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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明珠这边还在发愁,温婧蓉却是觉得这阵子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早上睡不醒就算了,到小厨房做饭的时候,一闻到鱼腥味和肉味便直犯恶心。她也没在意,直到某天早上端鱼片粥给慕容明珠的时候,开盖的一瞬间那股子香油淋葱花味道直直地往鼻子里头冲来,她肚子里头顿时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把粥碗给放下了,这才扑到一边吐了个干净。一旁女侍机灵,早准备了干净的布巾和水,一等她吐完便递了上来。
温婧蓉有些抱歉地看着下人们又是撒灰又是焚香地处理着她留下的一片狼藉,回头一看慕容明珠,他正又惊又怕地望着自己。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慕容明珠便吩咐了伶俐的下人火速去请金圣手,仿佛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温婧蓉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感动,不过是吃坏了肚子罢了,哪里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但是慕容明珠坚持要让金圣手过来替她探探脉,这一探还真探出个花来了,温婧蓉竟然有身孕了,才两个月不到,若不是他底子深厚,这样不足三月的孕脉是很难探出来的。
温婧蓉原先只当自己大姨妈推迟了,后头事情又多,没多久便忘记了。没想到这一次没来,便是真的中奖了,她有些复杂地看了慕容明珠一眼,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熏香会不会影响到小孩子。
慕容明珠这会儿已经高兴傻了,哪里还听得见别的,若不是金圣手提醒了一句孩子还太小,怕闹腾大了福气压不住,他才忍住了没往宫里头报喜,只赏了在场奴仆三个月的月钱。大家喜气洋洋地谢了赏,心知这是封嘴的钱儿,各自退了,只对对外头只字不提,但亲近些的,该知道的,等温婧蓉房里备齐了产妇的家伙什和人手,也就都知道了。
这有了孩子,温婧蓉的身份便要提一提了,不然等孩子出了世,身上还落着个庶生子的名头,便是温婧蓉肯,慕容明珠也是不肯的。不需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光是凭了他的生母,慕容明珠也要给他最好的。
但是温婧蓉肯吗?前有(下)药的旧事,后有分床的冷战,慕容明珠真的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自从上次她对自己说过那句话后,两人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说过些心底话了,温婧蓉是不说,而他是不敢。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慕容明珠打定了主意,晚上便跟她提一提上玉碟的事情。
他准备了一整天,壮着胆子在睡觉前把话头给提了,原本还担心温婧蓉会是怎样的反应,没想到她连想都没想一下,便应下了。
“你真的愿意?蓉蓉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慕容明珠喜出望外,一时忘情地拉住了她的手。
温婧蓉拍掉他的手,兀自拉了被子躺下,淡声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有三个条件,你听听看,能不能答应。”
她愿意理他,别说三个条件了,便是再多,只要能做到,慕容明珠也愿意答应,忙迭声应道,“你说。”
“第一,上玉碟可以,但是不要婚礼,一辈子麻烦过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她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明显是等着慕容明珠考虑好了能做出回复。娶王妃却不办婚礼,这事儿看着虽然简单,却不太好办,毕竟做皇家儿媳规矩多如牛毛,但也不是完全办不到,慕容明珠度量了下便点头应了。
“第二,婚后我不拦着你纳妾,但是只一条,一旦你纳妾或是有了别人了,就放我出府吧,孩子我也知道我带不走的,只要你能许我上门看看孩子就够了。”
说得好似他有多贪色似的,慕容明珠和她之前也是个原装货没开封的呢,这辈子他也不太可能有别人了,一个温婧蓉便已经够他琢磨的了,不由得急道,“我答应你。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离开的事情。”
温婧蓉乜他一眼,敷衍道,“看你以后表现再说。”
“第三,让我哥和枣儿出府。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没有成婚了大舅子还住在妹夫家里的,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眼睛也治好了,在京城里头寻个地儿,让他们自己谋生立命去。”
这一点温婧蓉早就想提出来了。温景新他们不像她一样,这辈子被慕容明珠缠住了脱不了身,要是天天被困在抬头见方的瓦片底下不事生产,便是好人也被养成懒汉了。再说他们也不是没钱,温婧蓉之前攒下的银子好几百两,就算是京城开销大,也够他们吃用上一辈子的了。到时候再租个小店面让温景新做点小本生意,和枣儿两个在外头自由自在的,岂不快活?
