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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一听,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两步就要打她耳光,青杏脸色大变,捂紧袖袋里的瓷瓶弯腰冲过去,用力太猛,一下子将她顶坐在地上,又趁丫鬟去扶那女人,赶紧跑出院墙,在外面探着脑袋冲她们喊:“今日我有差事在身,先不与你们计较!下次再让姑奶奶见到你们,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说罢,脑袋一收,人没影了,留院子里两个人骂骂咧咧不停。
青杏回去,暗骂晦气,又在脑子里思索半天,到底没想出来刚才那主仆二人是何方神圣。
她进了屋子将珍珠粉递给阮宁,便同她抱怨起来,“刚才我回来,在路上撞了个人,还没待我开口便骂起我来,还想打我,要不是我拿着珍珠粉,早就打得她姥姥都不认了!可我还真不认识她……”
阮宁掀开看了看,听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由抬头同她笑道:“这府里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消息?你且想想,府里最近来了哪些生人?”
青杏一歪头,掰着指头数起来,“新进府的几个小丫鬟不算,定然不可能这般嚣张,还自称主子……哦!”她一拍脑门儿,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三夫人那儿似乎来了两位小姐!”
“两位?”阮宁一愣,“我记得三婶不就一个叫张玉蝶的侄女?又从哪儿出来一个?”
“嗨!这您就不知道了!”青杏摆开架势,开始给她科普,“张玉蝶是三夫人嫡出哥哥的女儿,另外一个叫吴梦雪的是她姨娘家的女孩,也算跟她沾着亲的,听说生得美貌,我还没见过……难道是她?”
说着呸了一声,“什么美貌?连咱们院里的丫头都比她好看!一副狐媚子模样,哪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阮宁将珍珠粉收好,听了这话心中有一番思量,便道:“那等人家不用怕,既然她不给你脸面,你也不用妨着她。下次出去带上院里的丫头,见了她往死里打,大不了把她送回去赔点银子。”
青杏听得跃跃欲试,红玉在一旁听着,不由奇道:“小姐,以前咱们可没少给这丫头擦屁股,你今日怎么撺掇着她做坏事?
阮宁闻言冷哼,“三婶以前不好生待大哥哥,现在却来掺和,我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嫂子,模样出身各个上乘,哪要她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来搅局?你们几个也是,见了那两个,明的暗的尽管做,被人骂了我兜着,定要她起不了坏心思!”
听完她这话,红玉几人便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想到大少年那样出色的一个人,便觉得阮宁生气是有原因的了。
再到午饭时候,轩哥儿也回来了,钱妈妈领着他去洗了手,便坐下同阮宁一起吃饭。
阮宁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同他聊着族学里的日常,听着童言稚语也觉得颇为有趣。
轩哥儿说完了先生讲的内容,忽然问她:“姐姐,香蕊馆是什么地方?”
阮宁不常出去,对外面知之甚少,只去过几间酒楼茶馆,在脑海里搜索半天也没想到,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我没听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轩哥儿咽下一口菜,才道:“二哥哥几个约了晚上要去,阮五家的问我去不去,被二哥哥骂了一顿。我问二哥哥,他也不跟我说,只让我回来。”
恩?阮宁觉出不对劲儿来,阮五是远房旁系的一个亲戚,靠着给阮家做些事过活,他儿子也在族学中,只不过爱跟在阮正泽一帮公子哥后面献殷勤,私下里又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名声不大好。
旁边红玉咳了一声,冲阮宁使眼色。阮宁会意,绕了个圈子把话题扯开了,又吩咐他只跟同龄的几个孩子玩,不让跟着别人瞎凑热闹,轩哥儿乖乖听了。
用过饭后,钱妈妈带着轩哥儿去午睡,阮宁才招过红玉,“轩哥儿说的那个地方怎么回事?可是什么不好的?”
红玉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里面……是些唱曲儿的,有男的有女的,还……还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不好意思说得明白,阮宁闻言却已经沉下了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怕给他们教坏了。
原本阮家的子弟都是在族学中上课的,她想着就在阮府后面,来回方便,轩哥儿又是个好学的,便把他送了过去,哪知道里面风气这么差。
阮宁指头扣着桌子,想着是不是该去请教请教大哥哥,让他给个主意,毕竟她不常出门,对这方面的事情知道的也少,不知道能不能给轩哥儿换个学习的地方。
反正她是不想让轩哥儿再在那里呆下去了。
他年纪尚小,心思还没定下来,要是长歪,她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还有那阮五家的儿子,着实该敲打一番了,吃着阮家的粮食,还想教坏阮家的主子……
这样想着,便让红玉去告诉钱妈妈,“……轩哥儿下午先不用去学里了,让他在家玩两天。”
第24章战斗鸡
五月将至,天儿渐渐热起来,阮宁换上新做的薄纱罩衫,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因惦记着轩哥儿上学的事,她拿了新做的薄荷香包,带了红玉,准备去阮正阳那里询问一番。
不出意外,他一定是在书房里的。
阮宁也没去他的院子,只带着人一路杀到书房,却没见人影,只见两个女人在外面互瞪着对方,暗流涌动,好似斗鸡场里的两只战斗鸡,下一刻就要扑上去缠斗个你死我活。
阮宁暗忖,那个相貌平平的是张玉蝶,她原先见过的。另外一个应当就是吴梦雪了,又把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体态风流,一条锦绣腰封束上去,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只面相有些刻薄,细眼薄唇,柳眉上挑,果然不愧了青杏一声‘狐媚子’的称呼。
既然阮正阳不在此处,她也不好再逗留,眼前两人之间火药味儿十足,她可不想惹上一身骚。
哪知她正要转身离开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过来,“站住!”
