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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齐靖州出声:“浓浓。”他闭了闭眼,眉眼间掩藏了许久的疲惫终于掩饰不住,“我相信你。”他说。
路与浓的笑容猛然凝住,“相信我?你刚才不是还问我是不是我做的吗?”她也想语气平和一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在意,可就是忍不住,态度蓦然尖锐起来。
齐靖州望着她,不再说话,久久之后,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极是温柔,仿佛就算是她做的,他也愿意包容一切。
路与浓敏锐地发现,那瞬间之后,齐靖州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她不知道,具体的他是想通了什么。
目光移开,淡淡扫过几个警察,路与浓说:“审问过她了?”她指了指林阿漫。
林阿漫立即尖声道:“你什么意思?我是菁菁的妈妈!我难道还会害自己的女儿?!”
路与浓忽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可不一定,毕竟这世上,畜生不如的人——多的是。”
林阿漫的心猛然一跳。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最先开口、比较年长稳重的那个道:“的确,还需要问林小姐一些问题。”之前因为林阿漫只晓得哭,他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就只草草问了几句。又因为她是林菁菁的母亲,就没有在她身上多花时间,可是现在看路与浓和林阿漫的反应,林阿漫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阿漫一慌,不等警察开口,就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昨晚在浴室,出来时发现菁菁不见了,就出门找人,可是一出门,就恰好听见菁菁喊那句话。接着……”她又哭了起来,“接着我就听到了她掉到地上的声音,然后靖州就回来了,他叫了救护车……”
林阿漫最后这句话说得巧妙,林菁菁刚坠楼,齐靖州就回来了,还帮忙叫救护车,这说明在林菁菁喊那句话的时候,齐靖州极有可能已经回来了,不过那时候可能还在车库,或者正要进门。那么,林菁菁喊了什么,齐靖州肯定也听到了,只要问一问齐靖州,就能知道那句话到底存不存在,具体内容是什么。
可是看着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喜怒不辨的齐靖州,没人敢开口。
如果齐靖州知道,那之前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而且他让众人等了一整晚,就因为不能吵路与浓睡觉,这偏袒也太过肆无忌惮,他的话,真的能相信吗?
踌躇须臾,年长的警察上前,正欲开口。齐靖州先睁开了微微闭上的眼睛,淡淡道:“我没听见。”
林阿漫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齐靖州,“靖州……你——”
齐靖州的态度,无疑就是对路与浓和林阿漫的选择,而他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表明了站在路与浓这一边的决心。
几个警察为难了,齐靖州的话能不能相信?如果不相信,无疑就要继续审问路与浓,如果相信,对象估计就要锁定林阿漫,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最有嫌疑的路与浓被摘出去了,这要怎么查?
刘非非等人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仿佛齐靖州选择的不是路与浓,而是她们。
然而在刘非非等人眼里应该高兴的路与浓,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面孔,看戏一般看着客厅中众人的脸色。发现气氛凝滞住之后,她笑了一声,说:“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给几位警官看看。”
☆、第110章她再也不会跟你回家了
林阿漫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多个夜晚,每晚都抱着愧疚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噩梦,昨晚更是尾随着林菁菁,伪装成路与浓,趁着林菁菁不备,将她从阳台推了下去。林菁菁坠楼前看见了她,但是这并不要紧,她昨晚跟着去了医院,医生说林菁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醒不过来了,不可能会指认她,那么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现在看来,路与浓的嫌疑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
可是路与浓竟然从始至终都那样淡然,一点也不惊慌!她怎么就能不惊慌?她手里有什么东西?
林阿漫才这样想着,路与浓就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阿漫顿时僵住了身体。
她又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路与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证据?
然而内心深处也知道这安慰有着自欺欺人的嫌疑,在林阿漫紧张不安的目光中,路与浓拿出了手机,操作几下,点开了一个视频,她说:“巧得很,我之前因为不放心孩子,在儿童室里装了监控,或许现在用得上。”
话音落下,林阿漫脸色陡然惨白一片,她下意识想要逃开,向后踉跄两步,撞在茶几上,几个杯子被碰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
一时间客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阿漫身上,即使还没看路与浓手机里的监控,凶手是谁,也能猜得**不离十了。几个警察和佣人都不由惊愕地望着林阿漫,那可是她亲女儿!
林阿漫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担心孩子才装的监控!这根本就是路与浓给她下的套!她根本就没想过在事成之后履行承诺!林阿漫目光阴冷地望着路与浓,也对,路与浓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待在齐靖州身边?她恨不得她死!
“你……你骗我?”她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是故意的!这一切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你就是想要害我,也不想放过菁菁,所以利用我来执行你恶毒的目的,是不是?!”
