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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氏堵了气不愿走,被王氏瞪了一眼,又叫薛婆子架住了胳膊,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院子。
王氏让人去请了护院头子苏户,又叫人去喊了平时管园子的花匠,回头朝徐明薇宽慰道,“我知你是个好的,这大半夜的折腾上这一出,换谁都够呛,好孩子,可委屈你了。娘这就跟你去你屋里看看,若真是自家院子里溜进去的,可真得好好掏一掏这蛇窝。但要是有人暗中使坏,且看我饶不饶他罢!”
徐明薇眨了眨眼睛,视线往傅宁慧身上绕了下,扮了单纯的模样不信道,“您是说有人往儿媳房里放蛇?怎么会,谁这样心狠,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王氏便笑,走过来拉了她的手轻轻拍了,说道,“还真是个孩子,听风就是雨的。娘也就这样一说,是不是真的有人存心要害了你还不一定哩。走吧,都随我去看看,这闹了一宿不让人安宁的东西是什么模样。”
一行人就此浩浩荡荡地往徐明薇院子去了,傅宁慧亦在其列。徐明薇回头去看她时,她还回了一个淡淡笑脸,不沾丝毫干系,兀自镇定。
徐明薇收回视线,暗自叹服。这事若真是她干的,傅宁慧这心理素质,真是妥妥的。
感冒三天了,今天好不想码字,想想不能让你们白等了,还是码个两章吧。明天要是扛不住,再两说。
第二卷第062章纵使举案齐眉
苏户却是先了众人一步,已经在屋外等着了。
见了王氏,苏户上前行了礼,迟疑道,“女眷内室,属下等不便擅进,不如让人挪了那蛇出来,光天化日的,也好看个清楚明白?”
王氏心想他说的也在理,颌首道,“是要把那东西挪个位置。不过为着以防万一,苏统领先与我一道进去看个大概,再行挪动之事。”
苏户心里敞亮,明白王氏这是怀疑有人故意放蛇,因而点头应和道,“有主家在一旁看着,某自然进得。”
又回头朝徐明薇做了个谦礼,赔罪道,“(奶)奶见谅,少不得要让某进一趟屋子了。若是方便,(奶)奶定个章程,分派两个屋里伺候的跟了进去,好提点了还有哪些是要留意着些的。”
徐明薇还未开口,王氏便朝她点头道,“便依苏统领说的,你指两个人跟这一块儿进去,这会儿讲究了,后头才方便。”
倒是个仔细人。徐明薇朝婉容和婉柔看了看,嘱咐道,“既如此,你们两个跟着走一遭,问你们什么,只管详尽地答了便是。”
婉容和婉容点点头,心里都明白这一趟进去不是为着答人所问,而是要提防了有人趁机暗塞物件罢了。
原本就是王氏她们不提,婉容她们也是要跟了进去的,毕竟这是内宅,屋里的东西要是多一件或是少一件,一个不好就是要命的关系。
徐明薇等人在院子里才等了一小会儿,里头的人就钻头出了来。打头的王氏乌沉沉地阴着脸儿,教众人见了越发不敢言语,直觉里头必是出了大事。正探头打量着,后头出来的几人将染了蛇血的被子往院门前一摊开,竟露出里头裹着的四尺多长的一条大蛇,乌油油的,最粗处甚至有茶碗大小!若不是那蛇已是肚腹尽裂,看着便是死透了的样子,众人哪敢上前来看了。
老福见那长虫已经挪出,上前仔细打量了,摇头道,“夫人,这蛇老奴只在南方见过,并不是北地之物,却是剧毒。万一被咬上一口,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药石无效,这放蛇的人……”
老福话还未说完,被王氏拿眼瞪了,又看苏户对他轻轻摇头,才知自己多嘴说错了话,连忙收住了尾巴,低头退到了一边。
相同的话,苏户刚刚已经悄声跟王氏说过一遍。如今事关谋害官家女眷,已经不仅仅是傅家的事情,更是牵涉到徐明薇的娘家和外家,随便哪一个找上门来,都够王氏应付一阵子的。因此她本意是要将这事明面上压住了,自己暗地里再追访的,哪知一时不查,就叫老福说漏了嘴。
王氏连忙朝徐明薇脸上看去,倒是分不出喜怒,抬眼看向她的眸子,仍是那样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王氏隐隐有些脸红,一面又对自己说,这样的决定才是最明智的,省得家中人心浮乱,反而生出祸事来。便迎着徐明薇的视线干巴巴地说道,“这事儿你就放心交与我,定叫人查出个始末来,给你个交代。”
徐明薇低头称是,眸光却狐疑地又往傅宁慧身上扫了一眼。刚刚傅宁慧第一眼看见那蛇的时候并不意外,却为何在听到老福说那蛇有剧毒时,脸上分明闪过一抹震惊?
