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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令询客气道:“不必,我们还有事,改日……”
“给我出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公子房内偷东西。”
说话间,一个健壮的男子拎着一个小姑娘,从屋内走了出来。
听男子语气,应是王公子的随从。
那小姑娘叫道:“王安容,快叫他放开,我没偷东西。”
小姑娘虽穿着简单,一张小脸倒是极为俊俏,尤其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惹人怜爱。
男子一听,更恼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公子好心收留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整日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做给谁看啊?你说你没偷,那你手里的玉佩,怎么回事?”
小姑娘听罢,攥紧手中的玉佩。
王安容笑得温柔:“烟儿,我说过,我屋内的东西,你若想要,都可以拿。这些东西,于我也无甚用处。常安,放了她吧。”
烟儿眼眶一红,抓起玉佩扔到王安容身上:“谁要你的臭东西?”
说完,也不顾有人在,便跑回屋内。
王安容无奈一笑:“实在抱歉,让各位大人笑话了。”
三人笑笑,寒暄几句,便往村头存放卢郎中尸身处赶去。
顺天府的差役带着他们,很快便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
院子不算小,左边是马厩,里面拴了四五匹马,右边是四间旧房。
沈青黛问:“你们住在这里?”
差役笑笑:“没错。赵捕头他们也宿在此处,不过都出去了,这会不在。”
沈青黛点点头,方一过来,她便央赵捕头在村中四处走走,打听消息。
差役一边引路一边道:“卢季云犯了众怒,你们是不知道,这里的百姓恨不得将他吃了。我们怕他们会动尸体,就把尸体抬到了这里,方便看着。”
沈青黛道声辛苦,差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领着他们进了门。
卢季云的尸身被放在木板之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方一进屋,几人已经闻到烧焦的味道。
几人遮住口鼻,施净便掀开白布,一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浑身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人,而像一块干巴巴的黑炭。
沈青黛第一次见被烧死之人,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
赵令询一时也无法辨认,想了想便问:“你们说人死得有些蹊跷,是怎么回事?”
差役回道:“我们赶到时,发现卢季云死状有些奇怪。这些年,我们经常帮忙救火,见过不少烧死之人,无一例外,死状凄惨。可他死得,似乎有些平静。他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周围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赵令询点头,沉下眸子,看着施净一点点扒开已经焦黑的外皮。
方清理完表面的外皮,还未查验,施净便道:“不是烧死的,早在烧死前,他已经死了。”
第63章牛山之木04
施净验尸几无差错,可如此笃定,还是少见。
赵令询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才看几眼,你就如此确定?”
施净向着一旁的差役问道:“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脸朝地?”
差役点头:“没错,脸朝地,很平整地趴着。”
施净指着尸体肯定道:“那就没错了。你们看,他口内根本没有什么积灰。”
沈青黛虽不擅验尸,不过《洗冤录》还是看过,凡烧死者,口鼻内会有积灰。卢季云被烧成这样,口鼻内不可能如此干净。
赵令询看着烧得乌黑的尸身,眸色微沉:“能看出他的身份吗?”
施净点头:“根据骨盆形态可以看出,死者是男性,约摸二十五六岁左右。不过,也只能看出这些。”
卢季云被烧死之时,具体情形,他们还不得而知。尽管这具尸体是他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出于谨慎,沈青黛觉得,明日还是有必要在村内走访,确认一下当日情形。
赵令询凝眸:“他是因何而死?”
施净收起手中的刀:“他周身没有伤痕,头骨、颈骨处除烧伤外,一切正常,我猜测应该是毒杀。不过若想验证,还需等明日去其住处。”
赵令询看了看屋外已经乌沉的天色,点点头。
施净刚把尸体归置好,盖上白布,就听屋外一阵吵嚷。
几人出门一看,是赵世元带人回来了。
沈青黛看他面色发暗,隐隐带着怒气,便问:“怎么,进展得不顺?”
赵世元气道:“别提了,这些村民,一个个顽固不化。在村内寻了半日,没有一个开口的。”
原本沈青黛也不指望今日能有多大进展,毕竟烧死人的是全村村民,想必他们早已经想好对策,一致对外。
不过今日他们已经查明,卢季云并非烧死,那就说明此事有内情。村民若非凶手,那他们或许就没必要如此抵触。
沈青黛劝道:“无碍,今日只是先去探探口风,如今施净已经确认,卢郎中并非死于火灾,明日咱们再问也不迟。”
赵世元略一吃惊:“果然有内情。”
沈青黛道:“今日已晚,颠簸一路,大家也都累了,先行歇下吧。”
牛山村不比城内,一入夜,便寂静无声,只偶闻几声犬吠远远而来。
苍山隐于夜幕,乌云遮住半边月,赵令询提着一盏灯走在前面照亮,不时回头看看沈青黛与施净。
沈青黛一路沉思,一直在想两个问题。
赵令询口中的卢季云,明明是个悬壶济世,有仁心仁术的医者,他到底为何要在村内投毒?他是不是被人陷害?
