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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混淆凌朝血脉的大事,怎么让他不心急。
他走得着急,额头都有细汗,后面的太监们都跟不上。
快到正阳宫里,正好与回来的一家三口碰上。
看见三儿子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他心下一惊,太监们齐齐行礼高呼,“参见太上皇。”
他摆下手,盯着那孩子,正好那小人儿回过头来。
太上皇惊得往后退一步,老太监将他托住,他缓过来,站直,紧盯着年轻帝王手上的小人儿,这孩子,这长相…
父皇!
第78章教子
太上皇愣立当场,怎么可能,他好像看到了父皇。
多年前,他就是这样,守在正阳宫外的路上,等着下朝回来的父皇,好几次,他感觉父皇已经看到他,可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就跟没有看到他一般地走进正阳宫。
正阳宫的宫墙比记忆中的要矮,他却觉得还是太高,高到将他隔绝在外,正阳宫对他来说,仿佛
一个禁地,为帝多年,都不敢打开看一眼。
那小人儿对着他,似乎笑一了下,他回过神来,不,不是父皇,父皇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总是冷冰冰的,看任何人都不带任何感情,不会笑,也不会有关切。
再说父皇也不可能这么小。
他扶着老太监的手,慢慢地走近,近得将小人儿的长相看得更清楚,小人儿眉俊目清,五官精致,眉眼,鼻子无一处不像他的父皇,德正帝。
这就是新太子?
凌重华将儿子放下来,“凌儿,见过太上皇。”
小人儿行礼,他当老虎时,可是常见别人做的,自己做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凌儿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喃喃道,“免礼。”转向凌重华,“这就是你新封的太子,不知生母何人?”
凌重华低着眼眸,“凌儿只有嫡母,嫡母是皇后,他是朕亲子,立太子名正言顺,朕已让钦天监择吉日,行册封大礼。”
太上皇根本没有怀疑他是不是凌家人,长得如此像德正帝,重孙似曾祖,毋庸置疑是凌家血脉,无论他的生母是谁,皇后不能生,养在皇后膝下就是嫡子,又是长子,立太子没有争议。
三儿子似父皇,处事果绝,早立太子一方面安朝中大臣的心,另一方面稳住后宫,自己就是因为一直犹豫,当断不断,拖着不立皇储,所以才会深受其累,早早退位。
“好,早立太子,也是好事。”他朝小人儿招下手,“你叫凌儿吧,来,到皇祖父这里来。”
郑凌看一眼父亲,父亲点下头,他便跑到太上皇的身边,“太上皇,凌儿扶着你吧。”
父亲刚才就让他叫太上皇,他人小,心可机灵,他照旧称呼太上皇,太上皇听到他并没有叫皇祖父,有点失落,然后又释然。
这小人儿,长得这样像他的父皇,怎能让他不喜爱,既然三儿子已决心立太子,他作为太上皇,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再说立凌儿为太子,就凭凌儿长相似曾祖,他一千个愿意。
面对像自己父皇的这样一张脸,太上皇说话都不知不觉温和起来,“凌儿,可以送太上皇回去吗?”
“遵旨。”
小人儿大声地回答着,太上皇笑得开怀,眼角挤出几条皱纹,他牵着孩子的手,往安昌宫走,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凌重华黑眸微眯,看着他们走远,算起来,凌儿比太上皇还在大,却没想到变成祖孙。
南珊猜到他心中所想,扯下他的手,轻声道,“时空错,乱辈份。”
他低下头,看她一眼,执起她的手,走进正阳宫。
趁着丈夫去处理政事,南珊想起儿子今天说的话,将杜嬷嬷叫进来,“那天孟氏来请安,来叫你出去的小太监是万福安排的吗?”