第二卷第063章纵使举案齐眉
之前被扣下的守门婆子和巡院的,也由王氏一并锁了人带走了。婉容她们审问了大半个晚上,果然如徐明薇所料的,分毫都未吐露出。众人皆是一口咬死了是如常锁好了院门,又是如常安排了守院子的人手,并不曾偷懒。
婉容看着王氏等人远去的身影,愁道,“这些个婆子,分明是算计着您初来,并不敢真下狠手将她们处置了。奴冷眼看着,那姓涂的,和姓李的,眼神乱闪,肚里揣了鬼的模样。只可惜没能拿住了她们的短处……眼下,又该如何是好?您说夫人她真会仔细查了这暗桩子?若是不能,(奶)奶您这冤枉气,岂不是白白受了?”
徐明薇淡笑摇头,“且等着看看吧,钟馗一来,这院子里大鬼小鬼总要跳出来的。”
婉容听不明白,却见徐明薇分明不愿再细说的样子,只好作罢。
徐明薇忽地又想起来一桩事,朝婉容婉柔说道,“对了,晚些时候老赖家的受了我嘱咐,要问你们几句话,叫上碧桃和婉仪一块去应对了。要问些什么,你心里大概也清楚。可别心里揣了委屈,但有什么,全照直说了便是。”
婉容便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说道,“(奶)奶放心,奴们心里都亮堂的很,知道这事情不是冲着奴几个来的。赖家婶婶有什么要知晓的,奴等定全然照实说了。”
见徐明薇脸上隐隐有些倦意,婉容又忍不住劝了一声,说道,“(奶)奶也莫要为那等小人伤怀,人这一颗心要变,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小您待奴们这点情分,奴们心里认得清楚,也都感记在怀……”
徐明薇微扬了嘴角,笑道,“行了行了,只不过例行公事盘问你们几句,我有什么好伤怀的。自去吧,闹了这半宿,你们也都受累,歇过回笼觉再行便宜。”
婉容便不再同她客套,拉了婉柔回耳室歇下。
徐明薇走了觉,心想起也起了,不如去房师傅那儿走走,也与她说道说道。不想房师傅这日身子骨不好,到这时候了也还没起。小陶正为难要不要替她进去通报了,徐明薇便笑着阻道,“无妨,也无甚紧要事,我顺便去表小姐那处坐坐,回头再来寻先生亦是一样的。”
小陶释然道,“如此也两厢便宜,奴这就去备下去年存的雪水,等(奶)奶回转来,再孝敬了(奶)奶。”
徐明薇心想傅恒倒是会安排人,原本还以为小陶是个粗糙的活泼性子,没想到这小妮子也是惯会做人。虽是拦了客,却又教人生不出一丝闲气来,欢欢喜喜地来,欢欢喜喜地去,也是个人精。
转念间,就到了练秋白的住处。满目望去,一如她五岁那年来时一般模样,芳草萋萋,草木葳蕤,自有一番静中取幽的意境。
静璇正巧出来,一眼看见徐明薇形单影只地站在小道上,眼露迷茫的模样,不由乐道,“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一个人转悠到这儿来了,可莫说是迷了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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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薇听到人声,悠悠转过脸来,见眼前的人逆着光站着,一时也没认出是练秋白屋里的哪个。但想着与她相熟的,近来也就一个静璇了,眼里便露出些许暖意来,笑道,“原本是觉着这院落修置得极好,才不知不觉看得呆了。却原来是冥冥中要我等了你这丫头出来,这幅画才算是完笔了……”
静璇噗嗤一声笑,嗔道,“您这一大早地来,分明是来找表小姐说话来的,却偏偏学了浪荡子的做派,拿奴来做消遣哩。您还别说,就您这样貌,这气度,要真是个男儿身,就冲您刚刚那一句话,奴早收拾了包袱跟您跑了。”
后头忽地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疑道,“璇姐姐您这是在跟谁说话呢?一大早地就要跟人私奔,臊也不臊?奴倒要看看,是哪个有这等样貌和气度,能拐了咱们家的小辣子……”
静璇便笑,朝徐明薇说道,“奴这还要去领了早饭,您就跟着静怡进去吧,姑娘已经起了,正在园子里散步哩。”
说话间静怡果真上前来,见了徐明薇一时还有些怔楞,但看她衣裳打扮,立刻猜出了她是谁,忙打着笑脸迎了上来,“您是来找姑娘的吧?与奴这边走,姑娘前些日子还念叨着您呢,这会儿见了准高兴的很。”
徐明薇跟在她后面,慢慢拾级而上,拐过两道游廊,远远便看见了没在花团中的那一道瘦弱身影。正要凑近了,那人忽地转过身来,脸上便是一个怔楞,随即自心及眼,绽出如花笑容来,每一道眼角的细纹里都是说不出的欣喜滋味。
“你怎么有空来?可曾用了早饭?”