她这个要求比前头的要好解决得多,慕容明珠更是半分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下来了,等明天早上就让李老管家派人去打听打听,挑个安静又近些的地儿让温景新和枣儿落脚,也方便温婧蓉以后要是想他们了,往来也方便些。
两人算是协商一致,慕容明珠之前犯下的错也总算能迈过去了,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本以为温婧蓉已经睡熟了,偷偷地摸了摸她的小腹,心里又是一阵高兴,在他掌心下头,一个新的小生命正在慢慢孕育呢。
温婧蓉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她之前话说得轻松,其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时代毕竟不比现代,不说慕容家不可能容许皇室血脉流落民间,便是许了她出府,这样未婚大肚的,将来孩子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声,怎么做人?慕容明珠一提上玉碟的事,正好落了她下怀,能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一个正经名分,也算不枉他们这段母子缘分了。至于他到底是为着自己这个人要娶她,还是为着个孩子要娶她,温婧蓉才不犯傻去纠结这些个问题呢。以慕容明珠的身份地位,要谁替他生孩子还不是就一点头的事儿,犯得着花那么大功夫把人娶进门吗?
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慕容明珠一直不敢跟她说话,他夜里偷偷靠近自己的那点小动作温婧蓉也一直都知道,只是装作没发觉罢了。他之前还问她什么才是尊重,其实在他不经意间,早已经做到了。只不过之前他实在太恶劣,让温婧蓉不太想那么容易原谅他,这么想来他也的确挺可怜,温婧蓉抱着被子不厚道地笑了。
第八十八章慕容得差事(上)
得了温婧蓉的首肯,慕容明珠第二天一大早便进了宫,把她已经怀有身孕,以及要补上温婧蓉王妃的身份却不办婚宴的事情跟宣正帝提了。不出所料,宣正帝一听完便皱了眉头,不满道,“这女子身份低微,能许一个妃位已是出格了,还不能办婚宴,这是哪家的道理?做我慕容家的媳妇哪里委屈她了?”
慕容明珠当然没那么傻,将不办婚宴的真实理由告诉他,等宣正帝脾气过了,才慢声道,“皇兄误会了,不是她的意思,这是臣弟的意思。”
宣正帝有些讶异地看向他,惊道,“为何?”
慕容明珠早在入宫前就想好了托词,“臣弟其实早在余杭休养时,便动了娶她进门的心思,只不过当时不在京中,娶妻这等大事,也不好擅作主张。当时臣弟身体又不好,只能便宜行事,让黑风上京来索要了流云锦,好歹不算亏欠她太多。”
宣正帝听到这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若不是那年他出了意外,又怎会落下这些个毛病,身子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你既是喜欢,朕这做哥哥的也不会拦着,只是听你这话音,不是更应该补上一个婚礼,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王府来吗?”
慕容明珠笑道,“臣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可惜蓉蓉自小没养好,身子骨弱,这一胎又是头胎,金圣手特意嘱咐了要静养,劳累不得。这婚宴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也不在意这些虚名,再说她早就是臣弟房中的人了,王府上下早将她看做是半个主子,昭不昭告天下也没什么差别。”
他一提孩子,宣正帝立马心就偏了,一边是只见过两次的便宜弟媳,一边是宝贝弟弟的头生子,孰轻孰重自然就有了分晓。他之前坚持要全了皇家礼数,却也不是为着给温婧蓉脸面,被慕容明珠这么一带偏,不由得有了几分动摇。但他也不好立刻应承下来,好歹还是要过了太后那一关的。
慕容明珠猴精一样的人,哪能看不出宣正帝这会儿已经被他说动,太后那边他自然也有招,当下便转了话题,兄弟俩又议起了山东的雪灾。这话头提得刚好,宣正帝这几日正为这事头疼呢,这冬日里头下雪是瑞雪兆丰年,下在开春播下去的种子都拔苗了的时候,地里的庄稼可就遭了殃了。宣正帝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笔头皇帝,龙潜时也是在庄子里头种过地的,这钦天监一把山东的雪灾情况上报上来,他便料到这个山东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毁了。
受了灾,农户们的损失怎么补,税收又该怎么减,后头抢种的种苗怎么发放……种种中间手段都是能刮下一层油水的,赈灾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措施都落到实处,不让底下做事的中饱了私囊,肥了自家的水田。