“是的,”杜嬷嬷又手叠于腹前,躬着身子,这件事情,她早就告之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怎么突然又问起来。
南珊点下头,“万福最近都干过什么,和哪些人接触过。”
杜嬷嬷头依旧没抬,“万福还呆在虎大爷的宫中,倒是不怎么出去。”
“丫头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
杜嬷嬷心一动,“娘娘,可要奴婢替万福挑个人家。”
“不用,主仆一场,有些话本宫倒想好好亲自问下她。”
南珊站起身,朝殿外走去,杜嬷嬷小心跟上,两人来到大虎之前的宫殿,杜嬷嬷在前面引路,往宫女的住处走去,万福和千喜都住在殿后面的小屋中。
杜嬷嬷上前敲门,一会儿,万福开门,见到南珊,吃了一惊。
万福粉色宫裙,上面锦锻绣花兔毛小袄,清丽又不失活泼,两颊本有红晕,看到来人,红晕瞬间退去。
“皇后娘娘驾临,奴婢有失远迎。”
南珊不理她,抬脚走进去,绣花凤头鞋踏在青灰的地砖上,繁复的凤鸟曳地裙长迤在地,屋内虽不华丽,倒也雅致,与一般人家的小姐闺房没有区别,她视线一扫,就扫见塌上的针线箩筐,却不见任何绣品。
“你刚才在做什么?”
万福低着头,“禀皇后娘娘,奴婢刚才在做衣服,活计粗陋,怕污了娘娘的凤眼,所以奴婢将东西收起,望娘娘莫要怪罪。”
刚才杜嬷嬷敲门可没有报上名号,她又如何得知是自己,她独自一人做绣活,却绣得满脸红霞,又不想让人见到绣的是什么,只有一个可能,东西是绣给意中人的。
南珊看一眼杜嬷嬷,杜嬷嬷宫中当差多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柜子没有关好,想来是匆忙放东西进去,急着开门所致,她快步走过去,将柜子打开,就见上层放着未完工的衣服,将衣服取出,呈在她的面前。
万福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南珊冷冷地看着她,将那衣服抖开,紫色缂丝的男式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九龙纹。
南珊大怒,“放肆。”
万福不停地磕头,“皇后娘娘,听奴婢解释。”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娘娘,可否让其它人退下。”
南珊看一眼杜嬷嬷,杜嬷嬷让跟着的太监们退出去,万福欲言又止,看着杜嬷嬷,杜嬷嬷笔直地立在南珊的身边,上次就是因为她出去了,让姓孟的女人有可趁之机,差点害了娘娘,她已发誓,以后绝不离开娘娘。
“说吧,杜嬷嬷又不是外人。”
万福的额头略有血丝,看起来楚楚可怜,“娘娘,奴婢不敢妄想,愿一辈子侍候娘娘陛下。”
南珊漠然地看着她,她咬咬牙,“娘娘,奴婢绝不敢碍娘娘的眼,望娘娘成全,以后一切但凭娘娘吩咐,娘娘让奴婢往东,奴婢不敢往西,若能有幸生下一儿半女,全部交给娘娘,娘娘,奴婢与娘娘自小一起长大,论忠心,无人能及奴婢,奴婢听说陛下将养在宫外的太子接回,太子非娘娘亲生,以后必有异心。”
觊觎自己的男人,还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看怎么让人憎。
“万福,自小你和千喜一起陪伴本宫长大,本宫可曾为难过你们,本宫问你,你说忠心无人能及你,那么当日孟氏抱子进宫,想陷害本宫时,为何那么巧,你就派人去请杜嬷嬷。”
万福大呼冤枉,“娘娘,奴婢侍候虎大爷,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虎大爷生病,奴婢知道陛下娘娘看重它,立马派人去禀报。”
南珊笑了,“孟氏进正阳宫前就将儿子掐死,若无万全之策怎么敢这么做,万福,本宫从未想过,你会背主。”
“娘娘,奴婢不知道,真的冤枉啊。”
“冤枉,你不是就想看到本宫被陛下嫌弃,然后你再趁虚而入,所以才和孟氏联手,本宫觉得很可笑,陛下龙章凤姿,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么有胆子敢肖想,孟家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我们主仆十多年的情份。”
万福伏在地上,拼命磕头,“娘娘,奴婢冤枉。”
