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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忙也对苁蓉说道:“前儿老爷才说三阿哥和五阿哥要登门拜访的话,今日不知两位阿哥来了没有,你先去告诉老爷一声,不管来不来,好歹有个准备。”
苁蓉应了一声,忙就带了一个小丫鬟往书房去。
这里敏瑜搀着侯夫人,领了桂嬷嬷夏妈妈文杏瑞竹一行人,行至仪门内候着福晋们的车驾。
施世范也到了大门处,先使了一个德贵前去打探,不多时德贵回来说:“没见着肃静的牌子,也没瞧见净街,想是私访,两位福晋没用仪仗。”
施世范点了头,进门告诉了侯夫人和敏瑜。
侯夫人因问:“可说了三阿哥和五阿哥来了没有?”
施世范又让人去问德贵,人回说:“只远远看见几顶轿子,没瞧仔细。”
侯夫人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倒是苁蓉从书房过来,附耳对她嘀咕了两句。
侯夫人面色又沉了几分,转头却对施世范说道:“你阿玛说,那日在李府几位阿哥就约好了择今日去郊外打猎,是不会过来了,想是只有两位福晋。你是男丁,暂且避避吧。”
“儿子知道了。”施世范拱拱手,果然带着德福德贵走开了。
一时门里门外只余了一些女眷,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见街尽头来了两三顶小轿,皆是红盖红帏,覆着金黄垂幨,盖角青缘,左右各两个随侍,前后四个轿夫,悠悠徐行。
敏瑜扶着侯夫人迈出仪门,等那两顶轿子停的稳妥了,随侍们忙都掀了轿帘,扶着主子下来。
众人只见两位锦缎堆叠的丽人,各自搭了随侍的手,盈盈而立。
因侯夫人位超一品,不必行礼,故而只笑着说了声“贵客远来,老身迎得迟了”。
三福晋五福晋忙都着回礼,直说不必客气,转眼看见敏瑜等人都已蹲身行礼,便赶紧撇了随侍,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敏瑜笑道:“姐姐几乎折煞我们了,快别多礼。”又对底下的丫鬟婆子道,“都起了吧。”
敏瑜也笑道:“如今你们贵为福晋,该受我这一礼。”
“这可不敢。”
穿着妃色晕红纳绣缠枝芍药氅衣的女子闻言掩口笑回了一句,她正是三福晋董鄂氏,闺名唤作云秀,乃勇勤公鹏春之女,旧年入宫选秀的时候,与敏瑜有过几面之缘。这会子敏瑜虽是无官无职,但她心底清楚,传言中不入玉牒的公主昔年在宫中是何其的受宠,即便今时自己成了王子妃,到底不敢妄自拿大。
另一位着淡牙红绉纱袍子是五福晋他塔喇氏.玉珠,员外郎张保之女,今年三月里才同五阿哥成的亲,圆润的脸庞上还留着新婚后的幸福余晕。她年岁小,进宫的时候敏瑜已经嫁了出来,故而不曾见过,只在家中听夫婿说过几句。此刻见面,就笑道:“三姐姐,妹妹这厢有礼了。”
敏瑜笑容清浅,扶住五福晋,不去受她一礼,只道:“民妇何德何能当得起五福晋一声姐姐?福晋还是不要吓唬民妇了。”
“嗯?这……”
玉珠到底小了几岁,不明白敏瑜因何这般说。云秀却隐约在宫里听人说起敏瑜有个小名叫吉祥格格,因与大公主二公主一道长大,父亲又是皇上奶胞兄,旧时连太后太后都逗她,叫她“三公主”,所以那些年长些的阿哥格格,都随着太皇太后的心意,叫她三妹妹或是三姐姐。只是后来闻听吉祥格格同太子的婚事出了差池,故而自嫁出宫后她竟再未回宫过。
想来她还是不愿别人提起那些旧事的。
于是云秀赶上前笑着打了圆场:“听三阿哥和五阿哥说,侯爷和夫人都回京了,许了话要过府问候问候,因阿哥们有事耽搁,所以我就同五福晋一道过来看看夫人和格格。”
侯夫人便也笑道:“倒是有劳两位福晋,快请屋里坐。”就让敏瑜等人在前头领路,带着两位福晋往遂晴轩去。
落座毕,翠儿璎珞各捧了两个青花间装五色小盖盅,给侯夫人敏瑜并两位福晋奉了茶。
三福晋云秀因见这轩室名字俊雅,就笑问道:“不知谁给起的名儿,有何出处?”