一想到这些杀不尽的贪官污吏,宣正帝便是一阵咬牙的恨。太祖便是穷苦出身,也是让一场饥荒绝了户,才掀了反旗创下了这番家业,从小便对着他们这些孙辈们耳提面命,不要忘记了靠天吃饭的农户们的苦,每每跟他们回忆起那年家乡的那场饥荒更是老泪纵横,伤心地吃不下饭。若不是富户们勾结这官府压下了朝廷拨下的救济粮,又逼着灾户们上交税收,太祖那一辈又怎会一连饿死了十几口人?也难怪到了太祖开国时,整治起贪官污吏手段分外铁血不说,甚至连官员渎职以及一些官场积弊也惩戒得很重,以至于杀到无人可用,不少衙门部门都出现了官员套着枷锁带罪办公的,也算是西楚开国时的一景了。
可惜太祖之后,宣文帝和宣统帝都没有继承到太祖的铁血手腕。宣文帝是自幼看多了厉政的弊端,又生来推崇儒家的仁政,废除了不少太祖定下的律条。到了宣统帝上台,更是松散,成日醉心炼丹升仙之道,等到撒手之际,给慕容明德留下的便是这样一堆烂摊子,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其实宣正帝心里头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便是太祖那时,也是杀不完的贪官污吏,金银钱帛之于动人心,能叫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也转身即将孔孟之道抛之脑后。说到底,他还是对先帝有不少怨气的,怨他没能尽到一个君主的责任,怨他没能做成一个好父亲。他这辈子做皇帝不行,做父亲也不行,更讽刺的,便是他天天醉心钻研的道学,在死前也没能达成羽化升仙的愿望,终了还不是肉体凡胎地葬于皇陵,受那虫蚁噬咬,转世投胎六道轮回之苦?
若是他当初有尽心一些,慕容明德也不会在登基之后,又是剪朋党清藩王,又是查私盐革田地,一日清闲都没享受过了。一想到先帝,宣正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弟弟慕容明珠,不禁叹了口气,幸好他身边还有这么个得力的胞弟,若不是有他帮手,自己这帝王路恐怕走得要更艰难一些。想罢,他目光又绕到了慕容明珠的断腿上,又添几分内疚,当年若不是自己一时糊涂,他又何以至此。
终究还是自己欠他的,不摆婚宴就不摆吧,太后那边他到时候也想办法周全一二。宣正帝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听到慕容明珠喊他,才回了神。
“工部上来的折子直接套用的前朝杨凯同的议事奏,底下这群奴才做事是越来越不尽心了。”
宣正帝素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先帝还在的时候,炼丹休炉的空隙,常常抱了他随手抽一本书让他读了,再拎着页码抽背,颇引以为傲,让当时的自己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招不在新,能用就行。”他接过慕容明珠递上来的折子,笑着看了,叹道,“这后秦有如此文臣,却也落得山河破碎的下场,可见君王之道,还在用人之善。”
若这时在场的是个会说话的,便该接着宣正帝的话头奉承一两句,可惜慕容明珠不是这等人,并没有拍着宣正帝的马屁接了,而是正色说道,“正是这用人之难,工部此次推举了郑硕为先遣官奉旨赈灾,前头臣弟还记得郑家在京城南边又好些田地还不清不楚的吧,这一身骚的也敢往上推了,真是打量着别人不清楚工部是他郑家后院呢。”
“这山东一闹雪灾,平日里头有实差都躲得巴不得朕瞧不见他们,这会儿跟蚂蚱一样统统都跳出来了,你看看这份折子,推举的又是谁。”宣正帝将手头杨太师递来的折子往慕容明珠手里一送,气得乐了。
“冯进本是他学生,又是新进的翰林,正是提拔的时候啊。”朝中人事关系复杂,若说慕容明珠靠的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宣正帝则是靠了死记,将朝中大小官员的出身来历都记了个清楚明白,看这些折子的时候才能观一叶而知秋。
“这些本折子里头还有好些人,不外乎郑家和杨家这两派的,朕要的是能赈灾的,这些人大概是忘记了三年前方家和洗家是怎么落败的了。”
“正是用人之际,年大人他们在余杭一时也赶不回来。要不还是臣弟亲自去一趟吧,也趁这个机会,给朝中这些人醒醒神。”慕容明珠看了一遍折子,沉声提议道。
宣正帝在他来之前其实已经想好了让他去的,听他说温婧蓉怀孕了,一时又有些犹豫,这会儿听他自己提出来了,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缓声说道,“可这弟妹独自在京中,怀的又凶险,朕实在不忍让你在这节骨眼上离京。”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为人臣子的本分,皇兄若是放心,便将山东的差事交于臣弟,至于上玉碟的事,就要劳烦皇兄帮着在太后面前斡旋几分。”
宣正帝见他神色了然,一时被堪破心事,面上尴尬。幸好慕容明珠借口离府在即,还有好多事情要嘱咐交代,便早早退下了。
临走前,宣正帝忽然叫住他,定定地说道,“你放心,这次山东路上朕自会派人护着,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到你。”
慕容明珠迎着他的目光,看着那张跟自己并无二致的脸,淡笑道,“臣弟谢主隆恩。”
第八十九章慕容得差事(下)