一时又见她身后空落落的,连个跟着伺候的人都无,练秋白不禁眉心微紧,问道,“你身边的几个丫头呢?怎地就让你一个人这样出来了?”
徐明薇忍不住笑道,“人才来,你就这一堆的问话,倒叫我要先回你哪一句才好。来时碰到静璇,说是去领早饭,才让静怡捎带了我进来。我这心里烦闷,不愿带了人,正巧四处乱走着路过,原是不知你起了没有,才来碰碰运气。早饭却是一早就用过了,这会儿你要相请,也下得一二,多却是不成了。”
练秋白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徐明薇眼下一抹淡淡倦意,夜里她也听见些响动,好奇道,“可是闹夜了?怎地见你精神也不好。”
徐明薇摇头道,“详细的等你用了早饭再与你说罢,不然害了你的胃口,只怕你这几个丫头都不肯饶我的。”
说得静怡等人都笑将起来。练秋白笑着乜了她一眼,说道,“怪会吊人胃口的,不说便不说罢,一会儿看你求着我听不。”
丫头们越发笑得厉害,笑声传到外头,惹得守园子的婆子都好奇往里头看了一眼,这大清早的,端得热闹。
静璇这会儿也带了厨房的小丫头们回来了,听到嬉笑声便寻了过来,“(奶)奶您瞧,奴可不是骗您的吧。咱家姑娘见了您,就跟蜂儿叮了蜜似的,这笑声都比平日多两斤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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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秋白听着便要追了静璇打。
静璇哪里敢真的跑着给她追,随便小跑了几步就让练秋白给捉住了,不由笑着讨饶道,“姑娘手下留情,奴错了还不成吗。”
练秋白也是满脸的笑意,嗔道,“叫你个坏嘴巴的爱编排了主家,该你的。”
静怡怕她这一活动又出了汗,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因此上前劝道,“您也是知道璇姐姐的脾气,就这一张嘴皮子厉害得紧,还同她计较些什么,倒把客人晾在一旁了哩。不如都一同往花厅去坐着说话,有景有茶才美。”
练秋白点头许了。一行人又移步到花厅,虽是暖春快入夏的光景,一应座椅却都是铺了羊毛垫子。徐明薇心里惊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练秋白笑着解释道,“羊毛垫子冬暖夏凉,也是看着吓人,坐着并不觉着热的。”
徐明薇连忙收了神色,心中暗悔,早知她心思细腻,却是不该露出这样明显的诧异来的。又想她身体积弱如此,难得没走了极端,越发敬爱起她这样豁达的性子。
练秋白胃口不大,只浅浅吃了一小碗粥便说饱了。徐明薇见她几个丫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神情,忍不住说道,“只这一小碗如何管够,为着身子也该多用些才好。”
静璇笑道,“您有所不知,姑娘这儿不比别处的,一天却是分了七顿的,少用些也不妨事。原本是宫里的医正给的食疗方子,说是要少食多餐着,才好养了这副药灌了的脾胃。”
徐明薇这才点了头,说道,“原来如此,也不失为养生之道。”
练秋白拿帕子净了手,淡笑道,“我这沙子堆的身子,也实在难为了姑母和表哥,年年都为我访医问药。我也有心要有几分起色,总不好辜负了姑母和表哥的一番心意,免得教他们心里难受。”
徐明薇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练秋白说道,“不说这个了,你这一大早地到我院子里来,总是有事烦心。我这身子你也见得,出力气的是帮不上的,出出主意却是可以的。”
徐明薇看看静璇她们,后者知意,笑道,“姑娘不如带了(奶)奶去您书房转转,前些日子不是刚好收了些新鲜话本吗,也好让(奶)奶过过眼,不好看的也不用费那功夫劲,省得累了眼睛。”