却是吴梦雪。
阮宁转身,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吴梦雪眼神狐疑地在她身上来回睃巡,另一边张玉蝶看到这般场景,却摆出一副瞧好戏的架势。
自开春以来,阮宁思量着自己若再不控制些食量,以后恐怕不好减肥,便有意吃少了些,奉行少食多餐的原则,每日还绕着府里转上几周,身形便细挑下来,下颌也有了弧度,也算个小小佳人了。
“你是哪里的毛丫头?来这里做什么?”吴梦雪眼神挑剔地在她身上又打量了几个来回,见身形打扮无一处不精致,只稚气未退,不由眯起眼来。
阮宁不由愕然,难道这人竟是将她当成情敌了不成?不过想到古代许多夫妻都是青梅竹马的表亲,便也释然了。
只是对着吴梦雪这幅横眉竖眼的模样,她还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于是她也挑眉,“我来找我大哥哥不成吗?你们能来,我为何不能来,这是什么道理?”
吴梦雪当即就瞪了眼,“你是哪里来的小蹄子?竟叫得这么亲热,也不骚得慌!”
阮宁觉得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玷污,“我叫了他将近十载的大哥哥,也没见有人异议。倒是你,守在这里做什么?来别人家里做客也要有个度的,我却是没见过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整日守在男子书房前,真真儿是作践自己!”
“作践?!”吴梦雪是个胸大无脑的,一听这话,热血立马上了头,气得胸腔直颤。阮宁瞥了一眼她发育良好的某个部位,啧啧一声。
阮宁向天皇老子土地阎王发誓,她真的只是羡慕而已。然而吴梦雪却更加恼怒,想起她说的‘作践’,以为是在羞辱她,当即就要打上前去。
一旁的张玉蝶终于有了动静,连忙让身边的丫鬟过去挡住她,自己则莲步轻移走到阮宁身边,亲热笑道:“阿宁妹妹,许久不见,我可是念着你呢!”
阮宁皮笑肉不笑,这个张玉蝶,真以为自己是傻的不成,想拿她当枪使?窗户都没有!
“哪里许久不见?一个月前的宴席上我们可是刚见过。所谓三秋不见,如隔一日,见的多了倒是烦,隔上三五日才好呢……回见吧您呐!”
于是掉头就走,半分面子也没给她留。
吴梦雪在一旁瞧着,也觉出味儿来,撒了手冲着她冷笑道:“好你个贱人,等着看我笑话是吧!不过又如何?巴结上去也不过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谁拿你当个人物了!回见吧您呐!”
说着,扯了扯自己有些皱的衣服,冷哼一声便领着丫鬟回去了。
张玉蝶咬了咬唇,瞥了眼空荡荡的书房,看了眼吴梦雪妖娆扭捏的身影,满脸怨毒地离开了。
“……这姓吴的果然是个爱上手的,看来以后出来得带个能打架的,否则还真应付不了。”
阮宁同红玉扯着皮,又道:“想来大哥哥是被那两个女人烦走了,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竟连我也找不着……”
正说着,红玉忽然朝着一处喊:“呦,那不是方砚吗?”
方砚是阮正阳的书童,阮宁闻声看去,果然是他,便见他小跑着过来了,“三小姐,来这儿可有什么事?”
“恩,有些事想问问大哥哥,他去哪了?”阮宁问。
“嗨,您可别提了!”方砚一摆手,“那两个姑奶奶守在那儿,别说大少爷了,连我这个当摆设的都嫌烦!大少爷去了凉亭那边,我是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来瞧瞧这二位回去了没!”
阮宁点头明了,便跟他道:“她们已经回去了,你去叫大哥哥回来吧,我去他书房等着了。”
方砚应了,便又一路小跑回去了。
阮宁坐在书房里等了不过一会儿,便见阮正阳负手拿着一卷书,后面跟着方砚过来。
方砚行了礼,“您二位先聊着,我去沏壶茶来!”