回了府,慕容明珠没在主院里头找到温婧蓉,一问才知道,就在他前脚出了门,她后脚便带着人往街上去了。以她在王府的地位,也没人敢拦她,李老管家只好多派了几个妥帖人跟着,生怕她肚子里头揣着的未来小主子有个什么意外。
既是要准备去山东,慕容明珠琢磨着圣旨这两日也就该下了。他一开始便没打算留温婧蓉一个人在京中,媳妇都还没抱热乎呢,万一跑了呢,他可赌不起,必须绑裤腰上走哪儿带到哪儿。一想到山东那地界现在正乱着,慕容明珠又有些不放心,特地召了李老管家,让他下去好生筹备几人的车马行李,首当其冲的便是温婧蓉的吃穿用度,别地头都还没到,半路上就把孩子给颠出来了。
李老管家领命下去,便抓紧筹备开来了。慕容明珠心想这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和温婧蓉又都是第一次怀孩子,虽说有金圣手随行,便做了主张要将自己乳母方氏也一同带上,另外再找两个可靠的妇人在旁边盯着,保准温婧蓉出不了一点差错。
方氏听到自己被景王点名,也在随行之列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
其实当年她对自己的小主子也并不曾十分细心,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当初看着和自己一同进宫被选作皇子乳母的吴氏,运气好分到了景阳殿成了当今圣上的乳母。两人同样奶着皇子,还是双生的,人家吴氏三不五时就有赏赐,而自己便是伺候小主子伺候得再尽心,当时的皇后娘娘也不爱多看一眼,更别提赏赐了。虽然也可怜景王自小便不受亲娘待见,日子久了,方氏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早就埋没在了与吴氏的攀比中了。要不是当时的皇上宣统帝还时常会问起,方氏才不敢过分怠慢了。
到后头她家里受灾都死绝了,方氏仅剩的田地也被族里头想法子收了回去,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腆着脸找上了景王府。襁褓中的他兴许还不记得自己喂养的不尽心,到他五六岁时自己是怎么对他的,方氏觉得慕容明珠是记得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她也不会自找没趣寻上门来。没想到自己后来不仅进了府,还得了一个院子有奴仆伺候着,照着四季时节还有进项,着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日子久了便以为夕日的小主子忘记了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景王府中又没有个正经女主人,方氏竟在进府后不久摆起了女主子的款,还没抖几日威风呢,就被李老管家带来的慕容明珠的一句话给打压下来了。
原来以往那些他都记得。方氏再不敢放肆,只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院子里头当个隐形人,生怕景王哪天心情不好了找她秋后算账。所以一听到他这次去山东让自己随行,伺候府里未来的女主人和小主子,方氏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应是听错了,直到来传话的再三跟她保证话没带错,她才相信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又是羞又是愧,隐于心底最深处的,却还是未死尽的野心。
慕容明珠不是傻子,方氏这人只需看她一眼便知是什么货色,更别提他由她带着一直长到六岁时,方氏才被放出宫去。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好赖了,也明白她对自己是没尽到一个奴才的本分的。她这人眼皮子浅,嘴巴又碎,心眼也没坏到烂了,慕容明珠才放心一直养着她,毕竟一个蠢人比一个聪明人要容易掌控得多了。这次带她一同去山东,他便是打了主意想让她自己往温婧蓉跟前凑,毕竟自己那时候还小,有些事情未必看得周全记得清楚了,眼下有个活生生的人证憋了劲儿地要表功,慕容明珠不相信她会不漏一点端倪。况且能被皇家选中做乳母的,方氏必定也有自己的能耐处,这一路上或许真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
慕容明珠自忖方氏又势利又胆小,量她也不敢对景王府的未来王妃做什么。再说那另外配的两个妇人,旁的不用她们管,首要的便是暗地里偷盯紧了温婧蓉的吃食,正是用来提防着万一有人起什么坏心。
布置完这些,温婧蓉在外头逛了大半日也终于回来了,还顺便带回来一溜的特色小食。慕容明珠自小便是京里头长大的,这些零嘴早就尝过不觉得新鲜,但是看她试了这个吃那个,不由得也来了胃口。
若说温婧蓉这肚子一尘埃落定,变化最明显的便是她忽然不吐了,吃什么都觉得香,但是一进厨房闻到还没处理的生肉味道,立马吐得昏天黑地,恨不能把胆汁儿也给吐出来。这么一来,慕容明珠这挑嘴的毛病也不药而愈了,陪着她吃小厨房彭大厨专做的孕妇饭,她吃不下的统统便都进了他的肚子。
