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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回忆,也许能救你一命!!”惟希不耐烦哄熊孩子,冷下声音。
“阳阳你快好好想一想,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穆母从旁劝道。
穆阳岚闭上眼睛,拼命在脑海中回放这些天见过到的人,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去容姐别墅的时候,医生正好离开,只有容姐一个人在,所以没人能替我证明别墅里发生的事。”
“医生?”惟希和老白齐齐问。
“嗯,容姐每隔一段时间会注射瘦脸针,大概是去给她打针的。”穆阳岚没在意。
“你可能提供医生姓名,方便我们查实?”
“谁会注意他?”穆阳岚睁大眼睛,表情无辜得欠揍。
“那个……”助理声音弱弱地插言,“好像是容姐公司里的医生。”
见五个人十只眼睛统统望向她,助理下意识缩一缩头颈,“容姐家开制药公司的,公司里有不少医生……那个,我也不能肯定!”
助理在众人注视下慢慢涨红脸,连连摆手,“我是说好像。”
惟希转向穆阳岚,“如果你再见到此人,能认得出来吗?”
穆阳岚摊手,“也许吧。”
见惟希脸色不佳,又将双臂一抱,“生活里每天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你能保证记得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的脸?”
老白拍拍徒弟肩膀,“他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去调看一下监控视频,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线索。”
师徒二人起身告辞,穆母坚持送两人下楼。在惟希出门前,她轻轻对惟希道谢,“谢谢你们来看阳阳,他这几天待在家里像坐牢一样,哪也不能去。叫个外卖送上来,都有可能是狗仔乔装打扮的……”
师徒俩对视一眼。那些狗仔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穆母苦笑,“阳阳脾气耿直,得罪过不少人,这事一出,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落井下石的倒是层出不穷,他看了几个原以为是他圈内好友的采访,几乎都在和他撇清关系……所以心情特别差,请两位老师原谅。”
惟希点点头,安抚看起来明明情绪不佳,却还尽可能不失礼于人的穆母,“现在司法程序是疑罪从无原则,在事实认定不清,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都推定为无罪。不过也还是要尽量找到证据,证明令郎的清白。”
“一定的!一定的!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穆母激动得眼含泪花。
儿子风光的时候,仿佛知交遍天下,可是真出了事,那些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连口头上说“相信穆阳岚是无辜的”都没有。
惟希拍一拍穆母手臂,在开门离去的时候,回头问,“请问阿姨是在穆家镇小学当老师吗?”
穆母胡乱点头,“阳阳和你说起过啊?”
惟希微笑,“阿姨快回去罢,不用送了。”
走出别墅,两师傅回望身后看起来如同蹲伏在都市丛林中的钢筋水泥怪兽般的建筑。
“像一座华丽的牢笼。”老白感叹。转而问徒弟,“穆家镇小学,就是容止晴遗嘱附加条款里提到的那所小学?”
惟希颌首,“是。我觉得容止晴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与穆家有关,但却找不到其中的关联。”
“穆阳岚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完全是一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进娱乐圈后也没经历过太大的挫折。说实话,他要是为谁争风吃醋打破头我倒还信得多一些。”老白感慨,“说他蓄谋杀人……就他那七情上面的样子,他能藏得住?”
惟希认同师傅观点,“圣诞夜他打电话给我,我很意外。我觉得他下意识里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所以遇事最先联系的,反而是近乎陌生人的我。”
一个人的慌乱无助很难造假,而一个人的得意窃喜通常也不易掩饰。
师徒二人颇感棘手,不由得齐齐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猜猜凶手究竟是谁?
chapter70玫瑰蜂蜜水
陆骥打电话给惟希,“尸检报告已出炉。|”
惟希隔真电话对他表示感谢,“谢谢,我这就过去。”
惟希驱车前往市公.安.局,在门卫处填写访客信息后,领取访客证,随后驶入停车场。
陆骥已等在大厅中,见惟希伴着冬日的阳光走进感应门,他微笑着迎上前去。
“欢迎回来,惟希。”
惟希有片刻恍惚。此间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场所,每一部电梯,每一条走廊……都有她走过的回忆。
“这不是小徐嘛?怎么过这么久才回来看望我们这些老战友?”一管洪亮的声音由远而近,随即一巴掌大力拍在惟希背上。
幸而惟希最近加强训练强度,勉强没被拍飞。
惟希微微回头,看见头发花白,穿着制服的老领导,“王局,您好!”
“跟我见外了这是!”中年汉子浓眉依旧,笑呵呵地伸手一左一右拍拍惟希与陆骥肩膀,“当年刚毕业的时候,跟在你师兄后头,一口一个‘王哥’,叫得多亲切!”