练秋白心想书房倒是个清净去处,便起手带了徐明薇过去。进了门瞧见书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字画,一时后悔不迭,再要去收,徐明薇却是已经瞧见了。
“这是谁做的画,看着倒有几分眼熟。”只寥寥数笔,其中透出无尽磅礴大气来,这似曾相识的笔触,徐明薇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回头却见练秋白颊上绯红,倒比正经染了胭脂还要娇艳上几分。
她的任督二脉,忽然就通了。
“原来你一直不肯应了婆母替你张罗的亲事,却是为着他啊。”徐明薇叹道。
练秋白听她参透自己的心意,脸色又是一变,寥寥道,“也不是完全为着他……”
却是惨淡一笑,幽幽道,“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我这样的身子骨,去到别人家,是做仇还是结怨呢?没指望的事情,又何必拖累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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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薇听着心酸,劝道,“瞧你说这丧气话,又不是到了那样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何就成了结怨结仇之事?再说我看那秦简瑞也不是个拘泥与方的,你不使人问了,怎知他就不愿?人生在世,看着漫长,譬如夏花,譬如朝露,也只不过是一朝一夕的光景罢了。不好好绽放过一遭,如何说得自己来过人间一世?但肯或不肯,总归问过才知心死的好。”
练秋白面上微动,良久才道,“我知你是为着我好,我这心事憋着也是许久,如今能与你说了,也是一大快意之事。但姑母那边,我还要再想想。”
徐明薇还待再劝解两句,练秋白拦了她的话头,说道,“我并不是抹不开这面子。秦简瑞似乎比我表哥还大了一两岁吧,我表哥为着你等了这么些年,我便时常在想,他呢,又是为着谁等了这么些年?”
练秋白如星双眸含了水,包着清浅惆怅,淡声道,“他若是有意等了别人,我又何苦做了那恶人,阻了他的相思?”
徐明薇忍不住哂笑,“原来也是个愣头吃脑的。你当你姑母是王母娘娘,叫了谁娶你便要娶你的?成不成,愿不愿意,问上一声又占不了人家什么便宜。他自是不愿,还真能逼着人家硬娶了不成?真是个呆得可爱了!”
练秋白被她笑得脸红,一时支持不住,改了话题道,“原是要说你的事的,怎地又说起我的来了。这可不成,你且老实交代了,昨天闹了这大半宿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乱子。”
“却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怕说了惊着你。”徐明薇见她越发眼神烁烁,只好继续说道,“你定要听了,那也只好大概与你那么一说罢。昨天睡到半夜,雪团将我挠醒,又是哈气又是摇尾巴的,才知屋里进了蛇。所幸发现得及时,让屋里的丫头一同处置了,也算是虚惊一场。”
练秋白沉声道,“好端端的,哪来的蛇?必是有人暗中做鬼。我表哥屋里那几个侍妾还老实吗?”
徐明薇笑着摇头,“你一个没嫁人的,说起这些也不知脸红。这事儿你姑母已经接手管去了,你也不必为我烦恼。”
练秋白反应极快,问道,“既如此,那你又烦恼些什么?”
徐明薇被她问得一个怔楞,喃喃道,“你问得对,我不该烦恼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练秋白越发心里起疑,却听得外头静璇远远地喊了一声什么,便听见有细碎脚步声跑开去。
徐明薇立刻出了书房去看,早已经不见了人影,那头静璇才喘着气跑过来,怪道,“大小姐也真是的,都已经到跟前了,怎地不进来?”
练秋白这会儿也出来了,沉了脸色凝重道,“你看清了是大小姐刚刚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