她从未想过像娘娘一样得陛下宠爱,起先是孟瑾不停地向她示好,她都置之不理,孟瑾心思毒辣,她不敢为伍,孟宝昙温婉,语气平和,先是说到护国夫人,后又提到德正帝,万福入宫已有些时日,一些旧事也知一二,新帝似德正帝,若娘娘不在,那么必然不会再续后。
孟宝昙还意有所指地说起,论血脉,她的儿子最为尊贵,陛下无子,皇位必传她子,若事成,她必然尽力推荐自己为太子养娘。
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若能为太子养娘,凭着这层关系,定能常常见到陛下,日久生情,陛下肯定能看到她的好。
孟宝昙没有告诉自己具体的计划,不过是在最后略提一句,她想和皇后娘娘好好说会话,不希望有别人在场,让自己将杜嬷嬷支开,此事不难,而且用大虎为由,不会有人怀疑。
她没有想到孟宝昙居然比孟瑾还要毒辣。
现在,娘娘已经怀疑到她的头上,该如何是好,她脸色发白,不停地磕头,“娘娘,奴婢真冤枉。”
南珊将那未完成的衣服丢进火盆中,火盆中的炭火很旺,很快就将衣服吞噬干净,她的眼中全是冰凉,万福真冤也好,假冤也好,既有异心,还敢肖想自己的男人,能被孟宝昙利用一次害自己,必然还会有下一次,这样的人留不得。
她看一下杜嬷嬷,杜嬷嬷点下头,南珊转身出去后,杜嬷嬷怜悯地看着泣不成声的万福,“人要惜福,碰到娘娘这样的主子,还不知感恩,活该落得如此下场,老婆子就发个善心,必派人好好安葬万福姑娘。”
“不,娘娘…”万福尖叫起来,早就太监上前将她的嘴堵住。
杜嬷嬷摇下头,“你怎么敢肖想陛下,谁给你的胆子,你这死的也不冤,白绫毒酒,任选一样吧。”
万福嘴被堵着,眼睛渐渐怨毒起来,拼命摇头,小太监呈上托盘,盘子中分别放着刺眼的白绫和一杯毒酒。
杜嬷嬷端起毒酒,“既然你不愿意选,那老婆子就替你选吧,下辈子投胎,记得要知足,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个太监按住万福,杜嬷嬷捏着她的嘴,将毒酒灌下去,万福挣扎着,三息过后,口鼻出血,倒地不动。
杜嬷嬷打开门,千喜站在外面,“嬷嬷,奴婢能去看万福最后一眼吗?”
“进去吧。”
千喜道谢后提裙走进去,万福已被太监们用白布包起,她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起长大的万福,会和自己渐形渐远,她虽然笨,却不傻,万福想接近陛下,她劝过几回,万福还骂她傻。
看着地上用白布包着的尸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傻。
她塞给收尸的太监们一个荷包,“麻烦两位公公派人寻个薄皮棺材,让她入土为安。”
宫中犯事的宫女,赐死后直接丢到乱葬岗,哪会有人掩埋。
两位太监不收,“千喜姑娘,嬷嬷早就交待过,会替她安葬的,姑娘请将东西收回。”
千喜愣愣地接过荷包,她怎么忘记了,即便是当了皇后,小姐也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小姐,万福真没福气,有这样的主子,为何不好好珍惜,非要惹来杀身之祸。
公公们将尸体抬下去,她慢慢地走出门,这个宫殿现在就剩她一人,虎大爷死了,万福也死了,她又要何去何从。
杜嬷嬷还没有走,见她出来,开口道,“老婆子还未恭喜千喜姑娘,娘娘已经发话,太子身边缺一位掌事大宫女,姑娘正合适,快收拾东西随老婆子走吧。”
太子?
千喜有些奇怪,娘娘怎么会让她去侍候太子。
不过这说明娘娘心里还有她,她高兴起来,发誓一定要好好侍候太子。
此时,太子正被太上皇牵着,走着走着,也一把将小人儿抱起来,儿子当父亲的都能抱,他当祖父的更可以抱。
老太监在后面“哟哟”出声,担心太上皇的身体,太上皇瞪他一眼,“朕抱得动。”
老太监低下头,不敢说话,太上皇不喜古公公,古公公已是总管太监,乐得不管事,他被太上皇挑中,还没摸透太上皇的性子。
凌儿搂着太上皇的脖子,指一下前面的树,“太上皇,走到那个树前,您就将凌儿放下吧。”
这孩子,还会心疼人。
太上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父皇在时,可是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这小人儿,看着年纪小,心思纯良,长得又像父皇,真是越看越欢喜。
走到大树前,太上皇正好觉得有些吃力,将小人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