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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盏的声线微微有些发抖:“王爷……”
“怎么了?”
“王爷待我这般好,我却身无长物……”少年眼眶微红道:“今生今世恐怕也无以为报了。”
“你我既然相遇,那就是缘分,谈报答就不必了。”靳尧爽朗一笑:“你好好跟人学,能成器,我也聊有几分慰藉,刚好荣儿又那么喜欢你,你若做了我的徒弟,她岂不是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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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尧要收谢盏为徒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而后又传往皇宫,第二日陛下就召见了靳尧,谢盏则被一则懿旨带到了太后寝宫。
皇帝靳尫(wang)仅比靳尧大一岁,如今也正值壮年,不过他一向体弱,脸色常年苍白,因为政事头上也生了白发,看起来倒像是四十左右。此刻看到靳尧迈着大步朝大殿里来,他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靳尧一笑:“收个徒而已,我都打算在王府里偷偷找个时间办了,没成想还惊动了皇兄和母后,真是罪过。”
靳尫一把将手上的折子丢向他,气道:“还想偷偷办!那孩子年纪也大,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你想收徒便罢了,何必非要选他?”
靳尧一下躲过自皇兄手上而来的“凶器”,几步走上台阶,屁股一沉便坐到了靳尫对面,道:“皇兄都查的一清二楚了,还来问我?”
“就是因为朕查的一清二楚所以才不明白!”靳尫也是心中忧急:“都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肯续娶王妃,从前还借口是因为边疆战事,现在呢?南疆大定,长城线外也无人来扰,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娶也便罢了,皇城那么多宗室里那么多好孩子,选一个过继到你名下,岂不更好?”
“皇兄。”靳尧无奈:“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也不想娶什么劳什子王妃,那些宗室里的孩子,七八岁大的心眼都比我多。再者说了,那些孩子哪个都上有父母高堂,我何必非要做那坏人,迫使人骨肉分离呢?过继一事,也还是算了吧。”
靳尫一滞,低声道:“若荣儿不是现在的样子,你想必就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了。”
说这么多,无非是考虑到荣儿智力上有些不足,怕新娶的王妃对荣儿不好,更怕荣儿被欺负了也根本不晓得反击。
永远停留在八岁的女孩儿,能有多少自保能力?
靳尧道:“皇兄跟母后就是想得太多了,我现在这样有哪里不好呢?你们无非也是担心我日后走了,无人给我送终……”
靳尫瞪了他一眼。
靳尧笑:“且不说还有荣儿,叫长缨操劳一下我这个王叔的后事,他总不会拒绝吧?”
靳尫叹气:“你想得倒少,却未免也太少了。”说了半天,这脾气死犟的弟弟还是不肯妥协,只好又将话题转回刚才的问题上:“那个叫谢盏的孩子又哪里好,你非得收他?别的孩子……”
靳尧笑嘻嘻打断靳尫的话:“有一点好别人再怎么都及不上——荣儿很喜欢他。”
靳尫一愣:“荣儿喜欢的?”
“我最喜欢谢哥哥啦!”靳尧双手捧脸学靳长荣说话:“喜欢谢哥哥喜欢谢哥哥!”
“……”
靳尧耸肩:“而且他也挺懂事的。我收个徒而已,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成器,以后荣儿有人照料当然好,若是我看走了眼又有什么打紧,难道我荣儿还差他这一个守护者吗?你们就当我一时兴起,实在不必这么看重。”
“你不看重,朕和母后也不看重,就任事情随意的发展下去?”靳尫没好气道:“世间事要都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你现在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母后已经派人去你府里接了那谢盏到慈宁宫了,等她看过之后要同意了,这事才算成,不然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吧!”
靳尧本随意的在地上坐着,听靳尫前半段话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及至听到他说谢盏被太后接到了慈宁宫后才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不敢置信道:“母后把他接到慈宁宫去了?”
靳尫点了一下头。
靳尧气,反过来狠狠瞪了靳尫一眼——他倒不怕身为帝王的兄长生气,毕竟靳尫靳尧兄弟俩的感情本来就很好,更遑论靳尫还是他的世界级宠爱技能的发动对象了。
瞪完靳尫后靳尧礼也不行的就跑出了思明殿,一路疾行往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去。
他之所以显得这么着急,一方面是为了做个样子给谢盏看,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谢盏道行不够被太后堪破他那些心里的小心思,那到时候可就好看了。
靳尧走的急,很快就到了慈宁宫中,宫外的太监宫女们看到他来忙迎了上来,另有人赶紧里殿去通报。
片刻钟后靳尧便到了里殿外,珠帘内一片富丽堂皇,隐隐传出欢声笑语,靳尧在帘外驻足一看,才发现原本严肃的太后此时脸上却带着笑容,身旁坐了个人,正是谢盏。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谢盏略微转头看向了珠帘外,而后猛然撞入一双黑黢黢的、带着关怀的眼中,他心中蓦然一跳,反射性的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来遮掩——
与此同时,帘外的男人也对着他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齿,隐约还能看到一点艳红的舌。谢盏心里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喉舌,一瞬间好像连发声的功能都失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怔怔的看向帘外。
太后察觉到他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靳尧,霎时一喜,朝靳尧招手道:“尧儿快来——”而后又有些埋怨:“你不是在陛下那里吗?是不是听见我将阿盏带过来,怕我欺负人家,巴巴的找过来?”