阮正阳拉过扶手椅坐下,面色沉重,阮宁连忙上前递上准备好的荷包,“快入夏了,我做了个薄荷香包,薄荷叶炒的很干,提神醒脑,还能驱除虫蚁,大哥哥喜欢读书,用着再合适不过。”
他接过瞧了瞧,藏蓝缎面上绣着挺拔青松,风骨凛凛不失生机,便塞进袖子里,“有何事?”面色却是松软了些。
阮宁轻咳一声,“我就是来看看你……哦,还有,族学里的学生太胡闹,轩哥儿太小,我想给他找个读书的好去处,大哥哥可有了解?”
方砚进来给二人添了茶,阮正阳拿起一盏抿了一口,“他这般年纪不适合去书院。你既然担心他,不如在府里给他请个夫子。”
阮宁闻言不由一动,见她感兴趣,阮正阳继续:“寻常夫子混温饱的多,有真才实学的少,我在明德书院时与其中的范乐贤先生交好,他人品学问都是一流。学院里人事复杂,他年近古稀,近来也有了退意。只不过经历坎坷,如今只与孙子在一起过活。若是大伯同意,我就将他请来,也好让我尽了师生之谊。”
阮宁点头应下,又再三夸赞了他一番,喝完了方砚沏的茶,才告辞回去了。
至于阮维,他素闻明德书院的名声,知道里面良师贤才众多,如今听了这话,自然没有不应的,还专门包了一方犀牛望月的半圆澄泥砚送过去。
又笑着打趣阮宁,“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最不喜欢读书的,还撕了女诫,气走了专门给你请的女先生。如今怎么对轩哥儿读书这么上心?”
阮宁红了红老脸,反驳道:“轩哥儿喜欢读书,跟我自然不一样。况且他读的书可以明正德行,将来也可以靠此立根立本。我读那些书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里面都是些混账话,只差要拿了锁链把我锁起来,如何让我服气!”
阮维抚了把胡子,乐了。
所幸他不是那些清流派系,思想冥顽不灵,对阮宁这番话只过了耳便罢了,他也舍不得自家女儿受那等苦。
许是书房被霸占了,阮正阳的办事效率很高。两天之后,传说中的范乐贤先生便卷着铺盖拖家带口来了,其实统共也不过是一个包裹和一个孙子。
阮维亲自招待了他,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个小院子,正房两间,竹林一片,位置偏僻,十分清雅,范乐贤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对阮维的热情招待很是满意。
一番交谈之后,阮维几乎要拜倒在老先生的麻衣布袍下,直赞他博古通今,学识令人钦佩,非一般人所能及。
又想到二弟家不成才的儿子,跟老先生说明了,又得了秦氏的鼎力支持,便也将他捉来同轩哥儿一块上课。
阮正泽对此十分怨怼。
他在自家族学中时,闲了还能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出去喝个花酒,听个小曲儿,便是空了课业先生也不会将他如何,只把他当死猪一般放在旁边。
这个先生却不一样,管你身份如何,水平怎样,若是不认真学,该处理时就处理。
他也不像族学里的先生只会打手板子罚抄书,许是在学院呆久了,惩罚措施一套一套的,每日里变着花样来。这么下来不过几日,他就消受不住了,折腾了一阵只好认命。
然而先生的可怕不是最可怕的——
此时他正在上课,瞥了眼左边摇头晃脑认真读书的轩哥儿,又瞥了眼右边双唇紧抿一目十行的先生孙子范景同,几乎要吐血三升趴倒在桌上。
最可怕的是没有战友!
哥哥坑完他弟弟坑,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个三好纨绔,不撒泼不耍横,闲了没事儿接济接济戏子花魁,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25章搞事情
安顺堂里,阮母耷拉着眼皮子,手捧着如意花纹熏炉,危坐在黄花梨围板罗汉榻上,下首坐着阮绅,神色惴惴。
“眼看着阳哥儿到了年龄,我看着信平侯家的孩子不错。只不过前几日我去了他们府上探了探口信,你可知道人家是怎么说的?”
阮绅讪讪笑了,不作应答。他幼时在祖母身边长大,极怕自己这个母亲,便是在外面再无法无天,到了她这里也缩成一只老鼠。
阮母看了他一眼,心中不觉涌上一股气来,冷声道:“人家说,‘您府上素有善名,阳哥儿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十分中意,只是姑娘是宠着长大的,也十分爱护名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你们夫妻俩,干了一桩桩糊涂事,临了竟报应到阳哥儿身上来!难道他是来给你们还债的不成!”
阮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既然这家不成,咱们换一家不就行了?京城里这么多人家,总归不怕……”
“混账!”话还没说完,就被阮母一口打断,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阮绅,摇了摇头,“你道我是喊你来为了什么?不过是想让你消停消停,不管是为了咱们府上的脸面,还是为了轩哥儿的婚事!你倒好,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晕头打脑摸不着方向?咱们府上一世清名,竟被你们这一房败坏了!信平侯府上不愿意把闺女送过来,又有哪个清白人家愿意?上赶子来的你愿意,我还心疼轩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