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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才消化掉对方话里的意思,阮之之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心平气和地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顾念连珠炮弹似的一番话:“亲爱的,我看你最近为了工作每天吃不下睡不好,心疼的不得了,总之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去云南放松一下吧。别太感谢我,咱俩谁跟谁,咳,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拜拜。”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火速挂掉了电话,大概心里也清楚下一秒阮之之就会爆发。
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听着电话那头系统“嘀嘀嘀”的忙音,阮之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只好狠狠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2.c1·水果糖
第二天早晨七点整,阮之之顶着两个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提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到了顾念就职的大学主校区门口。
刚从车上下来,远远就看到a大门口停着一辆显眼的长途大巴车。
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在现在的实习阶段出远门的,但是她长这么大从未去过云南,现在又正好在放年假,再加上顾念已经把名额转给了她,抱着不去白不去的想法,阮之之昨天思考到凌晨两点多,还是认命地下床匆匆收拾好了行李。
据顾念说这次旅行一共五天四夜,地点依次是昆明,丽江和香格里拉。
不过,按照她说的,这次旅行是学校特地为一级教授准备的年底嘉奖活动……阮之之在脑海里大概想象了一下那些教授花白的头发和厚厚的老花眼镜,还是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顾念那个eq极高的怪胎,她的确不相信还有谁能在27岁的年纪在国内首屈一指的顶尖院校里评上一级教授的职称。
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过去,大巴车车门口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正在排队查证个人信息。阮之之也不着急,随便在一棵树下找了个长椅坐下。
今天的阳光很耀眼,可惜天气依旧冷得锥心刺骨。
把大红色的围巾使劲往脖子里又塞了塞,阮之之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一转眼恰好看到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个男人正站在一片树荫下抽烟。
现在室外的气温至少已经达到零下,他却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针织毛衣和一条米色卡其裤,个子很高,阮之之要很费劲地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可惜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男人嘴里懒散地叼着烟,额头碎发零散地落下来,眼前一片烟雾缭绕,说不清道不明地沾染上几分颓废味道。
阮之之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要不然为什么会着了魔一样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抽烟,还觉得他的姿态无比迷人。
她看着他把烟头掐灭,漫不经心却很准确地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而后面无表情地往车门的方向走过去。
难不成他也是这次旅行团里的一级教授之一?
就阮之之目测而言,这个男人最多不会超过27岁,或许更加年轻。
好吧,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顾念一个怪胎。
又坐了一会儿,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阮之之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拉着行李箱走过去。报了名字和个人信息之后,一上车就看到刚刚那个男人坐在最前面的靠窗位置上。
毛衣袖口松松垮垮挽到手臂处,他垂着眼,正懒懒散散地撕着一颗水果糖的包装纸。阳光从透明的玻璃车窗外折射进来,映在他干净漆黑的头发上,很柔软,隐隐似乎染上了一点透明的云朵味道,与刚刚的颓废模样截然不同。
基于礼貌,她并没有盯着他看太久,匆匆一瞥过后便迅速收回视线,在车上寻找着剩余的空座位。
因为来得比较晚,所以在巡视一圈之后,无奈地发现只剩下那个男人身后的一个空座位,抱着有美男欣赏何乐不为的想法,阮之之还是欣然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视线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周围坐着的人都是年纪至少在35岁以上的,至少外表看起来很符合大学教授形象的人,不像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走错片场的电影明星。
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个这样的大学教授,至少他的课堂上座率绝对有保障。
坐下把自己的背包大概整理了一下,阮之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刚拧开瓶盖,就看到另外一个喘着粗气赶上车的年轻男人,上衣扣子两颗没扣,嘴里还咬着半片土司,满脸匆忙神色。
他走上来随意一瞥,而后毫不犹豫地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男人旁边,口中念念有词道:“阿砚,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打电话叫我起床的嘛,害得我差点迟到。”
“忘了。”男人口中含着一颗水果糖,模糊不清地开口,声音沉沉的,有一点哑,是那种沙哑到性感的音色,听得她心头一动。
正在低头刷微博的阮之之被这个声音吸引,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却微微停留了目光。
因为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就是昨天在咖啡店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那个把最后一份马卡龙打包买走了的男人。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对方有些许察觉,微微转过头来,也不甚在意地对上她的视线。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冷漠,阴郁,沉着,甚至还带着一些游离尘世之外的疲倦怠慢感。他的瞳孔一片漆黑,像一望无际的海面,将一切都包容,唯独没有感情。
阮之之在他的眼神里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对方却突然收回了视线。
突兀地有些刻意。
他的动作成功引起了身边同伴的注意力,那个迟到的男人把口中最后一块土司吞咽下去,而后回过头来,看到坐在后排的阮之之后,眼神立刻亮了几分:“咦,我们学校里还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教授吗?我竟然不知道。”
阮之之有些窘迫,赶紧开口解释:“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是我朋友有事来不了,所以就把名额转让给我了。”
“这样啊,不过能与美女同行还是很荣幸的。嗨,我叫陈嘉言,请问美女怎么称呼啊?”他弯着眼睛笑起来,很清爽的模样,神色间竟然有一点李司晨的影子。
思绪无法自控地恍惚了一下,她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你好,我叫阮之之。”
“那我就叫你之之啦,呐,先帮你介绍一下。我旁边坐着的这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男人呢,叫时砚,是我们系里声誉最高性格最难搞的一名教授。话说在前面,之之,我必须得先提醒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因为这个家伙性格冷淡又怪异,喜欢上他的女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阮之之:“……”
这个陈嘉言也太自来熟了一点,她有说过自己被这个男人吸引了吗?况且,昨天他还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抢走了那份马卡龙。
