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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手下低声提醒道:“千总,您还没教过疏数的,他们……应该是不会啊。”
沈明喜皱眉道:“我没教过吗?”她把鼓槌一把撩开:“算了我忘了。”
两个手下:“……”
沈家好歹是行伍出身,她这点军事素养还是有的,疏数即是疏散和集合,她毕竟没真正演练过,鼓想了第二遍才往旁边疏散,其他人见她往外走,也跟着稀拉拉地往一边走,本来就不成形的队伍更加难以直视。
沈晚照数着她的鼓点准备集合,没想到她敲了一会儿又不敲了,她等了会儿集合鼓还没想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回归了大部队。
本来众人的早上都没吃饭,这么一折腾体力消耗更大,有几个立刻落下了队,韩梅梅就是第一个。
她本来身体就笨重,跑起步更是费力,吭哧吭哧地落在后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明喜眯起眼睛,见有人落后落的太厉害,已经提着九节鞭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沈晚照见状不好,忙落后几步:“快快快,快起来,咱们还有五圈,身上又没有负重,再坚持坚持就完了!”
韩梅梅脸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不住往下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居然还有五圈,我真不行了,你先走吧,别管我!”
沈晚照急的跺了跺脚,一把把韩梅梅架起来往前走,没想到刚站起来的刹那,她双膝一软差点没给这个三百多斤的孩子跪了。
她平时也没怎么在意韩梅梅的身材,这时候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你回去……就给我减肥,早上只准吃半碗饭!”
韩梅梅哀嚎了一声。殷怀月体力不错,见沈晚照架着韩梅梅往前走,犹豫了一瞬,也过来帮着架人,而孔茹早就躲远了。
沈晚照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有气无力地道:“你,你别来了,你身上还有负重呢。”
殷怀月正要说话,倒是韩梅梅见有人帮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人,也跟着吭哧吭哧艰难地跑了起来。
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有些人明显不行了,就连沈晚照都累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沈明喜也赶了上来,跟赶羊群的牧羊人一般,手里的鞭子一扬,就抽在落后太多的人身上。
后面哀嚎声此起彼伏,沈晚照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韩梅梅被她搀着也快一头栽了下去,殷怀月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差点踩到她。
沈晚照只得把她拉起来,两人踉跄着往前走,她见殷怀月步伐有气无力,在她腋下用力掐了一把,她差点跳起来,怒道:“掐我干嘛!”
沈晚照没力气答话,一摆手:“跑跑跑。”
她腋下被掐的生疼,倒生出一股力气来,又往前走动。
沈晚照只用跑八圈,韩梅梅跑八圈就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也想学着韩梅梅躺下,心里犹豫一瞬,还是转头帮着有些实在动不起来的熟人了,至于其他人……没办法,人都分亲疏远近,她也爱莫能助。
这帮人平时都养尊处优惯了,第六圈就有人躺在地上昏了过去,沈明喜一脸嫌弃的让人把昏过去的抬走,那个被淋了一桶凉水的,边跑学服边滴滴答答。
到了最后就是考验毅力,事实证明这些人的毅力……十分经不起考验,到最后之后不到十来个跑了十圈,只有四五个没超时。
沈明喜说一不二,让跑过的先去吃饭,没跑过的喂马打扫射场,等沈晚照准备走人的时候她突然道:“阿晚,吃完饭来找我,我有事要问你。”
第18章
沈晚照不用想也大概知道她要问啥,冲她点了点头,又最后看了眼还在受苦受难的同学们,心里为他们默默祈祷,一边脚下生风地跑出去了。
这时候早饭已经快要撤了,幸好食间的师傅见学生们没一个来的,所以等了会儿。
跑完步的人已经累得够呛,就连沈晚照都狼吞虎咽地喝着粥吃着枣糕,喝完半碗粥和两块枣糕才觉着胃里不那么空了,平时看着粗陋的饭食竟也香甜起来。
殷怀月喝了两小碗才用绢子抹抹嘴,有气无力地道:“你堂姐怎么是这样的呢?”
