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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年纪不大,却异常懂事,看贺椿行走吃力,立刻小力挣扎着想要下来自己走。
贺椿不知小孩伤势多重,哪敢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自己爬山,便让他不要乱动。
小孩定定地看少年,小脸蛋依偎上去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贺椿忽然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木香味,但那清香极淡,就只那么一下子,他再想闻已经闻不到了。
这里属于平原地带,被称为山的丘陵都不算高,猎人的小屋也不敢深入山林,就建在半山腰不到的地方。
但因为山路被雨水浇得湿烂,贺椿又腿脚不便还抱着一个孩子,这一路走得极为辛苦。
也亏得孙大石竟耐心无比,一路等着他们,途中甚至还提出由他来抱这孩子。
小孩一听孙大石要抱他,吓得抱紧了贺椿,又趴在贺椿耳边小声说,他可以自己下来走。
贺椿紧了紧手臂,对孙大石摇摇头。
孙大石把两人带到小屋前,没有多留只说会送伤药过来就匆匆走了。
贺椿推开小屋大门,里面一股潮气传来。
小屋只是简单用木头搭建,缝隙处用泥巴和树叶等塞上,房顶也是如此,勉勉强强可以避风挡雨。
小屋地面只有一角用大块石头垒了一个石台,其他都是土面,屋子中间挖了一个火塘,但现在里面都是积水,屋里也不见干柴,可能早就给取走。
这样大的大雨已经把房顶浇漏几处,除了石台,那地面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贺椿抱着小孩过去,放下小孩,把石台略微擦一擦,只能就这么坐上去。
“你别怕,我看看你的伤。”贺椿伸手就解小孩的衣服。
小孩乖乖地一动不动。
贺椿夸奖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孩的衣服很简单,一拽就全部松开。
从小孩露出的里衣料子来看,那对老夫妻应该对这孩子很不错,在村里人都穿粗麻的时候,这孩子的里衣竟是丝织的,只外衣是粗布。
可惜这两件小衣服都被打坏扯破了。贺椿也不指望能从老夫妻的房子里找到小孩的衣服,恐怕早就给村民瓜分完了。
小孩身上青青紫紫,腹部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背上鞭痕重重,皮开肉绽。贺椿气得双眼冒火,也真亏得这些大人竟然能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当年刀丽那孩子那么糟心,他都没打过她一巴掌。
贺椿不懂医,不敢伸手去按,他的神识又暂时无法使用,也看不出这小孩的骨骼和内脏有没有损伤,他只看出这小孩伤得很重,非常需要一个医术良好的医生来帮他治疗。
贺椿急,如果他能使用储物袋就好了。他在地球时曾经购买了不少修真界没有的比较方便的医疗器械和药物等,就是为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到。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石台上冰冷,贺椿把小孩抱到自己怀里坐着。他不敢问小孩疼不疼,只能尽量温暖他。
小孩抬头看着他,那双肿胀的凶巴巴的眼睛似乎稍微软和了一点,“阿蒙,三岁。”
小孩还特意竖起三根小手指给少年看。
“啥?你说你叫什么?”小孩脸给打肿,说话含糊,贺椿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孩吃力又说了一遍:“阿蒙,我叫阿蒙。”
贺椿:“……”
“师父?”贺椿试探地叫。
小孩回他一个茫然的表情。
贺椿更加仔细地上下打量这个孩子,可是这孩子被人打成了猪头,身上没一块完好的皮肉,他怎么看都无法看出他和他师父相像的地方。
但是!带霉体质,名字叫阿蒙,还这么巧给他遇到把人救下。这这这……怎么想也古怪啊!
对了,他之前还闻到了阿蒙身上独有的体香——虽然他师父从不承认这点。
贺椿忍不住凑近小孩,跟小狗似的对着小孩一通嗅闻。
小孩瑟缩了下。
贺椿觉得自己闻出来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闻到,闻多了,就彻底嗅觉失灵,只觉得满屋子都是小孩的血腥味加一股潮腥味。
不过他师父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瑟缩害怕又强作坚强的模样?
也许他师父在能一脸淡定地日天日地之前,也是从这个模样走过来的?
人都有童年嘛,后期再伟大的人,刚出生那几年谁不是流鼻涕尿床哭嚎震天?
只要把这小孩代入他师父,贺椿忽然就觉得这小孩在可怜之余也让他生出了无比亲切之感。
他先前还想着要怎么安排这个孩子,比如把他送入附近那个东山寺,或者找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等等,就没想过要一直带着这个孩子。
但现在他想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如果这孩子想跟着他,那他就带着。反正寒豆豆他也带过,再多带一个更小的也没什么。
但当他这么问小孩时,小孩却低下头,半晌才冒出三个字:“我,不好。”
贺椿心脏蓦地一纠。小孩不说自己想不想跟他,却先说自己不好,这表示小孩不是不想跟他,而是在自卑。
那么那么厉害的阿蒙也曾经这么自卑过吗?
