。
“最后议了个一贯整。听说那不是个什么大户人家,因家里劳力少,才想着从咱慈幼院里领一个回去的。掌院说,若是要冬哥,只要八百个大钱就行了,可若是要虎子的话,至少得一贯五。那户人家说,领了冬哥回去还得养上好几年才能用得上,他们想要个能做活的。两边砍了半天的价,最后才以一贯钱成交的。”
显然瘦猴是个耳报神,竟把整件事报了个头头是道。他笑嘻嘻地摸摸冬哥的头,又道,“倒不是我们冬哥有什么不好,他如今不过才八岁年纪,虎子好歹可是十岁了。”又弯腰凑到冬哥的面前,逗着他道:“等你也十岁了,你就值钱了。”
阿愁吃惊地看向冬哥。她还以为这孩子才六七岁左右,却再没想到他竟已经八岁了。扭头看看身边那群同样面黄肌瘦的孩子们,阿愁一时倒有些拿不准这些孩子都是多大岁数了。
只听果儿撇着嘴对瘦猴道:“亏得没去!那种人家想也知道,说是领个孩子回去做养子养娘,其实不过是打着旗号买个奴仆回去侍候他们罢了。咱大唐说是不许百姓拿良民充作奴仆,可朝廷都已经这么多年没打过仗了,哪来那么多的番奴官奴供人役使?可不就叫人把主意打到我们这些没爹没娘没人管的身上了!咱们跟那些官卖的番奴官奴们相比,唯一一个麻烦点的地方,就是他们若是把我们弄死了,还得跑去官府报个夭折……”
“且领我们,那价钱可要比买个官奴便宜了一大半呢!”一个女孩插嘴道。
胖丫回头问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道:“前儿我去染坊送布料时,有人问老板我是谁,染坊老板跟那人说,我是慈幼院里的孩子。那人就说,买官奴还不如来慈幼院领两个孤儿回去,又便宜又好。不过染坊老板说,我们这些孩子都来历不明,又不知根底,正经人家都不敢收,真愿意来慈幼院领孩子的,只怕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然后他俩都说我可怜,还赏了我一碟子桂花糕呢。”
女孩那一派天真的得意模样,令阿愁一阵无来由的心酸。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这慈幼院是个什么地方,原来是专门收容孤儿弃儿的地方——也就是说,她不是个孤儿也是个弃儿了。
几个孩子说话间,已经来到那个黑呼呼的门洞前。只见瘦猴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原本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孩子们便都谨慎地压低了音量。
那门洞后面,是一堵几乎遮住所有天光的高高青砖墙。直到跟着那些孩子沿着墙根绕过那堵墙,阿愁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一堵墙,而是一座三间开阔的厅堂的后壁。
延着后壁绕过去,眼前又是一条穿巷。巷子左侧,开着一个圆圆的月亮门,门里便是他们刚刚绕过的那座大厅了;向右,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门,通往另一个院落。
这会儿他们原该沿着穿巷向右,进那扇小角门里的,可一阵穿堂风过,带来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饭菜香,这些早已经饿了的孩子立时全都如同中了魔法般站住了脚。瘦猴更是管不住自己的脚一般,竟转身就往那月亮门的方向摸了过去。果儿见了,也有样学样地跟了上去。
有人带头,便有人相随。只眨眼的功夫,其他孩子就也都跟了过去,只剩下胆子最小的吉祥,和摸不清情况的阿愁两个站在原处。吉祥看看阿愁,心里虽害怕着,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拉着阿愁跟了上去。
她二人蹑着手脚来到月亮门边上,阿愁学着胖丫的模样探头往月亮门里看去,就只见瘦猴和果儿已经潜进了院子里,正缩在那窗下,往门窗紧闭的厅上张望着。
虽说那厅上门窗紧闭,依旧能够叫人听到厅上传来一阵阵成年人的说笑声,以及一股股挡也挡不住的饭菜香气。
就在所有孩子都拼命抽着鼻子闻着香味时,厅上那原本紧闭的木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拉开了。一个女孩夹着个空托盘从厅上出来,恰正和那缩在窗下偷窥的果儿瘦猴撞了个面对面。
女孩打了个愣神,阿愁则趁机从那半开的门缝间看到,那厅上正一溜烧着好几个火红的炭盆。一个妇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炭盆旁边经过。虽然她的身影叫那半掩着的门遮了一半,阿愁还是从她腰间挂着的那串铁钥匙,以及那粗嘎的声线中认出,这妇人正是一大早就踹开她们房门的那个管院娘子,鲍大娘。
只不过,此时那妇人说话的声调里,全然没了当时的粗鲁蛮横,而是多了许多几乎能够拧出汁儿来的谄媚奉承。
就在阿愁想着,若能看到那个鲍大娘的正脸,不定她就能想起什么时,那个腋下夹着个木托盘的女孩已经回过神来,扭头飞快地关上了厅门。
女孩回过身来,冲着瘦猴和果儿点了点手指,小声喝道:“皮痒了?!还不快走!今儿掌院也在呢!”