沈晚照扭过身一把把她嘴巴捏住:“还敢抱怨,仔细她听见了又整治你。”
殷怀月左右瞧了瞧,不甘地闭上了嘴。
沈晚照叹了口气:“我堂姐比我大七八岁,等我记事儿的时候她脾气已经这么暴了,不过在家里对我们这些弟妹还是颇照顾的,她脾气再差,也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殷怀月撇撇嘴,酸溜溜地道:“还敢说她没给你放水?”
沈晚照鄙夷道:“拿我当你的,我堂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小时候她敦促我们练武敦促的可严了。”
殷怀月斜了斜眼。
沈晚照吃完饭还惦记着沈明喜要问她话,也不磨蹭,早早地放下碗走了,走到射场那帮人还在挨操,被操练的死去活来,她打了个手势,示意沈晚照再等等。
沈晚照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沈明喜才算放行,看着纨绔们逃命似的跑出射场的背影,用力啐了口:“这帮废物!要不是圣旨,谁愿意搭理他们。”
沈晚照干笑一声:“堂姐,别这么说,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呢。”
沈明喜微微扬了扬下巴:“你是我的堂妹,怎么能和那些狗屁倒灶的东西混为一谈?”
她一揽她的肩膀:“走走走,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咱们姐俩好久没见面了。”
自打沈明喜从军,家里人就只能逢年过节见一回,有时候逢年过节都见不着,沈晚照笑了笑,重重地应了声。
沈明喜住的地方在温重光解明等人住的地方的后面,她犹豫一瞬:“堂姐,你认不认识书院里一个叫尚昭的,你要是知道,平日里多照拂他一些。”
沈明喜应完了才发现不对:“我不认识什么叫尚昭的,你们老师名字我都没记全,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沈晚照一想倒也释然了,她堂姐对于没干系的人素来懒得管。
沈明喜的小院跟尚昭的构架几乎一样,不过更加简约随性了些,透着一股子干练的做派,她让她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下,先问道:“两个叔父身子身体怎么样?三姑和姑父呢?”
沈晚照笑道:“都好都好,大伯已经升至四品,如今才卸任赶回来,听说马上要升从三品,爹也已经是从四品了,还要留在京里当差,姑姑和姑父还是老样子,恩爱起来把人酸掉牙。”
沈明喜难得露出柔和神色来:“那就好,你们呢?”
自打沈晚照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福堂姐和明堂姐的父母,但并不知道人在哪里,就是家里嘴最碎资格最老的嬷嬷也讳莫如深,她们可以说是家里长辈一手带大的。
沈晚照道:“月白堂姐学的可好了,马上要准备女子科举,我哥还是老样子,学的时候头头是道,一到考场就拉稀啦,福堂姐……”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堂姐夫待堂姐是很好的。”家里的婆婆小姑子就……
沈明喜听到嫡亲的姐姐神色淡淡的:“她自己硬要嫁的,是好是坏只能自己受着。”
她说着说着皱起眉:“倒是你,你怎么跑到山河书院里来了。”
她常年咋军营,消息闭塞,沈晚照只好把当初的事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最后补了句:“我去年是鬼上身了。”
沈明喜狐疑地看着她,随口道:“那回头带你去军营转转,那边煞气重,辟邪。”
沈晚照干笑,转了话头道:“没想到山河书院还能把你这位千总请过来,厉害了。”
沈明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算什么厉害,首辅和次辅还是院长呢,跟他们一比我算什么?”
沈晚照昨天和尚昭的对话,想到好奇地问道:“你知道首辅长什么样呗?”
沈明喜:“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沈晚照:“……”
沈明喜见她无语地看过来,恼羞成怒道:“草,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就皇上阅兵的时候离得老远见过一回,就记得人挺白,身条挺长的。”
沈晚照加深鄙视:“……”
她鄙视完了又问道:“他长得好看还是难看?”
沈明喜不耐烦道:“你一个小姑娘打听这个干什么,象姑馆的男娼也好看,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个回来?!”
