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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赵佑成这样讲,鲁王妃连忙几步走近到赵佑成身边去,她的面孔紧绷起来,低声说:“殿下听我一句,现在马上带人马去围住东宫,无论是秦王还是赵佑泽,都不要放过。”
赵佑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这合适吗?”
“西北那边一直是秦王在联系,除去他以后,若西北生乱……”
“那时候你已经是皇帝了!”鲁王妃的气度沉着,她掷地有声道,“秦王是以你的名义说服的安定侯,安定侯定不会反你!殿下上位以后,可以仍然重用安定侯。安定侯是聪明人,绝不会为了秦王的事情犯上作乱。”
鲁王妃见赵佑成还在犹豫,索性也不藏着了,她的脸上闪过狠戾之色,硬声道:“秦王夫妇城府极深,又与西北一直有牵扯,殿下登基后,其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此人决不能留!”鲁王妃冷冷道,“请殿下即刻带兵去东宫将他与赵佑泽一并除去。”
赵佑成眉头紧皱,显然还在犹豫。
“好,好胆识!”
一道声音忽然从房外传来。几人循声望去,只见房门被一脚猛力踹开,秦王竟然直接从宫门处走了进来。
他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唇角微挑,像是猫抓老鼠一般,带着戏弄的说:“早听说李家教出了个好女儿,果然非同凡响啊。”
秦王轻挑的目光上下扫过鲁王妃隆起的肚子,大笑着说:“但这过河拆桥的本事,还是不教为好。”
赵佑成几人都吃了一惊,心下不由惊惶起来。这承乾宫外还有他的侍卫在层层守护,秦王是怎么能像出入无人之境一般?
还是庄妃最先反应过来,她克制着紧张与颤抖,微笑着说:“深更半夜,王爷怎么走到内宫里来了。”
秦王看也没看她一眼,故作奇怪道:“娘娘不是要说,这于理不合吧?你并非皇后,从不是我的正经皇嫂。说得好听是贵妃娘娘,说得难听些,不过就是个妾罢了。那些叔嫂间的规矩,就别拿出来见笑于人了。”
庄妃从没有见过秦王如此不客气的一面,也几乎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她先是怔住,随后,便扬眉怒道:“王爷还是放尊重些。”
秦王哈哈大笑,漫不经心地说:“娘娘不会还没认清形势,打算给我摆太后的派头吧。”
他好似轻声细语地,目光却一寸寸地冷凝下去,让人看着胆寒。
赵佑成简直是强撑着腰板,勉强笑道:“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叔不是去东宫了,赵佑泽现在如何?”
秦王大笑出声,扬声道:“莫急着操心他,你待会儿就会见到他的!”
秦王这话几乎就是明示了他此时来承乾宫的意义。赵佑成与鲁王妃对视一眼,俱都目光僵直。
内室里烧着火炉与地龙,被踢开的大门却不时飘了几片飞雪进来,使人忽地又从暖房里一下坠入冰窟窿。
秦王用暧昧的目光扫过鲁王妃,笑道:“不过你这王妃十分有趣,我倒想继续见识一下她的本领。”
“王妃说得对,斩草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啊。”秦王特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像是一个享受捕猎的猎人般。
听了这话,赵佑成长吸一口气,好像心肺之中也吸进了层层寒霜。
鲁王妃挺着肚子,撑开险些被冻住的口舌说:“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过奖了。”秦王的眉眼中都写满了志得意满,“你们既然敢与虎谋皮,便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皇嫂。”又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在他们耳边响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句话说得未免有些太早了。”
一个堪比姑娘般清秀的人缓缓地领着侍卫走了进来。他的五官清隽秀丽,及至走到亮处时,才发现这人居然穿着一身戎装。目光所致之处,已是英气表表,锋芒毕露,再不会觉得像个姑娘。
