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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尾声
李不琢离开华澍那天,喻融开车去接她。
回南天起了雾,没走几步人就陷进云里。到处都湿漉漉的,李不琢薄风衣的衣领沾了一层细小晶莹的水珠。
喻融等在车门边,老远看见她那双亮眼的红色高跟鞋,等她走近了笑眯眯地迎上去,帮她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这回真的要走喽!”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这笑让李不琢想起她上一次要辞职的时候,被喻融威胁不一定走得了。
虽然谈起这事,引起了当事人的强烈不满,喻融忿忿地说:“我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威胁你?”
李不琢没好气地拿眼角看他。
从马来西亚回来后,喻融痛定思痛去了健身房,听说还专门请了私教,听说那个私教还是个美女。
看起来效果不错,他去了一周,人瘦了一圈,把脸剃干净,比过去标致多了。
见她不说话,喻融随即笑开:“像我这样的女性之友,从来不对任何女人说重话,不要随便玷污我的名声。”
“行行行,我说错了。”
“哈哈,不敢当。话说,我从一开始就认准你是未来沈氏少夫人,怎么样,有眼光吧?”喻融开着车,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得意地向她挑眉,“你们是瞒不过我滴。”
李不琢也笑,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当然瞒不过了,我们喻总监可是情场浪子。”
“不是总监啦。”喻融提起一边嘴角,愉快地说,“现在是沈总的秘书。”
“秘书?”李不琢不解地问,“可我记得,他不是有秘书吗?”
她还记得沈初觉送的那双芭蕾鞋就是那个小秘书买的,不过多看了他几眼,害怕盯上他似地赶紧强调自己有女朋友。
“他去餐饮部做事了,那是马志德的儿子。”
李不琢点头,感慨:“他们父子还真是都把青春献给沈氏。”
喻融扬起声调,接嘴:“我也是啊!我的青春也献给沈氏了,而且还将继续奉献下去。”
“你工作那么久,就没想过自己单干吗?”
“我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抱负,就喜欢站在人家的影子底下乘凉。”前方路口是红灯,喻融把车速放慢,停下,“哪怕你觉得我有能力,有经验,但我喜欢过的轻松一点。”
李不琢递去一个了然的眼色,嗤笑:“所以才有余裕泡美女教练?”
“哈哈哈哈!”喻融佯装严肃地摇头,“不叫‘泡’,那是我跟她的特别训练,效果蛮好的,对皮肤也好。”
李不琢抿唇不语,笑着偏头看向窗外。
上午十点后,雾散去,连远一点的银行和图书大厦也能看清。
斜前方的那辆车,驾驶座摇下窗,一条胳膊搭在窗框上,手指夹住的烟头被风吹得火光只明不灭。李不琢的心也随着袅袅烟雾飘散飘远。
她要离开澍城了。
很快绿灯亮起,车子重新上路。
喻融把李不琢送回家,帮她把箱子提上楼,和她确认离开华澍的手续全部办妥。沈初觉周末才回来,到时他们一起去新加坡。下周起,她将在那边的华澍入职。
“我还以为你会先办婚礼。”喻融抽出纸巾擦汗。
李不琢给他递去一杯水,说:“哪有那么早。”
“其实是他还没求婚吧?”喻融一脸坏笑地接过。
李不琢浅浅笑了笑,没应声。
“对了,下午有空吗?我要去医院看看关璞,你去吗?”
关璞。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李不琢有一瞬的愣怔。她回过神,说:“好。”
*
林锦承曾经拿关璞的名字开了银.行账.号,以留后手。他去自首前,给医院转了一笔钱,预付关璞一年的治疗和护理费。
喻融后来又去过一次,说关璞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就是记忆力恢复得很慢,常常连几天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李不琢到的时候,关璞正坐在医院的花园晒太阳。她眯眼看着两人走来,神情恬淡,像只慵懒的猫。
“喻融。”关璞笑着向他挥手。转向李不琢时,她茫然地歪了歪脑袋,止住笑。
喻融朝她竖起大拇指,开心地说:“你终于记得我啦!很棒啊!我给你带了奖励。”
他说着,递去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刚才在医院外便利店买的牛奶糖、果冻和一块慕斯蛋糕。
关璞入院后一直是齐耳短发,阳光下看去面容苍白,笑却干净自在,好像被看不见的手拿去了一些重量,整个人轻盈惬意。
喻融坐在她旁边,帮她撕开果冻的包装,说:“她叫李不琢,上次来看过你。”
“哦,李不琢。”关璞重复一遍,接过果冻,吸溜咬下大块,看着李不琢嘿嘿地笑起来。
李不琢心里一阵阵酸楚,把喻融叫到一边说:“她还真不如什么都别想起来。”
“这恐怕难。”喻融回头看一眼,“医生说,她这病可以痊愈,需要一点时间。”
“唉……”李不琢也瞥去几眼,见关璞不停摇晃双腿,愉快的样子。她想起什么,又问,“林锦承什么时候出来?”