第39章霸道王爷靳小尧4
太后道:“你不是在陛下那里吗?是不是听见哀家派人将阿盏带了过来,怕哀家欺负他,所以巴巴的找过来?”
靳尧笑,掀开珠帘踏步进了里殿,故意朝太后委屈道:“母后这可就冤枉儿臣了,儿臣难得进宫一趟,自然要来看看母后。”言罢还眨眨眼:“母后近日可安眠否?”
他表现的一本正经,太后见此哼了一声,脸上却带出了笑意:“你自小就不让哀家省心,如今还会关心哀家是否睡的好了?”她话音一转:“你若真关心哀家,不若早日再娶王妃……”
“母后!”靳尧突然捂着肚子打断她的话:“儿臣好饿!早上急惶惶的被皇兄召进宫里来,也没来得及用点吃食,母后可怜可怜儿臣,赏儿臣点果腹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也一下坐到了太后右手边,隔空对谢盏眨了一下眼。
谢盏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靳尧前脚刚离开王府,他后脚就被接到了皇宫内,也尚未用餐,此时被靳尧这么一提,竟然也开始觉得腹中空空……
他在殿上大闹又大叫,完全不顾自己一代军神形象,旁边的诸多太监宫女都能看出他是在有意分太后的心,不想太后再唠叨他续娶的事情,偏偏太后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听到靳尧说他饿了,忙吩咐宫女出去找厨房准备,随后心疼的拉着靳尧的手,道:“很快就好了。”
靳尧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谢母后。”
太后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一下:“跟母后说这些做什么……”
她十六岁时便嫁给当时已经三十岁却无子的先帝成为皇后,两年后便生下靳尫,而后又生下靳尧,给沉寂的后宫带来了两个新鲜的小生命,众人皆喜,她私下里却有些忧愁,毕竟身为长子的靳尫因为早产而身体不太好,二子靳尧却壮如虎……
幸而后来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差异也越发明显,嫡长子靳尫在政事方面展现出了得天独厚的天赋,幼子靳尧却对这些阴阳谋略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学武,那些厚重的书籍中,也只有兵书才能略留住他几刻。及至后来靳尫被封太子,靳尧十六岁就离开京城,跟着苏元老将军一起去了军营,而后整整十几年,有战事的时候就上阵杀敌,没有战事的时候就驻扎在边疆,中间只有先昭王妃在的那两年才消停一点呆在了京城,却不料大婚两年后先昭王妃因为难产而伤了身子,生下长荣后没两个月便去了,长城战事偏偏又告急……
又是走、走、走……
对于太后来说,稳重持成的皇帝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儿子,也绝对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但常年不在她身边的昭王,却更让人心疼一些。
南疆、长城,战场、敌军,这些听起来就泛着冷、带着血的词语,她的孩子十几年来就枕着他们入眠,而后喜欢的女人先走一步,可爱的女儿因为皇后的大意而永远只能停留在八岁……
这么多年来他不肯续娶,或许是因为对先昭王妃的情谊,或许是因为担心长荣,然而还有一些原因,太后不敢深想。
她不敢想她的孩子是不是因为害怕他的军神之名功高震主,所以迟迟不敢在这个世间留下一点除了荣儿之外的自己的血脉,也不敢想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连过继宗室之子都心存顾虑,所以才找了一个出身低下的、父母都不在的谢盏来成为自己的徒弟。
太后想到这里眼眶微微泛红,微微低了下头调整情绪,刚好此时早膳也做好了,一排排的太监宫女将珍馐玉盘摆上桌,太后一手拉着靳尧一手拉着谢盏,笑道:“尧儿和阿盏都没吃吧?来坐着吃——”
“谢太后。”
谢盏以手触额行礼,等靳尧动筷之后方才坐下,太后观他行为举止虽然不太符合皇宫中的礼仪,但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刚才谈了好一会儿,也觉得他谦虚谨慎,是个好孩子,给尧儿做徒弟,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太后在心中略点了一下头,坐在首位给靳尧夹了一块酥饼,又给谢盏夹了一块,收回手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后问靳尧:“上次母后问你这次要在京里呆多久,你便推说不知道,现在呢?你该也跟你皇兄说过了吧?”