敏瑜道:“是当年建府的时候盖这个轩室的师傅起下的,他说这地方临水,又左右开窗,一推窗就能望见日光照水,所以叫它遂晴。”
“哦。”三福晋了然点头,目光在轩内逡巡一回,看那里间桌椅条案布置皆悉小巧别致,靠墙一排博古架,架子上盆景古瓷林立,与博古架相邻的乃是一落地书架,架子上也摆满了东西,蓝纸线装书一册册的整齐堆置着。临窗又有一贵妃榻,上铺着青缎靠枕,用作闲暇休憩。
倒是花了心思的,怪不得三阿哥说女子中若论风雅,几乎无人能出吉祥格格其右。
她正看着,五福晋在旁说道:“我们府里也有个亭子,亦是临水建的,倒不如你们这里凉快。”
敏瑜闻说,起身推了窗指着窗外道:“正是为了凉快,靠墙根儿的一带,栽了些许芦苇和青竹遮阴。”
“怨不得。”五福晋赞叹一声,“我们就想不到种些绿植。”
敏瑜半掩了窗坐下笑道:“不是福晋想不到,别看这东西凉快,夏夜里却又极爱生虫子,用扇子赶没得累死人,平时也只有白天到这里坐坐罢了。”
侯夫人也道:“或者糊了窗屉子,点了熏香夜里也能住得。”
敏瑜道:“额娘说的是,怪儿媳倦懒,以前额娘和阿玛不来,就只西厢房有人住着,竟把这些个去处都忽略了。”
“我不过这么一说,终究还得看你们是否便宜。”
侯夫人笑了笑,轻抿口茶,陪着两位福晋又捡些有的没的说了几句,敏瑜在侧作陪,含笑聆听着。
才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忽又见香兰急火火的跑来,跌撞着奔到敏瑜跟前儿道:“奶奶,快,又来贵客了。”
敏瑜一愣,放下了盖盅问她:“谁来了?你别慌,说清楚些。”
☆、第十章结缘
第十章结缘
敏瑜一愣,放下了盖盅问她:“谁来了?你别慌,说清楚些。”
香兰喘了口气,接着道:“太……太子妃娘娘微服过来了。”
太子妃?
敏瑜只疑心自己听错了,攥住了香兰的手腕又问:“你说谁来了?”
“太子妃娘娘。”
香兰掷地有声,当即唬的三福晋、五福晋和侯夫人齐齐离了座,都道:“太子妃如何也来了,快请快请。”说罢,不约而同带了丫鬟婆子往外走。
倒是桂嬷嬷瞧见敏瑜还愣着,一狠心,握住了敏瑜的手道:“该来的总会来,走吧,去迎接去吧。”
敏瑜随着她拉扯的力道迈开步子,脑袋里不知怎地就昏沉起来。
到了大门外,果然只有一顶青罗小轿停在那里,抬轿的轿夫个个身材魁梧,目光如炬,大抵是内廷侍卫充任。跟着的两个宫娥皆是泥金暗花的衬里,外罩青莲色坎肩。
见敏瑜她们出来,便有一个宫娥近前一步道:“娘娘说了,此次是私下会访,不便暴露身份,叫福晋奶奶们不必多礼。”
“是。”众人齐声应下。
那宫娥方回身打起轿帘,伸出手搀扶了轿中人下来。
敏瑜随同众人微微躬身,悄然的垂下目光,只听前方传来一道女声,戏谑般说道:“原来三妹妹五妹妹也在,竟是我来得迟了,夫人可要恕罪呀。”
三福晋五福晋都道:“不知姐姐今日要来,否则就该同姐姐一道来了。”
侯夫人亦是笑道:“娘娘大驾光临,令蔽舍蓬荜生辉,老身荣幸还来不及,谈何恕罪?还请娘娘移驾,屋里歇息吧。”
“侯夫人客气。”
太子妃笑言一句,目光宛转,在敏瑜身上流连片刻,方近前了两步,执起她的手笑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少夫人了吧?”