惟希笑起来,那时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懂得太多职场规则。
“我当年很有些没大没小,多得您担待。”
王局细细看她,见女孩子眼光干净,却又不像以前那样一眼就能看透,点点头,在外头磨练几年,到底还是长大了。
“来办事?”
“来调阅容止晴的尸检报告。”惟希并不讳言。
老领导点头,挥挥手,“那我不耽误你们,有空得来看我啊!”
惟希微笑颌首。
走进下行电梯的刹那,她回望老领导目送她的笔直身影,有些一直压在她心底的东西,彻底卸了下来。
市公.安.局法医实验室,位于市局办公大楼地下一层,占据整层楼面,拥有本埠乃至周边数省最先进的法医检验技术的实验室。
陆骥引惟希走过法医实验室幽长的走廊,来到其中一间办公室前,敲门。
“请进。”里头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
陆骥推门,延手请惟希先进,随后跟在她身后走入办公室。
惟希看见办工桌后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女子,伊有一头浓密张扬的黑发,皮肤稍显苍白,眉目清秀,带着点昏昏欲睡的模样。然则当她轻轻抬起眼帘,与她四目相对时,那清澈冷静的目光,简直似一把有形的利刃,仿佛能切割开她外在的皮肉,直指内心。
陆骥为两人做介绍,“你们可能没见过,连医生三年前才到市局。这位是连默连医生,这位是徐惟希。”
连法医朝惟希点点头,“你好。”
“你好。”惟希回以微笑,并说明来意,“我是前来调阅容止晴女士尸检报告的。”
连法医在陆骥首肯后,取出报告,递与惟希。
报告上标注有尸检委托方、日期、地点,死者姓名、年龄、死亡日期,其后是死者的病理解剖诊断与毒理检验结果。
死者有肋骨骨折现象,符合实施胸外按压造成的并发症。惟希暗暗为穆阳岚松一口气,至少他的这一部分供述属实,他确实有救人的意图与行动。
惟希继续往下仔细翻看,容止晴死于心室颤动,但她从律师处获取的体检报告显示容止晴的身体相当健康,并没有任何冠心病等心疾。惟希心下一动,直接翻至后页毒理报告,果然白纸黑字写着血液样本中检出欧夹竹桃甙成分。
“死者系中毒导致死亡。”连医生出具官方结论,“并非因外力推搡倒地造成。”
如此一来,案件性质便由过失致人意外死亡一下子变成蓄意毒杀。
“可清楚有毒物质摄入途径?”
“根据死者胃容物,相信死者是通过胶囊摄入欧夹竹桃甙,因是欧夹竹桃甙为酸性,可以通过胃吸收,毒性发作比肠吸收快,因此大致可以推断药物在死者生前三十分钟到一小时内被服下。”
惟希点头,据此可以基本排除穆阳岚毒杀容止晴的可能,因为根据圣诞夜小区监控视频,从穆阳岚那辆风骚的苹果盖拉多驶入别墅区,到他打电话给惟希,之间仅隔不到三十分钟。反倒是在他抵达别墅时离开的“医生”嫌疑陡增。可惜那天雨实在下得太大,小区监控完全无法拍到清晰车牌与可供辨别的面部图像。
惟希翻回病理解剖那页,随即轻噫一声,抬头望向连法医,“死者做过会.阴侧切?”
连法医轻轻颌首,“看侧切的角度与缝合技术、瘢痕组织情况,手术应该是在三、四十年前做的。”
“这说明死者曾至少有过一次生育经历。”惟希大为意外,毕竟容止晴官方记录上并没有生育记录,她身后也没有直系亲属。
“能复印一份给我吗?”惟希扬一扬手中尸检报告。
连医生见陆骥没有反对,遂耸肩,“请随意。”
惟希直到带着尸检报告复印件返回公司,将之交给师傅老白的时候,都没能从刚得知的震撼消息中回过神来。拥有一个高端定制女装品牌,一间制药厂,数十亿身家,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不相干男明星的容止晴,竟然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不可能是穆阳岚,年龄对不上。她与卞教授结婚时,穆阳岚已经出生。她当时已是浦江颇有名气的女企业家,不可能长时间消失在大众视线中偷偷生下孩子。而且假使她真有本事瞒天过海偷偷生子,之后这些年她有大把机会以收养等方式将孩子带进大众视线。”惟希不认为穆阳岚是容止晴的私生子。
老白点头认同她的观点,“法医说会.阴侧切手术完成于三、四十年前,据此推算,应该是她在上山下乡至返城期间。”
惟希闻言轻叹,“如果确实如此,想要找到她的直系亲属,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段动荡不安的时期,多少婴儿出生后被抛弃,有些知青为了返城,将自己的孩子抛弃在火车站,曾经有站台捡到过百余名弃婴。那些被亲生父母视为返城绊脚石的孩子大部分由当地好心人收养,小部分熬不过艰苦环境与落后医疗的考验,生命过早地逝去,并没有留下任何能回忆的东西。
然而惟希脑海里却有什么东西闪过,她望向师傅老白。
老白太懂得徒弟脸上这种迷雾将要散去的表情,“虽然不是穆阳岚,但和穆阳岚有关?!”