有点无语地抬起头,恰好发现时砚正垂眼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里,隐隐缠绕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像一层薄薄的透明雾气,轮廓很浅,好像下一秒就会在空气中蒸发掉。
脑海中突然有个模糊的念头呼啸着一闪而过,阮之之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开始不确定地想,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因为,这样的眼神太过特别,太过难忘。
大巴车很快就缓缓启动,从这里到机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阮之之戴上耳机安静的靠在座位上听歌,打算小憩一会儿补充体力。
大概在路程过半的时候,她开始感觉到有些头晕,熟练地拉开背包拉链,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大概是因为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忘记了往包里放几颗糖果。
这么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依靠糖果蛋糕等甜食来补充体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些食物,的确有些棘手。阮之之大脑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头。
就在此刻,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阮之之使劲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面前依然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上静静躺着一颗包装五彩斑斓的水果糖,从车窗外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而他的手指纤长而优雅,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她眼前。
“要吗?”男人低低开口,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依旧性感地要命。
阮之之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隐在一室刺眼日光里,毫无情绪。已经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恰巧递给她糖果,身体本能地迅速道了声谢而后伸手接过来。
撕开包装纸,她把那颗橘子味的水果糖含在嘴里,躁动的心情终于沉静下来,渐渐涌上睡意。
一觉睡醒,大巴车已经缓缓停在机场3号航站楼的入口处。阮之之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来,听着导游拿着一个喇叭絮絮叨叨地安排他们到了云南昆明之后跟当地导游汇合的具体事宜。
她揉了揉眼睛,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背包和行李箱。
直到跟着大部队往机场里面走的时候,阮之之才有空仔细观察一下自己在未来五天里将要朝夕相处的团友们。
目测了一下,大概一共二十五个人左右,其中有三四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推测是跟身为教授的父母一同出行的,还有就是走在路上无比招眼的时砚和他身边的陈嘉言,除此之外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教授学者了。
不知道……这五天四夜的旅程会不会一帆风顺。
☆、3.c1·梦境
一路提着行李走在人群后面,阮之之有一搭没一搭的兀自想着心事。
突然手上一轻,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陈嘉言自作主张地提走了她的行李箱。
眼前是对方一张放大了的俊俏面孔,笑容很是灿烂:“这么重的行李箱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提呢,千万别跟我客气,给我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绅士风度吧。”
他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口吻里隐隐还带了点撒娇意味,一刹那就把她带回七年前初次见到李司晨的那个盛夏。
七年前作为一名大学新生入校报道的她,在陌生的国度偌大的校园里兜兜转转迷了路,当时的李司晨也是像这样半路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帮她提走了行李箱:“嗨,你是刚入校的新生吧,我也是。不过我比你早来了几天,现在已经摸清了学校里的具体路线。怎么样,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去女生宿舍报道?”
也许是那天午后的阳光正好,他出现的时机正好,微笑的弧度也正好。总之,一眼,就让她一颗心入了魔障,从此浮浮沉沉,暮暮朝朝。
说起来实在可笑,明明是他先靠近她的,怎么到了最后,舍不得的人反而是她。
也许是因为回忆太过鲜活,阮之之竟然没反应过来,任由陈嘉言帮她提走了行李箱。
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有些懊恼地咬咬唇,一路小跑跟上。
一路托运行李、办理登机牌、过安检、到达指定登机口,各个环节都很顺利。
陈嘉言一直站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闲聊,话题一路从他几岁开始上幼儿园到现在的大学生作风有多开放,简直就是滔滔不绝。阮之之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基于良好的家教修养,还是做出一副很配合的模样认真地听,时不时跟着回应几句。
而从始至终,时砚站在距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沉默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机场里行人来来往往成千上百,他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太过独特。
他的眉眼生得极其精致,完美地像是一件橱窗中概不出售的艺术珍藏品。可是他的眼神,又如此阴郁冷漠,危险到令人甚至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入不见天日的深渊。
这个男人没有柔软的心和灵魂,只有一双让人胆战心惊的眼睛。
***
等到了昆明和当地导游成功汇合,在回酒店的路上,阮之之已经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了。
大巴车上气氛倒是很热闹,导游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干练男人,谈吐风趣幽默,现在正在讲述一些云南当地的风土人情,逗得车上那几个小姑娘捧腹大笑。
打了个哈欠,阮之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看到坐在斜对面的时砚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蓝色打火机,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夜色明了又灭,辨不清情绪。
阮之之盯着他的手指,开始猜测这个人的烟瘾是不是很重。
到达指定酒店之后,不知道是该说她幸运还是怎样,由于有一个人没来,所以阮之之正好自己独占一间双人房。
打开房门,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洗了个热水澡,连头发都只是草草吹了下就爬上床了。
刚沾上枕头就立刻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阮之之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被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四周很嘈杂,到处都是人们的呼喊求救声,气氛紧张而压抑。她的手心冰凉,一片黑暗中紧紧握着身边男人的手,口中还在强作镇定地说着些什么。
而那个人很沉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光微亮,阮之之将自己夜里做的这个梦细节忘了个七七八八。
她踮着脚站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出了半天神,突然恍恍惚惚地记起大二那年,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发生了电路故障,大门因为助教的粗心大意被不小心反锁,导致当时正在做一项危险药品实验的数十个学生被困在里面三个小时之久。
那个时候,阮之之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梦里的氛围跟当时的情景很相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都是周围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们的恐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