路与浓看戏一般。露出嘲讽的笑容,无声回应了她的质问。林阿漫彻底明白过来,嘶喊着就要扑过去,被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地制住。
“啧,谁能有你这么歹毒的心肠?”路与浓眉眼微弯,仿佛很惋惜一样感慨道,“你女儿恐怕都想不到,竟然是她敬爱依赖的妈妈想让她死吧?要是她死在医院里,你以后会不会做噩梦?”
林阿漫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开始泛红,“你个贱人!这些都是你策划的!这不是我的罪!他们该把你关起来!”
林阿漫不打自招,接下来根本就没路与浓什么事了,但是为了不辜负那么长时间的布置,为了避免林阿漫又鸣冤,她还是讲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给了警察。
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林菁菁先进了儿童室,没过一会儿林阿漫又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因为林菁菁太矮,没法开灯,林阿漫出现的时候,林菁菁根本没认出来身后的人是谁,林阿漫故意诱导,让她以为是路与浓,所以才会喊出那句话来,然而在林阿漫将她拖到阳台上的时候,小女孩接着阳台外的光,终于看清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几分钟前还安慰自己的妈妈。
她脸上露出了惊恐又茫然的表情,想要开口,却被死死捂住了嘴巴,接着被扔下了阳台。最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视频放完,客厅里鸦雀无声,林阿漫精神恍惚,满脸冷汗。证据确凿,她知道她是栽在路与浓手里了,要是齐靖州不帮她,她以后就这么完了!
对……齐靖州!
林阿漫眼睛蓦然一亮,挣扎着想要到齐靖州身边去,“靖州……”她哽咽着,这次的可怜与不安毫不作伪。
齐靖州早在林阿漫自己说漏嘴的时候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的远比警察知道的多,从林阿漫喊出的那几句话,他几乎猜出了所有的真相。
旁边路与浓神色轻松又愉悦,只是眉间还藏着几分遗憾。齐靖州莫名地想到,她之所以还有那么一些遗憾,是因为林菁菁还没有死。
他闭了闭眼,不愿意去苛责路与浓,他欠了她那么多,怎么舍得,又有什么立场去斥责她?明明知道路与浓会对林菁菁不利,他还是将人给接了回来,目的不就是想让她在林菁菁身上出出气吗?只是他错估了她心的硬度,以为她想要林菁菁死,只是嘴上说说。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必须承担一部分罪责。
而今天他最该怨恨的人,是旁边不知错误、不愿悔改,还企图将罪名扣到路与浓身上的林阿漫。
“靖州……”林阿漫之前哭泣,带着做戏的成分,所以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可是这时候真的慌了惊了,根本没心思注意颜面,那脸上说是涕泗横流也不为过,配着惊惧惶恐的神情,形容狼狈不堪,实在称不上美丽。
“靖州,帮我!帮帮我!我是被路与浓蒙骗的!他们不该抓我!她才是凶手!”
年长的警察看向齐靖州,在里城就没有人不认识齐靖州,虽然他们今天是接到报案才过来的,但是他不像那几个小年轻,胸腔里全是热血。不管林阿漫是不是凶手,今天他们要带走谁,都得看齐靖州的态度。虽然从刚才齐靖州的态度来看,他是偏袒路与浓的,但是要是人家还想保住林阿漫呢?那他们今天可能就得空手而归了。
齐靖州睁开微阖的眼,眼底一片淡漠,视线扫过形容凄惨的林阿漫,他眼底除了失望就只剩下冷漠,他说:“带走吧。”
“……靖州?!”林阿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几秒的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哭号起来,“靖州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菁菁不是没事吗?!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是她妈妈啊!我是被蛊惑的!是被逼的!靖州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好不好!”
齐靖州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他对警察说:“证据你们也拿到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林阿漫眼神开始变得绝望。
旁边那个小警察看看凄惨狼狈的林阿漫,又看看旁边姿态悠然神色愉悦的路与浓,眉头一凛,指了指路与浓,对齐靖州说:“她也要跟我们回去!”一时间几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小警察忽视了师父的警告眼神,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顶着齐靖州慑人的目光,他身体已经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却依旧继续道:“她身上有不少疑点,即使不是凶手,也极有可能和案件有牵扯……”其实他想说的是路与浓的罪名和林阿漫估计也差不离,但是齐靖州气场太强,他忽然就失去了勇气,只得干巴巴的改口,“所以她必须跟我们回去,跟林小姐一起,接受审问!”
齐靖州忽然笑了起来,唇角缓缓勾起。客厅中的温度却陡然降下,增了笑容,他神色更显得冰冷,众人除了路与浓仿佛置身事外,旁人大气都不敢出。
齐靖州没有理会鼓足了勇气与他对视的小警察,只对领头的那个道:“家里还有事,就不招待了。”意思明白得很,让他们赶快带着林阿漫走。
至于路与浓,有他在,谁敢动?