“五年。”
“他出来肯定会找关璞。”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喻融说着,伸了个懒腰。
适时起了风,搅动一地枯叶。
澍城的树木会绿过一冬,等到来年春天枝条抽出新芽前,黄叶才纷纷掉落,铺满一整条街。
大风撩起关璞的头发,露出她白净的耳朵。她开心地去踩飘来的叶片,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经常会想,这就是生命中最好的时刻了,一秒也不要浪费。”喻融叉着腰,豪气地说,“所以哪怕我是独身主义,和我交往过的每个女人,我都真心对待,她们每个人对我都是独一无二的。李不琢,好好珍惜吧!”
李不琢被他的歪理折服,笑得没空反驳。
*
此后的几天,李不琢一直忙着收拾屋子。
她挑挑拣拣,把东西分类为“该丢弃的”,“还能用但是不要了可以送人或捐助的”,“想带走但看起来没什么用不知道沈初觉愿不愿的”和“管他愿不愿我都必须带走的”。
等沈初觉周六回来的时候,他站在门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客厅和卧室堆满了纸箱,没处下脚。
李不琢用毛巾擦汗,招呼道:“已经处理过一批了,你要是昨天回来,恐怕门都打不开。”
“你现在能匀给我一点时间吗?”他绅士地询问。
李不琢涌起不好的预感,抓紧毛巾,忐忑地说:“太着急了吧……你才刚回来,也不缓冲一下……”
沈初觉抬手撑住门框,被逗得笑了一阵,说:“你想哪去了,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路上李不琢没问去什么地方,沈初觉也默契地不说。
她脑子里满是“完了完了要求婚了要求婚了”的紧张,不时转头看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准备求婚的线索。
沈初觉悠然握住方向盘,专心盯着前方。他灰色衬衫的两边袖子齐整地上卷,露出精瘦的小臂,衣料随驾驶的动作现出深深浅浅的褶皱。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开得平稳,不断有车唰唰地从车窗掠过,他仍旧不紧不慢地保持车速。察觉到李不琢瞄来的视线,嘴角一翘,问:“想亲我啊?”
李不琢:“……”
“那我靠边停下,满足你?”
“……不用了。”李不琢忿忿地扭过头去。
可恶。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不动声色地笑。
后来看到大海,李不琢认出这是澍城东郊的游艇度假区,她曾经和赵景惠来过。昨天赵景惠还打来电话,说办喜酒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叫她。
一时间好像全世界都在等他们尘埃落定,唯独身边那人一字不提。
——我要是先说,会不会显得我特别恨嫁?
——唉,反正早晚都是他了,还拖什么?
——算了……没事干嘛那么多内心戏,随便他。
李不琢胡思乱想一会,没精打采地趴在窗边,忽然发现车子已经开过度假区了。
她糊涂了,继续往东会到什么地方?这里她从没来过。
*
绕过几个弯道后,前方出现了民居和街道,看上去像个小镇。
沈初觉轻车熟路地挑了一条岔道,继续往海边开,最终停在一栋两层高的别墅前。
李不琢下车后,仰头看去。
说是别墅,其实是栋小楼,还是十年前的欧式风格,尖顶,褐瓦黄墙,蓝色的窗框,色彩大胆而明亮,记忆中似曾相似的风格。
沈初觉掏出钥匙打开通往花园的小门,径直步入。
看着像有人打理的样子,园子里的散尾葵和龟背竹油亮亮的,绿得十分精神。旁边一排小型灌木也枝叶舒展,远一点的棚架上爬满了紫藤,眼下花期未至。
李不琢转了一圈,惊奇地发现,这房子面朝大海,要是住在这,每天早上醒来走上阳台,坐拥三百六十度无敌海景。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这房子实在太偏僻了。
她刚想问沈初觉,什么时候偷偷添置的房产,就被他抢先说:“不琢,有件事我想亲口告诉你。”
嗯,好,我听着。李不琢抿住笑。
“这房子是你妈妈的。”
“……”李不琢一下僵住。
“你妈妈因为经营不善,背上债务,原先的酒店拿去还债了,包括这栋房子。”沈初觉抱着手臂,抬头看向二层的窗口,“她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对自己很失望,希望你能一直待在国外别回来。所以我帮忙料理了她的后事,也没有去找你。”
“直到……我想让你回来。”
李不琢双眼有一瞬的失焦,她清楚记得,参加庄佩茹葬礼后,确认了没有任何遗物和财产,无牵无挂地回到美国。可几年后,她听马志德说,庄佩茹的酒店其实还在,但却被华澍收购了,她这才气势汹汹地,抱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收回妈妈唯一留下的酒店”的心,千里迢迢跑回来。
哦,马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