瘦猴和果儿听了,立时飞快地溜出月亮门。于是蹑在月亮门外的孩子们全都跟着一阵狂奔,纷纷溜进穿巷另一头的角门里。
那不起眼的角门后,是一个占地还没有那月亮门里一半大小的小杂院。杂院的正中央,挖着一口水井。井台的一溜边,围圈放着四只三尺来宽的大木盆。几个当值的孩子正从井里汲水上来,往那些木盆里注着水。而那每只木盆的后面,都依次排着慈幼院里的孩子们。
阿愁略数了一数,这里大概有四五十个孩子,却是女多男少,一共才只有十来个男孩,剩下的就全都是各个年纪的女孩子们了。
胖丫一进门就排进了队伍里,果儿却先踮着脚尖往前面看了看,然后扭头对阿愁她们说道:“如果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倒还能热乎些。可你们瞧瞧,这都放了大半天了,只怕水面上都快要结冰了,肯定能冻死人,”又道,“我不洗了。”
胖丫立时冲着两个手里拿着铁尺,站在井台边监视着众人的孩子呶了呶嘴,道:“瞧见没?便是老龅牙他们不在,可有狗腿子在呢。你不洗,当心他们告你的状。”又道,“就算你不洗,厅上管院们没吃完之前,你也进不去,还不是得在这外面干冻着。”
果儿撇了撇嘴,到底不想吃了那眼前亏,只得不情不愿地排进了队伍里,又忍不住抱怨道:“真想叫我们干净,倒是给备身换洗衣裳,或者干脆给些热水,让人痛痛快快洗个澡啊!那才是真干净呢。叫几十个人就在这巴掌大的木盆里洗个脸,没得倒把脸给洗脏了。”
此时,那几只大木盆里都已经打满了水。只听那被胖丫嘲作“狗腿子”的一个孩子喝了一声,前面的孩子便都围在木盆四周开始洗起手和脸来。
阿愁注意到,虽然这里没有大人,这些孩子们倒也很守着秩序。年纪大的孩子主动帮着那些年纪小的;年纪小的,便是被那冰冷的水冻得脸色发白,也没有一个哭闹的。
只是,洗完了手和脸后,这些孩子竟全都顺手抬着衣袖在擦脸。
阿愁忍不住道:“没毛巾吗?”
“什么毛巾?”吉祥问。
“就是……”阿愁愣了愣。她脑子里有毛巾的模样,可却形容不出来。
且,就和“兼容”二字一样,她隐约有一种感觉,似乎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她印象里那毛巾的模样……
而即便是她解释不出来,似乎果儿也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回头答道:“所以我才说,这脸还不如不洗的干净呢。连块擦脸的巾子都不给我们,叫我们拿衣袖擦,可不得越洗越脏了。”
轮到阿愁她们时,别人把手放进冰冷的水里都是一副受刑般的呲牙咧嘴,只她竟跟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那监视着她们的“狗腿子”看看她肿成馒头一样的手,便嗤笑一声转过头去,喝斥着只以指尖沾着水的果儿。直到逼着果儿把整只手都浸进木盆里,她这才转头又去喝斥着别人。
在喝斥声里洗完了脸,阿愁疑惑地眨了眨眼。她觉得她好像少做了一件什么事。直到看到那“狗腿子”又逼着一个孩子从木盆里捧着水漱口,她才想起来,好像应该还要刷牙的。
“不刷牙吗?”她抬头问着蹲在她旁边的胖丫。
“嘘!”胖丫立时看向“狗腿子”的方向,小声道:“看叫人听到!”
此时果儿已经从木盆边上站了起来。刚才“狗腿子”强行把她的手按进水里时,打湿了她的棉袄,这会儿她正拧着衣袖。听到阿愁的问话,她不由一阵迁怒,斜睨着阿愁冷笑道:“你可真是,难怪每次外面来人,掌院就爱点着你和吉祥去见人呢。可不就因为你俩最听话!”又指着那盆已经浑浊了的水道:“你愿意拿这已经不知道给多少人洗过手的水漱口是你的事,你可别带累上我们!”