唐心这时候猛地推门而入,扬着手中的录音笔,“希姐!希姐!你绝对想不到我调查容止晴,会听到什么狗血八卦!”
惟希看着她在冬日里跑得额上带着一层薄汗的样子,起身将唐心按坐在转椅上,进茶水间冲一杯温热的野玫瑰蜂蜜水,递给唐心,“先润润喉,慢慢说。”
唐心咕嘟咕嘟将一杯白开水一口喝得精光,“啪”一声将杯子搁在办公桌上,“你们绝想不到,容家在浦江竟有如此多故事可讲!”
“来来来,我们洗耳恭听,快别卖关子了。”惟希笑着弹一弹唐心耳尖。
惟希自唐心口中,听到一个关于旧时代中医世家,在破四旧灾难性历史大潮中,家毁人亡的悲剧故事。而一手造成这个悲剧的,并不是别人,恰恰是容止晴养母容远志的亲叔叔——容天冬。
容远志之父容天葵与其弟容天冬,都是中医世家容氏传人,然而哥哥容天葵天资聪颖又勤学苦读,自小就跟随容老大夫出诊看病,博得一个小神医的美名。相比之下其弟容天冬在医术上的成就便远不如哥哥天葵。
容老大夫去世之后,自然而然由容天葵子承父业,将医馆德容堂继承下来,他坐堂看诊开药之余还常带女儿远志下乡送医,在邻居与病人中间口碑颇佳。
这样宅心仁厚、医术高超的容天葵却深受弟弟容天冬妒恨,赶上破除四旧的疯狂时期,容天冬带头领人揪斗自己的同胞兄长,暴力砸毁有上百年历时的德容堂,将容家世代行医积攒下来的财物搜抄一空。
容天葵忍受不了亲弟如此的侮辱,不久便抱病身亡,妻子也不堪忍受谩骂欺凌,服药自尽,留下两人的女儿容远志和捡来的容止晴。容天冬不但没有收养亡兄亡嫂唯一的女儿,还改名换姓,与容家脱离关系,带着搜刮来的财物,远远躲开了。
说到这里,唐心狠狠啐了一口,“简直不是人!”
老白沉沉一叹,“那个时代能将人心底最黑暗的一面激发出来,令人完全丧失做人最根本的底限。”
唐心挥舞手臂,“这事还没结束!”
等到那动荡的十年结束,德容堂重新回到容远志手中,但她并没有重振德容堂的打算,只是将破败不堪的医馆重新修整后上交国家,作为建筑文物保护单位保留下来。她则进入社区医院中医科室成为一名医生。后来养女容止晴和卞教授结婚,卞教授下海经商,建立药厂,容远志就将容家世代行医积累下来为数不少的验方悉数交给女儿,由药厂生产中成药。
容氏中成药一经推出,就因其疗效显著,毒副作用小而备受好评,恰在那时,容天冬的儿子上门要求获取属于他的那份收益。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如今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当年这在浦江并不是秘密,很多制药厂的老员工都还记得这件事。”唐心鄙夷,“都说那一家人嘴脸无耻,吃相难看。”
容天冬改名换姓带着妻子儿女和从兄长家里搜刮来的血汗钱,逃到浙北小城,颇过了几年逍遥自在的生活,可惜他不擅规划,再多钱财也经不起他挥霍,随着儿女日渐长大,家里日子渐渐拮据,入不敷出。容天冬再一次将脑筋动到已经去世的大哥身上。
容天葵是死了,但他留下来的医书、药方还在,那都是钱啊!他有权利继承其中的一部分!只消稍微关心一下浦江新闻,就发现侄女容远志夫妻俩开了一间盈利过千万的药厂,使用的都是他们容家的药方!
他们容家!
容天冬当即带着妻子赶到浦江,在药厂门口大吵大闹,拉横幅、贴大.字.报,说容止晴侵吞他容家的药方,侵犯了他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