温婧蓉这趟出门可不只是放风去了。在京里头这么转悠了半天下来,京城的格局她大概心里有了个数,顺便又去京里头最繁华的几条街道逛了逛,心里盘算的是温景新和枣儿将来能做些什么营生。找地方的事情反正已经交代给慕容明珠,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一路不光看着,看到哪家店里头人多,便让随行的上前打包两份点心回来。这么逛了半日,估摸着慕容明珠大概也要从宫里头出来了,温婧蓉这才带着一堆吃食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温景新和枣儿那边早就有人按了温婧蓉的吩咐,各式捡了一半送了过去。剩下的分量虽多,她和慕容明珠两人竟然也都吃下了,胃口也算惊人。祭了一番五脏庙,慕容明珠将宣正帝有意让自己去山东赈灾的事情跟她说了,温婧蓉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慕容明珠被那一句“我们”甜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答道,“这几日大概就有圣旨下来了,到时候可苦了你了。”
温婧蓉白了他一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知道他肯定要带着自己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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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山东之行(上)
这几天朝中关于山东赈灾一事的折子不断,细细看来都有郑家和杨家各自派系的影子。宣正帝一直存了心思故意压着消息没发,等虾兵蟹将都蹦跶得差不多了,才在早朝上宣布了这次赈灾的人选。一干人等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宣正帝自登基以来,除了刚开始的一两年不得不向外家靠拢,争取老臣们的支持,近年来是越来越防着他们,便是他外家杨太师一系,也不见有多荣宠。
反倒是景王慕容明珠,这些年来越发受到重用,身居高位又是当今圣上同胞弟弟,行起事来谁的面子也不卖,楞是冷面无情,手段又狠辣,让官场中的很是畏惧,生怕一个不着落到这玉面阎罗的手里,被他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尤其他手下那一帮黑字影卫队,神出鬼没的,让人防不慎防,更不用说景王手上有着“如朕亲临”的奉令,说有罪便是当场杀了都可以,真是让苦主们连说情都没后门走去,怎能不让京中的大人们一见到他,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平常不要说什么人情往来了,见着景王府的仪仗都是绕道走,生怕被慕容明珠给惦记上了。
杨太师兀自闭目听着众臣的议论声,他早知道小皇帝防着自己,想当初那个软软小小能让他抱在怀里头宠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他曾祖父那个天怒人怨的样子了。到底还是他女婿不靠谱,害的下头两个孩子如今都矫枉过正,一个小小年纪便心思过重,一个断腿之后越发阴沉,早年两个还小的时候多可爱,会抱着他的腿要这个要那个的。陷入回忆中的杨太师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让边上的余大人看着有些困惑不解,怎么他们的折子被驳回了太师反而还笑了呢?
这山东赈灾的差事里头的油水,倒不是他们这次看中的。说实话,他们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为了这么点钱跟郑家的争来争去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宣正帝一门心思地想要培植新人,摒弃他们这些老臣们,便是他们心底不服气,这天底下的江山毕竟还是姓慕容的,既然老人当家的不喜欢,他们就投其所好推举上新鲜血液。冯进便是他们选中的最佳人选,他先时是杨太师的门生,又是新进的翰林,文章出彩不说,为政也自有一番见解,只可惜时运不济,宣正帝倚仗杨家的时候他正新丧母,不得不回家乡丁忧了三年。等他丁忧完了回京,杨家已经不复当年的荣宠,也被宣正帝扫到了一边不用了。
这次山东赈灾的差事,虽然杨家一系的还是推举了冯进,但是不出杨太师所料,这份差事最终还是落在了景王慕容明珠的身上。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避着外戚专权和朋党之争的确是必要,但是就此而埋没了人才,却是真正可惜。他回头在队列里头找了找冯进的身影,只见他脸上照旧一番淡定神色,并不见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免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散朝了之后冯进只对恩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自行离去了。杨太师边上的余大人见此心中有些不满,说道,“这冯进也是不知做人,便是没推举上了,也该对大人致谢一二。”
杨太师笑看他一眼,“便是因着我们推举了,皇上才没敢重用他,晚照你说他见了我是该谢还是该哭啊?”