靳尧大喝了一口粥,含糊道:“一两个月吧……”
太后忙竖眉:“一两个月?边关又没有什么战事,你着急忙的回去做什么!”
靳尧笑:“边关虽无战事,但数万士兵日常训练还要进行……”
“打仗要你,训练也要你,难道我大韩除了你,还找不出其他的将军来了?”太后“砰”一下放下筷子,怒道:“哀家看你是在外面玩儿的野了!京城有哪里不好,你偏要往外跑?”
“母后……”靳尧无奈:“大韩那么多将军,除了像苏元老将军那样在京颐养天年的,也没有几个跟我一样,每年还在繁华的京城呆上那么一段日子呢。我既然领了兵,自然要遵守军中规矩是不是?这次因为南疆战事初定我回京述职,呆上那么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你虽是将军,却也是大韩的昭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哀家的亲儿子!”太后冷笑一声,道:“你就留在京城,哀家倒看看谁敢说半个不是!”
“母后……”
“你还叫我一声母后,这次便听母后的。”太后看了一眼谢盏:“你要将阿盏收为徒,母后可以同意,但你若执意要走,这事你就不必再提了。”
饭桌上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靳尧尴尬的看了一眼谢盏,道:“这分明是两件事,母后何必要如此呢?母后挂念儿臣,儿臣多留一段时日也就是了。”
太后闻言一喜,这才展眉笑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这才应该。你既然收了人家做徒弟,哪有甩手就走的理呢?至少要等上那么一两年,好好教教阿盏才对。”
靳尧哼了一声:“他身子骨那么弱,我教他打架吗?”
“……”谢盏尴尬的低下了头。
太后瞪了他一眼:“就是身子骨弱才要多练!”她看向谢盏,道:“阿盏快吃——你看着瘦,多吃点了好叫你师傅教你学武。”
“是。”谢盏忙拿起筷子道:“多谢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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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用完早膳,靳尧便带着谢盏一起离开了慈宁宫。
出了皇宫后两人上了昭王府的马车,谢盏却突然对靳尧道:“王爷……”
靳尧疑惑的望向他:“怎么了?”
“对不起。”谢盏双手纠缠,紧张的看着他:“如果不是我的话,您大概也就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意留在京城了。”
靳尧失笑,摸了一下他的头——他年纪大概也够做谢盏的父亲了,所以做起这种动作来竟然也不违和,因为手下的触感太好,还多揉了几下,而后才道:“你莫想多,我之所以留在京城,也不全是因为你。荣儿渐渐大了,我本该多呆在她身边为她日后打算,太后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我身为人子,多留在京城陪陪她也是应当……”他顿了一下后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尽到为人父为人子的责任,刚好有此机会,也算凑巧。”
“真的吗?”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如此,如果王爷是为了我……”
靳尧玩心忽起,逗他道:“如果当真是为了你,你又要怎么办呢?”
谢盏一怔,食指与食指纠缠,低声道:“阿盏无以为报,唯有……”
“什么?”
“唯有这孑然一身而已。”
“翻译过来,这位名叫谢盏的小宝贝,是要对我以身相许啊!”
卡卡冷漠:“保护好你的菊花。”
“……谢谢你帮我惦记。”
马车里靳尧装作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样子,笑道:“以一身相报倒不必,我身边已经有诸多舍命给我的人,你的话……”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如果以后我走了,你替我好好照料荣儿,她不知世事,不懂人情,以后的路,还要多有人照拂才行。”
“……”
只是照拂荣儿就行吗?
谢盏心里升起奇怪的情绪,竟然有些不甘,他本以为靳尧是个伪君子——当初这人将他从春晓馆中买回来,眼中分明是有情欲的!然而这次再见,却好像对他一点想法也没有了,还这样帮他,要收他为徒……
只是为了给荣儿铺路?
他指甲嵌入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挫败之感。他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或者其实现在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是装的?
“宠爱度一星级。恭喜。”
靳尧笑着看了低着头的谢盏一眼:“这次本宝宝要走高冷路线,绝对不能轻易被撩到!”
“祝你好运。”
当晚,靳尧在书房里“看书”——
古朴的书上看似没有什么机关,然而在书页表面,却覆了一层薄薄的蓝色面板,上面正放着卡卡从系统空间里给他找出来的电影,巨大的怪兽从水底猛然窜出,狰狞着牙齿冲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