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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深深,那瘦高男孩孤身一人往镇内去。
外面起了阵雾,迷蒙地笼罩着一切。这条街的景象忽然变得诡异神秘。他一步一步踩着坚硬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往黑暗深处走。
这个点拉了个脸色苍白又不爱讲话的客人,司机想想后怕起来。
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镇里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顺着零星灯光,白陆一路走到家门口。
掏出钥匙开门。家里只有二楼偏侧的小房间有微弱的光。
这是一栋自建的两层小楼房,房子临河而建,两面环水。
楼房的样式老旧,外墙贴的是白色窄条瓷砖。屋内前年新粉白过,也新添了一些红木家具。
他没开灯,径直去了二楼窗户朝北的那个房间。
房内开着台灯。
轻轻敲两下门,听到门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出一会门开。
“哥!”一张跟白陆相似的稚嫩小脸出现。
白季冬刚喊一声,就被他拉进房里,“小声点,爸睡了?”
回来前,白陆给家里打过电话,是季冬接的。白季冬知道哥哥晚上回来,兴奋得到现在都没睡着。
季冬看到哥哥很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恩恩,爸很早就回房间了!”
白陆把包里给季冬带的书放桌上,“这些看完了直接放我房里。”
白季冬把书抱上床,两眼快眯成一条线笑着:“嗯!我不会让爸发现的!”
白季冬今年十二岁,是桐安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他们的父亲白海平,则是桐安中学高中部的一名语文老师。
父亲对他们兄弟俩要求很严格。
像父亲口中这类容易令人玩物丧志的漫画书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家里的。
白季冬上次月考得了班级第一,于是才央求哥哥帮他买心仪已久的漫画书。
班上许多同学都有,他虽然向同学借来看过,可心里还是渴望能有一本真正属于自己的。
就算是只能摸几分钟,也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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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陆洗漱完下楼。
白海平已经晨练完回来了。
院中有一颗茁壮的梨树,白海平手捧一本书坐在树下的藤椅上,鼻子上撑了副眼镜。
白海平清瘦,肤色比同辈人微白,自有一股书卷气息。
听到有人下楼的动静,他也不为所动,直到看完当前这一页纸才放下书,手指略推下眼镜看过来。
白陆到他面前站着。身前是一张石头砌成的小圆桌,桌上摆着白粥和小菜。
“爸。”他敛眼喊了声。
白海平不动他也不动。
良久,白海平慢慢拿下眼镜,叠好放桌旁,不咸不淡嗯了下。
他起身,持起桌旁的一根长竹条,忽然道:“跪下。”
竹条上有些裂口,手柄处缠绕着麻绳。
白陆一丝反抗都没有,依言面朝大厅方向跪下。他垂下头,两手贴着裤缝。
早晨下过雾水,水泥地面沁得膝盖发凉。
白海平拿着竹条的手背在身后,“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下?”
跪着的人一声不吭。
“说话!”白海平声音陡然提高。
“知道。”
“知道?”白海平怒中生笑,“那你给我说说是为什么。”
白陆双唇紧抿,眼睫微微颤动,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他们兄弟俩长相偏向母亲,肤白唇红,小时候还经常被人认作是女娃。
而且白陆不仅长相像母亲,性子里也有点高娴的犟。
白海平最不喜欢他这一点。
“啪——!”
竹条用力抽上白陆后背。
他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抓着裤子。
白海平脸色胀得微红,“哑巴了?!”
见他还不出声,又一下抽他背。
“让你去市里上学是让你当公子爷去了吗?啊!?”白海平扯着嗓子,顿一声抽一下。
跪在地上的人眉头紧皱,两手撑住地面,尽量把腰杆挺直。
“以为跟你妈走了我就管不了你了!?”他吼道,“才过去一个月就惹事打架,以后是要当个小混混吗!”
白季冬听到楼下的声音,慌忙跑下来,一把抱住白海平的腰,“爸爸别打哥哥了!”
“你让开!”此刻他双眼通红,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攘开白季冬。
竹条抽在白色t恤上,印出暗色条痕。
白季冬再一次抱上去,被白海平踢开。
他脸上挂着泪,嗓音嘶叫得沙哑也不见爸爸停手。
突然声音一噎,转身往外跑。
他要去找希芸姐姐来,爸爸平时最喜欢希芸姐姐了!
顾希芸看到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季冬时吓得不轻,顿时就想到该是发生了什么。
“小陆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白季冬拉着她往家里跑,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爸爸又打哥哥了……哥哥昨晚才回来……”
还没到白家,就听到白海平快哑了的声音:
“你是不是还学会勾引人小姑娘了?!长本事了啊,居然还为了个女的去跟人打架!让你转过去是让你打架谈恋爱的吗!”
“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吗!?”
进门一看,跪着的白陆已经快要半伏在地上,他背上的衣服被抽开了几道口子。
白色衣服上渗出血丝来。
顾希芸和白季冬立马上前拦住还准备下手的白海平。
“白叔叔你误会小陆哥哥了!”顾希芸将白陆挡在身后,仰头用尽全力讲话,“小陆哥哥没有谈恋爱!跟人打架是因为那个人先来找他的,这个不怪小陆哥!”
白海平对顾希芸脾气好点,“你别帮他说话,宁中老师都说他跟一女生来往过密,这还能有假?!”
“不是这样的!”顾希芸给白季冬使了个眼色,让他紧紧抱住白海平,“是……是那个女生天天缠着小陆哥,小陆哥哥都没有搭理她!”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他要是不乐意,人家能缠着他吗?”白海平说,“你让开!”
顾希芸偏不让。
白陆微趴在地上,背上的疼痛令他直不起腰来。额上冒出汗来,淌进眼睛里,酸涩得很。
自始至终,他丝毫不顶嘴,不反驳,任由竹条抽在自己身上。
白海平气得直喘气,目光在他左耳的助听器上停了会,最终收回竹条。
“你给我跪在这好好反省一下!”
丢下这一句,白海平带着残留的怒气进屋。
见白海平有些消了气,顾希芸和白季冬立马要去扶白陆,他却岿然不动。
顾希芸只能对白季冬说:“上次那药水还在不在,去拿来。”
白季冬一抹眼泪,飞快跑去取药水。
顾希芸蹲在他身侧,手都不敢往他背上碰,眼眶微微一红,“疼吗?”
白陆侧开脑袋,眉头拧紧。他疼得满头大汗,眼里却强撑起冷静的情绪。
她吸了下鼻子,背过身跑去打井水,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过来。
要帮他擦汗时白陆头稍稍偏了下。
顾希芸手停在半空。
“谢谢,我自己来。”白陆勉强直身,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自己随意擦两下脸。
白季冬抱着一药箱跑过来,跪在地上,“姐姐你看看是哪一个,我都放在这里面了。”
找出药水,顾希芸递给白季冬,“你帮你哥擦药,我再去打点水。”
“诶,好!”
白陆背上有抽过的条痕,暗红色的伤痕还没消,这次又添了几道新伤。
顾希芸不忍再看,打井水时禁不住掉了几颗泪。
上完药,白季冬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直到中午,白海平才松口让他起来。
太阳毒辣,白陆起来时头一阵眩晕,脚下打晃儿。
顾希芸看他嘴唇发白,去厨房找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