沈晚照一把摁住她的嘴:“……你说说你,这话要让人听到了你这千总还当不当?”
沈明喜摆了摆手:“烦死了,不当不当。”
沈晚照觉察出她情绪不对,探问道:“其实你留在山河书院也挺好,战场上刀剑无眼,在这里可轻省多了。”
沈明喜重重地哼了声:“是啊。”
沈晚照拉住她的手:“我跟你说,你别不乐意,圣上待咱们家够优渥的了,咱们家不仅是勋贵,大伯和我爹在官场也颇有势力,你这些升迁又快,若你在军营里也掌了权,文武勋贵咱们家都占齐了,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圣上用心良苦,你在山河书院极尊贵又体面,教的好了还能往上升,还有啥不满意的?”
沈晚照对自己的政治敏感度十分有信心,沈明喜听完之后烦躁地挠了挠头:“算了算了不管了,你晌午饭还没吃吧?我请你吃饭。”
她说完对底下人吩咐下去:“要一斤酱牛肉,一碟炸小鱼儿,一碟花生米,再炒几个热菜下酒。”
沈晚照幽怨地看着她,原来老师还能点餐的。
饭菜上的很快,一刻过一点就端进院子了,沈明喜又转身从屋里寻摸出一坛子陈酿:“来,喝!”说完就摸出小碗来倒了两碗。
沈晚照连忙摆手道:“你可别蹿腾我喝酒,学院规定学生不得饮酒,再说我也不会喝啊。”
沈明喜已经自己干了一碗,把另一碗硬给她灌进去:“怕个卵子,是男人就喝!”
沈晚照:“……”
她给硬灌了两碗就晕菜了,直勾勾地从椅子上再下去,最神奇的是身体还保持着挺直的状态。
沈明喜嫌她没用,一把把她捞了回来,举着酒碗到她眼前:“还能喝不?”
沈晚照双眼迷离地看着她。
沈明喜认命地把她搀起来:“行行行,算我倒霉,你们学舍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沈晚照整个人倒在她怀里,随便指了个方向,沈明喜搀着她出门,没想到刚出夹道尽头就被人拦住了。
秦同知笑呵呵地道:“好久不见了,沈千总。”
沈明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啊,有话说有屁放。”
秦同知一点也不生气,若有所思地瞄了眼被她扶着的沈晚照:“原来你堂妹也在山河书院,早知道我就……”
沈明喜:“就你妈。”
秦同知:“……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俩积怨已深,我对付不了你,想个法子整治你堂妹还是轻而易举的,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过她。”
沈明喜眼神瞬间变得狂暴起来:“答应你妈,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就捏爆你的卵蛋!”
难得秦同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抹了把脸:“……挑个空闲的时候,陪我出去逛一天。”
沈明喜伸手揍人,沈晚照瞬间没了搀扶的支柱,扶着墙摇摇晃晃地乱走,走到前面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道院墙里飞出个鸽子来,晃晃悠悠地往她雪白的中衣领子上拉了泡粑粑。
沈晚照:“……”
就算她现在醉的神志不清了,火气也冒了三丈高,抬眼费力地看着鸽子飞进去的地方,找准了大门,两只手用力砸了起来。
她大着舌头,语无伦次喊道:“麻个吉给窝开门!不开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把你的鸽子变成烤乳鸽,清炖红烧水煮,水煮……水煮……呜呜呜呜我想吃水煮鱼了。”
院门打开,解明静静地立在门槛里,冷冷道:“你是……沈晚照?!”
沈晚照迷离着双眼,淡定道:“我是你姑奶奶。”
解明:“……”
他看了眼她的神色,心里猜出了大概,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你不知道书院不许学生喝酒的吗?”
他也看见沈晚照白洁的立领上那滩鸟粪了,想了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醉地神志不清,认命地要把她扶进自己院子先醒醒酒。
这时候温重光推门走了出来,看着他拉住她皓腕的一只手,眼睛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