余大人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又听得杨太师摇头叹道,“可惜这冯进了,沾了老夫这层关系,怕是有个几年要熬的。”
余晚照由彼及此,不禁心有戚戚焉,想到这几年自己在户部也是不上不下的,苦笑一声,伴着杨太师一同走了。
且不说郑家派系的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杨太师有一点却是说错了,冯进在早朝时听了山东赈灾的旨意,当下心里头便已经有了主意,一退朝便往着景王府而来。门房在听到他求见自家主子的时候,心中别提有多讶异了。要知道平日里头这些京官都是恨不得绕道避开景王府的,竟然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可真是新鲜了。
心底看热闹归看热闹,门房还是不敢怠慢,好声气地领了人进耳房喝茶等着,另外派人去通知了李老管家,接下来这人能不能见着自家王爷,那便要看里头主子的心情了。
兴许这天是真要下红雨了。不过一刻钟,正院里头的金霜便出来带了人进去,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人出来。这叫冯进的客人在书房里头跟自家主子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不过翌日景王府出巡的车队里头,便多了一个不起眼的翰林。谁也不知道,西楚的一位名臣正从这里开始起步,而这一切,都源于景王府书房中的一场密谈。
温婧蓉怀着近两个月的身孕,月份还小,衣裳也还厚重,要是不说,旁人还真看不出来她怀孕了。温景新和枣儿却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会儿送她出远门,都是担心得很。孕期怕接触了猫会感染弓形虫,毕竟西楚没有宠物的驱虫药可以吃,枣儿按照温婧蓉的意思特地将牛奶关在院子里头没跟着他们出来,但是早上小胖子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怎么都关不住,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院子来送温婧蓉,似乎是知道她这一去,估计很久都回不来的,呜呜叫着咬住了她的裙子不肯放她走。
边上伺候着的又是怕狗儿绊倒了她,又是忌惮着怕弄伤了狗,谁都知道这条黑色大狗是温婧蓉养着的,生的凶狠不说,还格外霸道,它要是在路中间睡下了晒太阳,路过的要是吵醒了它,能被撵着追上半个王府,虽说不咬人,但是这么条站起来跟人差不多一样高的大黑狗在后头不紧不慢始终离你一步远地追着你,是人都要吓得恨不得能再生出两条腿来,好跑得快些了。
方氏这会儿正纠结这要不要豁出去护主一把,到底还是怕了小胖子那一口白森森的牙,反往后头缩了缩。温婧蓉也怕自己被小胖子给拉摔倒了,连忙蹲下抚慰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得了自由。
被临行前的这一出一闹,众人的离愁别绪都消了不少,怕小胖子还要追着马车走,枣儿和温景新将狗绳握紧了,目送着景王府的车队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第九十一章山东之行(中)
景王府的车队,加上此次赈灾的物资,浩浩荡荡地足有半里之长,那光景,出京城的时候引来了一堆人的围观。
温婧蓉和慕容明珠乘坐的马车上,为了减震垫了厚厚的好几层棉花,幸亏北边这时节还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不然还真会被热死。不过即使是做了这样充足的措施了,每一次马车有些颠簸的时候,慕容明珠还是会很紧张地看向温婧蓉,生怕她被颠得不舒服了。
被盯的次数多了,温婧蓉便有些不耐烦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过是怀个孩子,又不是怀块玻璃,心想他大概也是紧张过度。她记起出发之前,东魁她们似乎在马车上的暗格里头放了好些东西,连忙起身开始了寻宝之旅。
慕容明珠一个错眼没看着,便看见她这边那边地不停倒腾,心简直吊到了嗓子眼,腿脚动不了,只能张着手往她那边虚扶着。好不容易等她翻箱倒柜地找完了东西,这才安下心来。
温婧蓉把翻到的书啊,棋子啊还有笛子之类的统统往桌子上一堆,没想到这马车看着四面光光的,里头藏着的东西还不少,都是些旅途中用来供主人打发时间的。其中竟然还有一副跟扑克牌大小的木片雕成的牌,温婧蓉以为遇到穿越前辈做的东西了,拿手上仔细一看,原来根本不是一回事,不仅牌面花样少了许多,上头刻着的花纹式样也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