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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照仪没有和宣峋与说大殿上的事情,只说陛下并没有怪罪她,宣峋与松了口气,便没有再问,两人今日有约,便一起朝流云声而去。
新帝登基,卸任的除了游照仪还有已经官至宣威将军的焦十安,她自小练武,从未做过生意,然而家中庞大的基业不可能后继无人,父母想着年纪渐高,趁着还能带她几年,望她回家继承家业,她之前虽拒绝了好些次,这次却答应了,于上个月卸任归京,开始接手家中商铺。
游、宣二人进房之时,焦十安和狄却非已经等在那里了,几人寒暄了几句,郑集安才匆匆而来。
狄却非有些不自在,坐在游、焦二人中间,郑集安倒是还好,照常与各人打招呼,说话,坐在了宣峋与的身边。
左侧还有一空位,几人自然的留了出来,放了一副碗筷。
焦十安给那个位置挟了一筷宁康朝爱吃的炒蟹,说:“罢了去宁府看看。”
几人点头,狄却非又说:“宁康曦明年也要结业了罢?”
游照仪说:“是,有十四了。”
一晃眼宁康朝走了已然两年了,一时间众人心中皆有些怅惘,悲伤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最后还是狄却非打破沉寂,率先举杯,道:“好了,来敬一杯给宁康朝,新风除尘,百废待兴,不正是我们所期盼的吗?”
余众举杯,与她相抵,这回倒是游照仪先说话了,还是那句众人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话:“前程似锦,护国安邦。”
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宁康朝说得对,我们始终如一。
今日众人又是大醉一场,不知是高兴还是惆怅。
他们几人前路几折,如今又有颠覆,皆再次通往了不同的道路。
游照仪默默看了看几人的脸,心说:各自保重,平平安安。
……
接下来的几天,游照仪依旧无所事事。
宣峋与每日上值后,她便在京中无聊地闲逛,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等到武官下值后便找楚创、张长鸣、阮伯楷等人喝酒,驻京营的人喝完了便去找周星潭,或者又几个故旧同袍,每日都是醉醺醺的回家,宣峋与颇有些无奈,却仍旧事无巨细的照顾她。
她喝醉之后比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样子好太多了,常常盯着他瞧,他心里高兴,晚间任她施为,情到浓时也不再问对方爱不爱他,只乖顺的享受她给自己带来的一切。
这种日子一连过了半个月,这日他以往也是一样,可进门后却看见游照仪目光清醒的坐在房中看书。
一时间一阵不安兀自涌现出来,他正待踏入房门的脚步僵硬的顿了顿。
游照仪已经看见了他,放下手中的书,说:“回来了?先吃饭罢。”
宣峋与僵硬的笑了笑,乖乖地说:“好。”
夫妻二人净手用膳,广邑王府的菜式一向不多,但样样精致,今日做的也都是宣峋与爱吃的菜,他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佯装自若的吃着。
游照仪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照旧与他话着家常,说府门檐下的灯笼该换了,说映雪这两日吃得不多,说快要入夏,给他选了两身衣服,又说谁家大人孩子满月,该送什么满月礼过去。
说到这个,他心跳快了几分,鼓起勇气说:“如今堂姐登基……灼灼,我们要个孩子罢?”
游照仪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他飞速颤动的纤长睫羽,温声问:“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宣峋与也跟着放下筷子,颠三倒四地说:“如今这不是……你也留在了京中,我们俩都不小了,广邑王府……母亲也提过几次……”
游照仪想了想却问:“你想要孩子吗?”
宣峋与点了点头,说:“想要。”
二人成婚时裴毓芙便给了他们一个避孕的药方,不分男女效用,且都是精挑细选的药材,没什么后遗之症,她和宣峋与也没分过什么你我,有时候她喝,有时候宣峋与喝。
听到这个回答,游照仪神色变得有些不忍,宣峋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游照仪闭了闭眼,温柔地看向宣峋与那张漂亮干净的脸,说出的话却宛若利刃:“阿峋,我们和离吧。”
第60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1)
很长一段时间,宣峋与都是茫然的状态,似乎那句话剥蚀了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副躯壳,能做到的只有一动不动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
直到游照仪有些担忧地喊了他几声,无奈地说:“别哭啊,阿峋。”
此话一出,他才惊觉自己早已落泪,伸手摸了摸,满手水渍。
他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却已经克制不住的战栗,极其艰难地问出声:“为什么?”