“民妇不敢当,让娘娘见笑了。”
敏瑜轻声回应。
太子妃却道:“闻听少夫人长我一岁,若不见外,姐姐就叫我一声妹妹。”说着,仍是牵住敏瑜的手,向侯夫人道,“没有先行知会就来府上叨扰,夫人可别见怪。”
侯夫人忙摆手,连说:“不敢,不敢,娘娘请移驾吧。”
便让人前头带路,仍是去遂晴轩坐下。太子妃坐了上首,左下首便坐着三福晋和五福晋,右下首方是侯夫人和敏瑜。翠儿璎珞将先时的盖盅尽皆撤下,另沏了几杯庐山云雾,换用一色仿成化五彩高士杯,奉给太子妃并福晋夫人。
因太子妃与桂嬷嬷也曾相识,太子妃就先问了桂嬷嬷道:“嬷嬷早两日出宫怎地也没遣人告诉我一声?我那里正有些东西托付你带给夫人和少夫人。”
桂嬷嬷笑道:“如今圣上不在宫中,唯留太子监国,娘娘自然要协同皇贵妃处理六宫事宜,老奴不过一介贱婢,如何敢惊扰娘娘?若说带东西,下次进宫,娘娘使唤个人叫老奴去拿了也一样。”
“知道你没带,倒不用下次,我今儿就带来了。”
太子妃说着,又单问敏瑜:“少夫人,太后娘娘说你府上还有位小格格,怎么没见到她?”
敏瑜道:“娘娘说的是小女吗?她正当顽劣的时候,怕她闹腾,所以着奶娘抱下去了,娘娘要见她,民妇让人抱她来就是了。”于是起身,叫来翠儿吩咐一句,“去看清儿在哪里,把她抱到这儿来。”
翠儿忙去了,太子妃笑着又向侯夫人问了几句上京路上的情况。
敏瑜坐在位子上,左也是不舒服,右也是不舒服。
若说三福晋五福晋来,还有些旧情可追溯,那太子妃来可就大大令她不解了。
她与她从未曾谋面,亦不曾相识,更因着那个人,她恨不得此生都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为何她还要微服私访,为何她要对自己和颜悦色?
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
余光不经意扫过太子妃的容颜,柳眉长卧,凤眼双飞,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于淡泊处自生一股高华,果是副后之相。
与那个人,当真堪称一对,无怪乎太皇太后在时常说她毓质名门,秉资淑孝,作配胤礽绰绰有余。
胤礽……胤礽……时隔多年,如今再忆起这个名字,竟恍如隔世。
“额娘。”
一声童语轻易打破屋里的沉闷,敏瑜抬了头,看着她闺女迈动两只小腿,从亭子外跑进来。微黄的额发打湿成一片,黏濡的贴在鬓角。
敏瑜抽了胁下的帕子给她擦擦汗,笑问道:“又同谁玩的,一脑门子都是汗。”
施清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嗲声嗲气说道:“我和阿玛玩来着,翠儿姑姑说额娘找我,阿玛就让我过来了。”
敏瑜抿唇笑笑,看她闺女手上也是黏腻腻的,顺道用帕子一块儿擦了,才拉着小丫头走到太子妃娘娘面前说道:“回娘娘,这就是小女施清遥。”便让清儿跪下,给太子妃娘娘磕了个头。
太子妃忙让随行的婉侍把小丫头抱起来,接到怀中笑看着说道:“施清遥——清岚轻施,遥山远水,真是个好名字。几岁了?”
“四岁了。”
不等敏瑜回话,施清遥就张口脆生生应了一句。
太子妃喜得一笑,道:“好个聪明的妞妞。”说着,就让人看赏。
婉侍似是有备而来,闻言赶紧拿了一个捏丝镂金五彩盒子来,施清遥在太子妃怀里道了声“谢谢姑姑”,才接过那盒子。
太子妃亲自替她打开了,里头竟是十二个玉做生肖。
施清遥见了果然喜欢,太子妃逗她一会儿,方让婉侍抱了小丫头下去,转首对敏瑜和侯夫人道:“夫人和姐姐好福气,小格格是如此机灵可爱。”
侯夫人笑道:“娘娘谬赞了。”
太子妃笑不作声,端起茶碗轻抿一口,随手就递给了一旁的婉侍。不想那婉侍顾着将施清遥抱下去,尚未抽开身,竟一时没能接住。
众人只听啪的一声,茶盏顺着太子妃的脚边,已然落地,碎成几片。
唬的一地丫鬟婆子都去拾它,婉侍也吓的不成样子,忙跪着说道:“奴婢该死。”
太子妃仍是含笑,挥手道:“什么该死不该死,不嫌晦气。快起来吧,原是我不小心。”就命众人起身。
婉侍和众丫鬟婆子磕头谢了恩,才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