来的是赵佑泽。
第134章
见到赵佑泽,秦王眼中的惊讶较之赵佑成更甚。但他的城府极深,第一时间先端详了承乾宫一圈。
承乾宫里此时正布满了他的人手,不管外头情势如何变化,在这承乾宫里,要想拿下他却绝对是千难万难。
多了此想法,秦王缓慢地给自己找回了点儿底气。
他盯着赵佑泽,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
“秦王叔过奖。”赵佑泽的语气平淡。他的眸子如一方润墨一般,从来都是清澈端方的,可今日却隐隐地投出了些上位者才有的威严与决断。
“既然我能平安到此,那么王叔,您应该能想到佑棋皇兄的下场才是。”赵佑泽看着秦王,不动声色地道了句。
秦王不由一怔。
赵佑棋是他的嫡长子,他与秦王妃鹣鲽情深,府上虽然也有侧妃和庶子,但是赵佑棋早前就被封了世子,是他悉心栽培长大的,二人父子之情极为深厚。
此次逼宫,他见大势已成,遂放心地将赵佑棋留在了东宫善后,自己则亲自来了承乾宫料理赵佑成等人,没想赵佑泽竟是个这么难啃的骨头。
想到赵佑棋,秦王默了一瞬。
再抬起头时,秦王却轻描淡写道:“不过一子罢了,随你处置。”
“不愧是秦王叔。”赵佑泽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可惜佑棋皇兄听到这话,只怕要伤心了。”
赵佑泽目光一转,轻轻说了句,“大皇兄,你在今晚,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赵佑成在看到赵佑泽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在五味杂陈。喜的是,赵佑泽不似秦王那样心狠手辣,至少他能保住性命。忧的却是,既然赵佑泽还健在,那么父皇……是不是也一并知道了他与秦王的所有谋划。
父皇会如何处置自己?
赵佑成有些笨拙地张嘴:“我……”
“四弟,”这个时候,依旧是鲁王妃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她瞧了眼赵佑成,笑得很平静乖巧,“今夜的事情,鲁王从不知情。一切的谋划皆是平阳侯府与秦王所勾结。秦王之所以会来承乾宫,不过是因为事情败露,想要挟持贵妃与鲁王。”
此话一出,不管秦王和赵佑成下场如何,但是鲁王妃和平阳侯府一定会万劫不复。
赵佑泽的目光轻轻瞥向鲁王妃,其实赵佑泽曾几次从嘉善那儿了解过鲁王妃的为人,也多少听说过她与赵佑成夫妻恩爱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鲁王妃竟会为了赵佑成,甘愿牺牲掉平阳侯府的所有人。
赵佑泽饶有耐心地听鲁王妃接下来的内容。
鲁王妃的语调居然还是那样柔和,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好似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说怎么样大逆不道的话:“鲁王到底是陛下的儿子,自幼得陛下教导,怎敢有那狼子野心,逼宫弑父呢。”
这是在逼着章和帝为了皇家名誉,保住赵佑成了。
赵佑泽抬起眼,头一次正视起鲁王妃来。
承乾宫里的灯光与火光连成一片,唯独少了日光的照耀,这使得这座宫殿,在此刻徒增了几丝阴森的味道。
赵佑泽的目光反复在赵佑成、秦王以及鲁王妃几人身上转了几个圈,几息后,他心思微定。
“今夜的事情,还需父皇圣意裁决。”赵佑泽道,“不是皇嫂你三言两语说了算的。”
这话,却已是透露出皇宫内外早已尽在他与章和帝掌握之中的意思。
秦王的脸色一阵泛白。说到底,鲁王毕竟是章和帝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可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他怔怔地睁开眼,环视了一圈周围自己的人手,目光复又盯向赵佑泽,凶相毕露,显然是打算鱼死网破。
然而,不待他号令,赵佑泽却先一抬手,扬声道:“今夜宫变,秦王与其世子皆在混乱中应弦而毙。”
话音刚落,还不及众人反应,一道流矢已经穿过内殿的大门,带着赫赫风声,向秦王而去。
这刹那,赵佑成仿佛听到了秦王喉骨破裂的声音,只见秦王连最后抬手捂住鲜血的力气都没有,便轰然倒地。
赵佑成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他本能地一手盖在了自己的喉咙上,楞在当场。