即使路与浓真的参与其中。
小警察顿时露出不甘心的神情,年长的那个看着自己的带徒弟,恨铁不成钢,直接捂住他嘴,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另外几人会意,堵了林阿漫的口,强行拉着走了。
警察离开。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齐靖州睁开再度闭上的眼睛,对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的佣人挥挥手,“都下去吧。”
佣人逃离一般退下,临走前刘非非担忧地看了路与浓一眼。
路与浓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对路与浓表现出亲近和善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得到路与浓的回应,刘非非惊喜万分,呆愣一瞬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眨眨眼睛,跟着其他人退下了。她忽然就没有那么不安,不仅因为路与浓表现出来的轻松,还因为对齐靖州几近盲目的信任。
虽然让路与浓伤了心,但是齐靖州还是在乎路与浓的吧?尤其这段时间齐靖州对路与浓的小心和纵容,她们都有目共睹,都相信齐靖州终归是不舍得再伤害自己的妻子的。
所有人都离开。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路与浓站起就要离开,被齐靖州叫住:“浓浓。”
路与浓皱起眉头,她现在厌恶极了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深情到了极致。
“怎么,”路与浓回头,讥诮又诧异地挑眉,“要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
齐靖州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靠在沙发上,抬手遮着双眼,也遮去了大半张脸,路与浓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可是路与浓站住了,齐靖州忽然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指责她不敢对林菁菁抱有这么深的怨气?质问她这次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
他明明都猜到了,而她也不曾刻意掩藏。她一点也不害怕被他知道真相,甚至带着些许恶意的。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这些他都猜到了。
齐靖州笑了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纵容和无奈,以及些许愧疚。
“没事。”他最终说,“你脸色很不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用过早饭后再去睡会儿吧。”
路与浓神色凝滞了一瞬,恰到好处、如机械操纵出来般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深深看了沙发上那微笑着望她的男人一眼,回头上楼。
……
齐靖州坐在沙发上,回味着路与浓离开前那一个眼神,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那个眼神太过复杂,她只给了他三秒不到的时间,他没能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情绪,却清晰明了地看见了其中莫名的失望和哀伤。
心头极快地闪过些什么,齐靖州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他蓦地抬头,望向楼上路与浓房间的方向。
他忽略了一些事情……
齐靖州站起身,上楼进了书房。
刚才路与浓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被他遗忘的一件事。岳盈书和路云罗出事的那天,他一回来就找了路云罗穿过的衣服,找到一根头发放了起来,本来是想让周梁送去检测一下的,可是那天事情太多,竟然让他给忘了。
齐靖州心跳忽然加快,那天路与浓跟他说路云罗是他儿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荒唐,认为那是路与浓想让他救路云罗说出来的谎话,可是那真的是谎话吗?
路与浓方才那眼神,分明就与那天在桥上被他拒绝时如出一辙!
……
路与浓并不知道齐靖州将路云罗的头发送到周梁那里去了,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没管齐靖州在不在家。就缩在房间里,等林阿漫的审判结果——真正的结果她是等不到的,她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她只能托人打听。在听到林阿漫不仅没人倚靠,还被不明势力打压,极有可能被判好几年的时候,路与浓笑了,安心地挂掉了电话。
而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他找到了。
路与浓立即回了电话,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在哪里?”
“林阿漫出动了底牌,被他发现了,那东西他估计已经如愿拿到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现在多方势力都在抢夺,但是谁也不知道齐靖州将东西藏到了哪里。”顾起很详细地说,沉默了一下,他又说:“齐靖州两个小时前回去过。这件事情我大哥是交给我负责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有如实告诉他。”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暗示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路与浓猛地握紧了手机。
沉默许久,她对那边说:“……谢谢。”
顾起没有像往常一样笨拙又无措地说“不用客气”,而是沉默,在路与浓以为他没话了,想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嗓音干涩地道:“你……保重,再见。”他话中的“再见”,是真的希望能再见。
挂掉电话,路与浓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她问楼下的刘非非:“他呢?”
路与浓问起齐靖州,刘非非有些激动,为着两人能够早日和解,她不遗余力地为齐靖州说好话:“三少现在不在,但是之前他回来过的,他想上去看您,但是那会儿您在睡午觉,就没打扰您。三少本来想等您醒来的,但是他很忙,有急事要处理,就……”
“谢谢。”微微笑了一下,路与浓以一句道谢打断了刘非非的话。
回到房间,找出当初悄悄配制的齐靖州书房的钥匙,路与浓没有任何遮掩地直接去开了书房的门。
刘非非看见了,欲言又止,路与浓神色淡淡,什么也没解释,也没阻止刘非非跟齐靖州汇报情况。
进了书房,试了几次密码,路与浓成功开了齐靖州的电脑。
齐靖州的书房有监视器,她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
看了两个小时前的监控记录,发现齐靖州的确进来过,还在旁边书架上放了东西。看清是哪本书之后,路与浓直接关了电脑,走到书架旁边找到那本书,翻了开来。
其中夹了一张材质优良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路与浓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折起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干脆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