还有便是,他们方查到浸骨草,卢郎中便出了事。卢郎中之死,和留行门所下蛊毒究竟有没有关系?
想到浸骨草,沈青黛便问:“你可知浸骨草种在何处?”
施净正埋头走路,听到沈青黛问浸骨草,抬头道:“瞧你问的,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
赵令询提灯的手顿了一下:“大约知道,若得空,我带你们去。”
施净一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赵令询懒得同他解释,只是问:“你还是怀疑,卢季云之死,和浸骨草有关?”
沈青黛略一沉思:“不全是。留行门制作蛊毒,就是利用浸骨草。如今卢郎中已死,若浸骨草所种之地无其他人知晓,我怕留着它,只会给留行门多一条制作蛊毒的途径。”
赵令询道:“你说得有理,不过浸骨草移植无用,蛊毒制作时效又有限,你放心,一时半会倒也无碍。”
三人绕过石桥,很快便回到住处。
王安容他们已经歇下,沈青黛轻手轻脚掩上房门。
施净看了看赵令询,还想做最后的尝试:“要不,还是我和沈青一间吧,我们……”
赵令询不等他说完,拎着他便进屋关上了门。
沈青黛穿过黑夜,望着他们关上的房门,隐隐有些异样。
如施净所言,赵令询的确不喜与人亲近,可他为何会主动提出与施净同屋,把剩下的一间留给她?
山风微凉,云散月明,沈青黛望着远处神秘朦胧的牛山,转身关上了房门。
鸟鸣阵阵,风摇气润,沈青黛伸着懒腰,起床梳洗收拾一番。
说是收拾,其实也只是轻轻擦了把脸。翠芜不在,她都不敢卸妆,依旧保留着翠芜帮她化好的男妆。
王安容他们都已经起床,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
沈青黛上前同他们打招呼,便落座。
烟儿见人到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常安轻嗤一声:“公子和客人都尚未动筷,你慌什么?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王安容笑着打圆场:“既然人都到了,就先吃吧。”
山野吃食虽简单,却也并没有想象中单调,一碗莲子粥,配着几碟酱瓜小菜,吃起来格外清爽。
简单用过早饭,沈青黛却并无起身的意思,而是与他们闲话起来。
“听闻王公子来此已一年有余,可还习惯?”
王安容笑道:“我眼虽看不见,可却能感觉到,此地必定风景怡人。山间晨风中的清爽,总是能让人心静。”
沈青黛看了看王安容:“是啊,此地甚美,只是风景虽美,王公子恐也住不长了吧。”
王安容是来此地寻卢郎中医治眼睛,如今卢郎中身亡,他也没有理由留下。沈青黛刻意往卢郎中话题上引,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问出些什么。
王安容还未搭话,一旁的常安便悻悻开口:“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明明公子的眼睛,马上就能好了。”
王安容无奈一笑:“世事无常,常安,你不必挂在心上。”
赵令询向常安问道:“听你的意思,王公子眼睛已经有了起色?这么说,卢郎中并不是庸医?”
常安眉头紧蹙:“大人,他们村的事,我们并不知晓。不过这个卢郎中,绝对不是江湖骗子。不然,我们也不会在此住了一年有余。公子前阵子,眼睛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白雾。卢郎中曾说,只要坚持用药,再施以针法,马上就能看清东西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卢郎中他竟然出了事。”
听得出来,常安对卢郎中遇害,耿耿于怀。
沈青黛不觉替王安容可惜,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重见光明。
再看王安容,却依旧是风轻云淡,脸上毫无半点怨怼之意。
他俊美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然:“十几年了,已经习惯了。既是天意如此,也不必强求。”
一旁的烟儿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来:“你就是嘴硬,能看到光明,谁愿意当个瞎子,怎么不能强求了?你当真稀罕当瞎子?”
她一口一个瞎子,常安是真的怒了,他一把抓住烟儿:“你再敢乱说,我打烂你的嘴。”
王安若拍了拍常安:“算了,你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他又上前拉住烟儿的袖子:“烟儿,你也别总是嘴硬心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到时这座宅院就留给你,你……”
烟儿抽了抽鼻子,一把甩开他:“我才不稀罕你这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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