顿时,阿愁被她顶得更不敢开口了。
第六章·养娘
就如那果儿所报怨的,慈幼院里这些孩子身上的棉袄只是看着厚实,其实一点儿也不保暖。加上一个个又都刚被逼着浸了一回冷水,等所有人都轮流洗漱毕,连不知为什么变得感觉迟钝的阿愁,都感到了一丝寒意的侵袭。
阿愁以为,等他们所有人洗漱毕,就该回到前厅去了。想着她刚才偷看到厅上燃着的那几个炭盆,她不禁颇为期待。哪怕就像胖丫和果儿悄声议论着的那样,等他们过去时,那炭盆肯定早就已经撤掉了,可到底有门有窗的室内,要比这四处透风的小杂院里温暖得多。
而叫她疑惑的是,直到那几个当值的孩子收拾完井台边的木盆,他们这些人依旧挤在这狭小又潮湿的小后院里,也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什么。
因刚才差点漏馅,这会儿阿愁心里便是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贸然开口发问了,她只一个劲地东张西望着。
她左右张望时,冬哥和瘦猴靠了过来。和她们一样,他俩也像俩小老头儿似的,将两只手抄在袖笼里。瘦猴抬起衣袖擦了擦冻出来的鼻水,对果儿她们道:“该打早饭钟了。”
他话音刚落,果然,不远处的惠明寺里敲响了云板。
于是瘦猴不免一阵得意。
果儿便刺着他道:“即便你说准了又能如何?反正你我又吃不到斋饭。你倒不如说说,太阳什么时候能出来,这都要冻死人了!”
瘦猴抬头看看依旧昏暗着的天色,叹了口气,道:“这会儿才卯正。这时节,怎么都得到了辰初才能看到太阳呢。”
胖丫道:“便是有了太阳,这大冬天一早起的太阳,就跟那没睡醒似的,晒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热乎气儿。还是指望着他们前头能早点结束吧。”
此时孩子们全都挤在那背风的墙角里闲聊着,一个孩子边跺着脚取暖边道:“今儿怎么这么晚?”
另一个孩子答着她道:“没听说吗?掌院在呢。”
阿愁有点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只听一个女孩又道:“今儿掌院怎么来这么早?往常不都是要日上三竿她才会过来的吗?”
“这个你们就都不知道了吧!”缩着脖子的瘦猴又得意起来,卖弄着他那灵通的消息道:“昨儿阿愁洒了掌院一身汤水时,掌院不是正送着一个人出去吗?那是王府里的一个管事。说是今儿王府要在惠明寺打醮还愿,这可是个讨布施的好机会,掌院哪能错过。只怕等会儿还要挑着人往王妃跟前去讨一回赏呢。”
阿秀立时推着丽娘笑道:“肯定有你一个。”
丽娘抿着嘴儿笑了笑,回头看了阿愁一眼。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孩注意到她的视线,便也回过头来,一脸惋惜地对阿愁道:“可惜你昨儿才刚闯了祸,不然今儿也该有你一个的。”
胖丫嗤笑道:“你当这是什么好差事呢!那些个贵人若是侍候好了,掌院那里得了好处,自是不提;可若是侍候不好,便是你没有像阿牛那样,遇到个把你当牛当马拿鞭子抽着玩的,只要掌院那里没能得到满意的布施,回头定然得说是你们没有尽心服侍好贵人,不定还得白挨一顿责罚。”
果儿也嘲着那女孩道:“怕是她眼里就只看到了贵人们赏的那点子茶果点心了。”
“诶,你还真说对了。”那女孩倒也不否认,笑嘻嘻地道:“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我是茶果子底下死,就算被打死,做了鬼也是个饱死鬼。”
说得众人一阵笑,纷纷嘲着她道:“那点子茶食点心,撑也撑不死人的。”
瘦猴抱怨道:“要说会讨好人,我不说是咱慈幼院里的第一,大概也没人敢认这个第一了。偏掌院就是看我不顺眼,总也不肯挑了我去。”
“算了吧,你是再没那个机缘的。”果儿拿手肘顶着他的胳膊笑道:“你也不就着那井口照一照你的模样,歪瓜裂枣儿一般,没得倒吓得贵人做恶梦!”
“相貌倒在其次,”一个女孩附和着她笑道:“主要是他再管不住他那张爱说三道四的臭嘴。”又嘲着瘦猴道:“你确实是能说会道,可什么有的没的你都敢往外说,我若是掌院,也不敢把你放出去。到时候别没讨到赏,倒得罪了贵人,讨一顿好打回来!”
又一个接着话笑道:“所以掌院他们才宁愿挑着丽娘和吉祥这样听话的。哪怕是挑着阿愁这样哑巴一样不开口的,也总比你这猴儿稳妥。”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愁眨巴了一下眼。若说之前她就疑惑着,她这里的异状竟都没人发现,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她是个不爱开口的,所以便是她一直这么沉默着,也没人觉得奇怪。
正这时,之前那个在厅上侍候着管院们吃饭的女孩过来了,隔着院门冲着众人打了个无声的手势。
“开饭喽!”