“不,你很好。”贺椿不敢摸小孩其他地方,怕碰疼他,只轻轻抚摸着小孩柔软的头发。
小孩对疼痛似乎不是特别敏感,或者特别能忍,明明伤成这样,却一直没有叫疼,只不停发颤的小身子暴露了他十分疼痛的事实。
贺椿越发急切地想要打开二号储物袋,更急着想要恢复修为。只要他能恢复修为,他就可以把小孩身上的负能吸取出来,再用灵气滋润他的身体,配合上疗伤药物,这可以让他好得更快。
“我是,扫把星,很坏,很坏。”叫阿蒙的小孩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说起话来喜欢用叠词,说话腔调也尽量向大人靠拢,但年龄关系,这发音难免有些奶声奶气,再配上他认真的小模样,直让人看得心里发软。
贺椿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是他师父,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
“那是别人胡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而且扫把星也不带霉,人家是彗星,轻易还不出现呢。”
小孩却固执地说:“阿爷阿嬷,死了。”
“那也跟你没关系,是赖八和村人贪婪,他们想要杀人夺财,可又怕人说他们,就故意把所有坏事都堆积到你头上,说你是灾星,这样他们杀人再夺走你家财产就有理由了。坏的是他们,不是你。”
小孩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只依恋地趴进少年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他没有告诉少年,阿爷阿嬷在收养他的头半年对他很好,可是后半年他们也害怕了,那晚他之所以会看见赖八夫妻杀死阿爷阿嬷,不是碰巧,而是他知道他阿爷阿嬷特意找赖八夫妻过来,想要把他送走。
他不想被送走,就去偷听他们说话。听到赖八说要送走他这样的灾星必须要花钱消灾,得送给柳神婆三十两银子,让她做法事,只有这样送走他才不会给阿爷阿嬷和村里引来灾难。
但他阿爷阿嬷不同意付出那么多银钱,赖八夫妻就说老夫妻俩给村里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现在连消灾银都舍不得,质问他们是不是想害死全村人。
之后老夫妻俩就和赖八夫妻吵起来。
争吵中,他阿爷发怒说不要送走他了,就把灾星留在家里,正好可以防止小人上门贪图他们的银钱和房子。
阿嬷也把拿出的银两收了起来。赖八婆娘不让她收,竟跟她抢夺起来。
正好阿爷还拍桌说:不是说那孩子是灾星吗,如果说他是灾星,那我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然后阿爷看见赖八婆娘抢银子,气得就想上去扯开她。
混乱中,赖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砍柴刀,威胁阿爷不花钱消灾不行,还说他们不这样做,村里人就要联合起来把他们一家一起赶走。
阿爷大怒,抓起桌上茶壶就去砸赖八。
赖八就挥舞砍柴刀遮挡,结果没有打中茶壶,却砍中了阿爷的脖颈。
阿嬷看阿爷被砍,想要大叫,被赖八婆娘捂住嘴。
阿嬷拼命挣扎,赖八婆娘就问赖八怎么办。
赖八一开始很害怕,可听了赖八婆娘说了几句话后,就把阿嬷也砍死了。
然后他们把阿嬷装在小箱子里的银子连同小箱子一起拿走。
他们本来还想进屋里找更多钱财,可他们又怕拖久了被人发现,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阿蒙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阿爷就说他很聪明,他才三岁,可是他能记得所有他看过、听过的事情。
他阿爷阿嬷会那么怕他,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他想如果他要跟着少年,就要表现得笨一点,跟其他孩子一样才好。
孙大石说会让郎中送草药来,可贺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贺椿也没把指望都托付在孙大石他们身上,在等待期间,他加劲努力想要恢复修为。
可一运功,他身体就针扎一样得疼。
贺椿硬是忍住,咬着牙把小孩体内的负能往自己体内引。
第一次没能成功,那就来第二次。第二次也不行,那就来第三次。
一次又一次运功,贺椿都被扎得麻木了。
第十次运功时,贺椿已经疼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小孩就坐在他怀里,自然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孩缩起身体,似乎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造成少年如此痛苦。
贺椿正想要安慰他,目光忽然落在泥地上。
泥地上留下他们刚才进入时的脚印,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幅抽象的油画。
贺椿一拍脑门,他怎么就忘了呢!强行运功不成,他还可以画符啊。
要画符就不能抱着小孩了,他现在情况特殊,得把全身都投入进去,运气好也许可以像第一次画原始符纹一样自动进入练功状态。
但有个问题,赖八婆娘不是个安生的,加上那个柳神婆,用膝盖想也知道后面肯定会有麻烦上门。
可如果他现在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柳神婆他们就有理由说他做贼心虚,动摇他前面好不容易才给村民造成的震慑感,而柳神婆和赖八婆娘他们为了斩草除根,说不定还会派人追杀他们。
只要追杀他们的带上几条狗,再付出一两条人命的代价,说不定他贺椿真的会栽在这里,就算他具有近乎不死之身,可这个跟他师父同名的孩子百分百没命留下来。
不能走,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贺椿看向外面天色,小雨还在下,无法从太阳的运行轨迹计算时间,他只能大致估摸了下,前面运功应该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很可能已经是正午过后。
虽然不清楚那柳家村距离这个村落有多远,但想必不会太远,考虑到古代通行困难,加上刚刚发过洪水,也许来回要花上一两个时辰,甚至更多。
而从孙大石到现在还没有送草药来看,也许那柳神婆已经到了。
但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是在做什么准备,还是在等待天黑?
贺椿怀疑那柳神婆也惧怕他这个和尚的“佛力”,可她既然敢来肯定也有什么自恃,只不过对方很可能想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比如让他们饿上一天?比如想让这孩子直接伤重而死?比如他们还希望这孩子的带霉体质能把他也祸上一祸?
想到这里,贺椿心里反而放松了一点,他巴不得对方等到晚上,这样就给了他画符行功的时间。
只要他能运用一丁点修为,他就可以画符自保。
符箓之所以能够产生效果,除了正确的符纹,还要有能量激活符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