游照仪没说话,伸手想替他擦眼泪,被他侧脸躲过,只好收回了手。
她说:“我曾经以为,我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说好要陪你一辈子,便真的会陪你一辈子。”
“你和王妃把我带回府,此等恩情无以为报,故而我立誓要保护和陪伴你,你过得好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我前半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为此我付出了所有我能付出的。”
“可有日我发现,这种陪伴对你来说变成了一种折磨。”
闻言,宣峋与急促的摇头,拉住她的手,语句破碎的说:“不、不,不是,不是折磨。”
游照仪安抚的回握他,继续说:“你开始问我爱不爱你,喜不喜欢你,也越来越看明白我。”
“我已经骗不了你了。”
宣峋与还是摇头,脸色惨白又可怜,从椅子上跌下来摔在地上,伸手抱住她的腰,哭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灼灼、灼灼!求求你,你答应过我的——”
骗子!骗子!骗子!
明明答应他要陪他一辈子,明明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
骗子……
“你没错,阿峋,”游照仪双手托住他的脸抬起,声音平静而温和,“夫妻合该相爱,你想要你的妻君爱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错了。”
“是我变了,是我反复无常,朝令夕改,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轻易许诺,你没有错。”
这是一种自暴自弃式的话语,宣峋与愣在原地,一时间被这个说法砸的头晕眼花。
不知从何日起,他突然看穿了枕边人极力伪装的一颗真心,于是惴惴不安,孤愤难评,无数个深夜都惊惧哪日灼灼会骤然离去,只好咬着牙装出一副温驯柔顺之态,渴望她能怜惜自己,把这场骗局再次延续下去。
可惜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天翻地覆。
游照仪是那样的平静,把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让他想求饶,想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都无处着力,只好全然舍弃自己的尊严,不讲道理的重复:“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说过,你就得做到。”
他的眼泪急促滑落,滑过脸颊,落进她的手心。
游照仪感觉到那眼泪是无比的灼热,从手心那一点极速的烧尽心里,让她已经结冰的心又吱嘎作响。
可她还是没有心软:“对不起,阿峋,我可能做不到了。”
“不行!”他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声音悲苦:“你不能这样,灼灼,是你说要陪在我身边,试着喜欢我,我知道我太贪心了,我任性,我狭隘,总是仗着你在我身边就肆无忌惮,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死死的望着她的眼睛,像个穷途末路的犯人摇摇欲坠且可悲地还想从中获取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可游照仪还是摇头,说:“对不起,阿峋。”
对不起,阿峋。
好似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却没发出一丝微响。
……
游照仪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她很快写好了和离书,送到他面前,他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这张纸,上面字迹不小,笔法熟悉,可大部分他却看不清,只有和离两个字格外醒目。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静静地看着,内心一片死寂。
良久,巨大的悲伤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轻声说:“我不会同意的。”
游照仪却说:“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走,阿峋,你又拦不住我。”
……她怎么能说这种话,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那么多事,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那些欢愉、陪伴、快乐、悲苦……对她来说,难道就什么都不是吗?!
宣峋与牙关紧咬,狠狠地扼住自己的泪意,企图为自己在她面前留下最后一分体面。
别哭……宣峋与,别哭,别再在她面前哭了。
游照仪继续说:“侧妃和离之事并不复杂,若你有空,改日将我于玉碟除名即可,广邑王府一分一毫我都不会带走。”
想了想又说:“你值得更好的,阿峋,我也过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宣峋与低着头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外面太阳西落,灿灿日光洒进来,却照不到他脚下。
游照仪并不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站起来,说:“我明日走,若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
言罢,她抬脚,一步步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峋与才抬起头,早已双目通红,满面泪流。
……
夜半,游照仪已然于另间酣睡。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只一个布包,她在广邑王府待了近二十年,左右来去,竟也没什么值得带的。
宣峋与只看了一眼,就像灼伤似的匆匆地收回了目光,径直朝床铺走去。
游照仪自他开门就醒了,眼看他越走越近,问:“你要干什么?阿峋。”
宣峋与在她床前站定,与她对视了几息,突然把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开始脱衣服,像竹笋一样把自己剥出来,莹莹如玉的躯体一点点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几息才上前拽住他最后一件衣服,声音大了一点:“你要干什么?!”
宣峋与顿时泫然欲泣,整个人衣衫不整地软倒在她床上,哀求道:“灼灼,最后给我一次罢。”
游照仪一顿,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趁她怔愣的间隙,宣峋与已经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肌肤如玉,轮廓起伏,丝毫无瑕。
见她还是不动,宣峋与只得咬牙,丢掉最后一丝廉耻,曲腿摆出引诱的姿势,月光柔柔的洒进来,只有令人遐想的阴影为他遮羞。
游照仪扶额,叹息着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宣峋与长发散乱,容光惊世,纤长细韧的腿一点点缠到她身上,见她没拒绝,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最后一次——给我留点念想,我不拦你了。”
游照仪在昏暗中和他对视了半晌,终于妥协地把他压入锦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