瘦猴立时活泼地叫唤一声,带着头儿地窜了出去。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全都跑向了前厅。只阿愁她们这一屋被罚不许吃饭的女孩子们,无精打采地拖着个步伐走在最后面。
等阿愁跟着众人来到厅上时,果然看到厅上已经没了炭盆子,那些管院们也都散了。不过,便是此刻大厅的门是大敞着的,厅上仍有着些许余温,引得那些在透风的小杂院里冻了个透心凉的孩子们一进来就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
许是因为迎面那张八仙桌后面的长条案上供着一尊弥勒佛,阿愁才刚进来时,险些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哪个寺庙的佛堂。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慈幼院的房子,是惠明寺捐出来的庙产。
这厅堂极大。厅堂的两侧,分左右各摆着四张长长的木桌。阿愁进来时,只见女孩们按着各自的寝室,分别坐在右侧那四张长桌的后面。左侧,那十几个男孩们则都挤在同一张长桌后面,剩下那三张长桌全都空着。
因她走着神,险些叫门槛绊了一下。果儿抱怨了她一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边领着她往她们寝室那张桌边过去,一边扭头对胖丫道:“他们男院那边都快没人了。”
“这是自然的,”胖丫道:“你若是想要领个孩子回去,怕也更愿意要个男孩儿。有把子傻力气,能帮着干活不说,便是将来娶妻生子,也总是跟着自家姓的一家人。领个女孩回去,除非是当童养媳,不然到了岁数还得赔出一笔嫁妆去,这赔本买卖可没人乐意做。而且,世人都是重男轻女,生个女孩,你自家不想养,想卖都没人家愿意买。那怕担了王法犯了杀孽的,不过把孩子往育婴堂里一扔;若是个不惧王法不畏神佛的,不定就直接溺死,回头只说生了个死婴也就是了。可若是生个男孩,便是你自家不想养,总有想要个儿子的人家,好歹还能卖上几文钱。你看看那些被扔到育婴堂的男孩,十有八-九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没毛病的也早被人领走了。剩下的,能活到够进咱慈幼院年纪的,自然就更少了。”
“是这个理儿呢。”
果儿应着,拉着吉祥和阿愁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桌边坐了。
不一会儿,几个当值的孩子抬着一个几乎已经不冒热气的粥桶和一筐馒头进来了。别的长桌边,那些孩子都拿了碗过去依次打着饭菜,只阿愁她们这一桌,全都眼巴巴地望着。
掌院和管院们都不在,一个“狗腿子”假模假样地举着根铁戒尺站在粥桶边上监视着众人,其他的,则在几张桌子之间来回游走着,甚至还有个女孩凑到果儿耳旁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怪话。
果儿最是受不得气的一个人,立时抬头,冲着那“狗腿子”愤愤地喷着鼻息。那女孩则哈哈笑着退了开来。
胖丫见了,伸手按住果儿的肩,低声骂道:“别理她,小人得志!”
沉默了一会儿后,果儿道:“难怪阿牛要跑,这种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
胖丫一听,忙拿肩撞着果儿道:“快歇了你这念头吧!阿牛跑便跑了,他总能找到一条活路的。便是再不行,大不了做个小乞儿。可你一个女孩儿家,你能跑到哪里去?!只怕你连做个乞丐都不成,迟早被人抓住卖到那暗门子里去!到那时候,你才真是想活活不了,想死又死不掉呢!”
一直和阿愁一样沉默着的吉祥道:“其实也没什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等我们满了十五岁,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果儿立时冷笑一声,道:“虽说朝廷会养我们到十五岁,可满了十五岁之后,我们又能去哪儿?!男孩好歹还能落个独立的户籍,我们女孩可不成,除非你有本事交那一大笔钱给自己立个女户,不然你就是个没有家主的。朝廷有那个权利替你做主,把你婚配出去!可由着朝廷配婚,能配到什么好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残!便是运气好些,配个年轻的,只怕也是那边塞里的军汉。”
吉祥默了默,小声道:“军汉也没什么……”
“军汉是没什么,”果儿吓唬着她道:“不过就是爱喝个酒,闲着没事打个老婆什么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叫胖丫在她肩上又拍了一巴掌。
“你吓唬她做甚?!”胖丫道,“何况我们离十五岁还有好些年呢,不定在那之前,就有人愿意领了我们回去做养娘呢。”
果儿一听,那双漂亮的凤眼不由一亮,托着个腮道:“最好我能被教坊司看中。前儿来的那个老娘,你们看到没?她后面跟着的那些女孩子,我听说都是前些年教坊司从咱慈幼院里挑过去的。你们瞧瞧她们穿的衣裳,还有那首饰,多漂亮呀!”说到这里,她忽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不识字,听说这一回教坊司只要那识字的。”
胖丫拿眼横着她道:“阿愁又不是没教过你。”
“是啊,”果儿泄气地挥了挥手,“她今儿教了,我明儿就忘了。看来我不是那块材料。”
阿愁顿了顿,到底没忍住,小心问着果儿道:“那个,教坊……好像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果儿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