赵佑泽则是向门外的楚锡轻颔首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乾清宫。
宫殿里烧着暖和的地龙,将一室风雪都隔绝在外。章和帝披着外袍,背手而站,殿里除了陈功,此刻再没别的人伺候,好像今夜的一切纷争都与这间宫殿无关。
陈功悄悄为章和帝添上茶,低声道:“禀陛下,都处理完了,四殿下正往这儿来。”
章和帝默然不语,半晌后,他开口道:“放他进来,你们都退下。”
陈功道:“是。”
虽说在天家,父子相残是常有的,可今夜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让人一句都不敢多问啊。
第135章
赵佑泽的脚步声很轻,不知是特意放轻的,还是出于他身量纤细的原因。
这个儿子其实一直不算很像自己,章和帝抬眼望去,一下就望到了好远的时光。
他忽地记起赵佑泽出生那一年。先是蓝田山崩水出,又逢豫州大旱。人人都说那年不是个好年景,盼望着皇后的嫡子降世,能天降福星,冲一冲晦气。
可谁也没料到,中宫皇后的嫡子,竟生来就会双目失明。这好像更加印证了此不是个好年景的说法。
但章和帝实则是不信这些的。
天知道他有多盼望这个孩子出世。嘉善冰雪聪明,本已是万里挑一了,但终究有一点不好,她无法继承大位。若皇后能再生个属于他们的男孩儿,他必会悉心教导,以储君的标准去培养他。
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幸福地长大,未来,也一定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即便到后来,天不从人愿,元□□来有疾,不能为君,章和帝也没准备吝啬自己的父爱。
可是,他又想起裴皇后临终前,郁郁地抓着他的手,始终念念不忘的几句话。
“陛下,您多爱元康一分,在将来,便是多害他一分。其实陛下若能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对元康才是最好的。他还这么小,又占着嫡子的名头,岂能不遭人妒恨。但臣妾,又舍不下嘉善啊。她不应该因臣妾和元康的过错,失去嫡出公主的名头。她只是个女孩儿,陛下喜欢她,她未来才能嫁得更风光。”
“陛下,臣妾是个母亲,臣妾真不知该怎么办……”
“臣妾对不起您,没能给您生下一个健康的储君……”
裴皇后最后的一滴泪,滚烫得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章和帝像是被烫着般,缓缓地抬起手,摸着她的脸说:“朕不怪你。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好,都好。”
裴皇后眼中清澈,却再没有了生机。
他不知道她究竟听没听见他的话。
她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上,离开了他。
章和帝猛地从回忆中抽出神来,发现赵佑泽已经站在了他跟前,向他行礼道:“父皇,儿臣幸不辱命,都处理干净了。”
“秦王与秦王世子皆已毙命,鲁王等人被软禁在了承乾宫。九门那边也没出任何差错,卫子谦被拿下,有大姐夫坐镇,其余的人不成气候。”
这个孩子,这个裴皇后放心不下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呀。他医治好了身上的顽疾,还有了自己的獠牙和翅膀。
章和帝望向他年轻俊秀的脸,低声问:“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鲁王?”
赵佑泽处变不惊地抬头:“鲁王以下犯上,是为谋逆。想要弑君弑父,是为不忠不孝。”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说起来面不改色,章和帝不由微微睁眼看他。
赵佑泽的眸子漆黑,并无害怕的意思,继续说道:“但鲁王到底是父皇的子嗣,自幼得父皇教导。既然秦王父子已经伏诛,儿臣以为,为了父皇的颜面,便不必将鲁王牵扯进来。不如撤了鲁王的爵位,贬为庶人,圈禁在凤阳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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