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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与尔把鼓起半边嘴巴的空气吞下去,点头。
“走吧。”他手肘顶住树干慢悠悠站直。
她问:“去哪?”
捏起她一侧的留海,他又眯起眼睛略微观察了一下,说:“看一个……江湖大夫。”
第16章跟他拼了
在一座老院子门口,陈顾返握着门上的一只铁环轻轻敲了敲。沈与尔趁这个空档打量起这里,远郊难得还保留的一批老宅,几代住下来的样子。木门油亮,用手还可以摸到上面的纹路,院墙边种了些植物,她凑过去闻,应该是草药,叫不上名字。抬着眼睛就可以看到院墙内长出来的金银花跟枸杞子。
“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拉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下子探出脑袋张口就问:“看病还是拜访?”
沈与尔差点被这个同龄人冒失地撞个正着,匆忙向后退一步,手里正抛着玩的一小颗糖从指头间飞出去,在院墙上打了个转停住。
陈顾返一只手臂松松搭在门框上笑了一声:“看病。”
小姑娘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迅速抬头高兴的不得了,作势就想扑过去:“小陈哥哥。”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哥哥!!
沈与尔眼睛转了两圈,有点惨兮兮地仰起头看着他,说:“小陈……叔叔。”她下巴向院墙顶抬一抬,试探地问,“帮我拿下来?”
陈顾返笑,垂下眼睛去回视她,手从她的头顶越过去。她伸着双手去接,然后……这个人把糖揣进了自己口袋。
原来你是这样的叔!
她的脑袋歪起来,也学他的样子眯了下眼睛,说:“给过你一颗最大的。”
他说:“小的也想要。”
陈顾返的尾音还没落,一个比门口小姑娘略大一些的男生就把女孩拉到身后,温润的脸板起来,严肃地呵斥她:“李南椒,跟你说过几次小先生大你一辈,该称呼什么?懂不懂礼貌?”
小姑娘吐吐舌头,有些一本正经地喊了声“小陈先生”,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男生眼神略带歉意,将两人带到里面。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就着紫砂壶的壶嘴喝一口茶,哼着秦腔。
“李叔。”陈顾返叫他,习惯性伸手摸葡萄架上的叶子,凑近了去看,“改天让小四来给您修剪一下。”他回身跟小朋友说,“小尔,你可以叫爷爷。”
老人家慢慢站起身,笑眯眯的:“好好好!”他又追问,“陈先生还好吗?”
“还不错。”
“有日子没去拜访了。”说到这里,老人家目光有些远,好像在回忆。
那年还小,跟父母在黄浦滩上,一家老小的命都是陈家老太爷救的。后来……老太爷过世,已经转做古币研究的陈先生又帮过自己。他右手闲闲地握着紫砂壶,目光变得清明,招呼两人进屋。
“外伤?”老人家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带好老花镜。
陈顾返就轻松地靠在沙发里,手肘撑在后面对小朋友抬起下巴说:“自己讲。”
沈与尔撇撇嘴,扒开左侧留海,发际线的位置露出一条已经感染的像蚯蚓一样的血痂。老人只一看就摇着头隐约叹气:“几天了都不处理?”
当时医生给她擦了双氧水,疼的她眼泪鼻涕直流。医生也诧异,痛点……实在太低了。后来开了药让回去自己抹,她直愣愣盯上5分钟也下不去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顾返笑了一下,沈与尔后背一阵发凉,就听到他说:“还有呢,别藏着掖着了。”她闷头利索地撸起袖子,左手小臂上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刺眼,已经开始发乌,还肿成了馒头。
老先生也笑了,手指敲着桌子,目光从镜片上方瞅过去。他一边写药方,一边用一副怪怪的语调叹气,好像从鼻子里哼出来一样:“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爱惜自己。上次你朋友带来那个,大冬天穿成一阵风,你说说……”
陈顾返就看着不远处那只馒头似的手臂不说话。
李南椒突然闪身过来,双手抱住一小篓水果,递给他一颗苹果:“尝尝?”他看了一眼怏怏坐在前边板凳上的小朋友鼓起来的校服兜,笑得像一个绅士,摇头。
里面是他的一个苹果跟一个橙子。
女孩噘嘴,推过去手边的柠檬茶:“这个?”
他懒懒地坐着,低头玩手里的小折刀,只是抬起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兴趣乏乏的样子让她有点心虚,好一阵子才听到他说:“南椒,我不需要这些。”
低低的,谈不上什么情绪。她“噢”一声闷闷走掉。
没多会儿老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他用木棍一搅再一挑,还拉出一条丝。有点恶心,沈与尔挪着屁股直往后退。
“别动。”陈顾返在后面警告她。声音就在头顶上,她在琢磨,笑还是没笑?
老人先给她额头的血痂涂了点东西,她的心都揪起来,啊……怎么办,会疼死的,心跳开始加速。
一开始还好,只是微微凉,她握紧的手逐渐放松,老人趁机把黑东西都贴到她的小臂上。看时间差不多又在血痂上抹了一层,他丢过去一个木头夹子说:“把你的头发弄起来。”
“啊……啊?”沈与尔已经僵硬到不会动,迟钝的不得了,好像世界离得很远,谁都不要跟自己说话。
陈顾返看她明显已经呆滞的眼神,干脆捏起夹子小心地把碍事的留海撸起来,转了几圈,别在她头顶。
“好了,看着她,1个小时弄下来,不想留疤就老实一点!”老人对待病人,尤其是不听话的病人,从来没有好脸色,他抱起自己的紫砂壶哼着秦腔走掉。
陈顾返凑到小朋友面前,问:“小尔,还好吗?”她的眼神直愣愣的,睫毛一直在抖,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被瞬间打下去。
他笑起来,眼尾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点傻。”小朋友已经不能正常思维了,这个动作平时她可不敢做。
摸摸她的头,他说:“自己乖点,我去拿药。”
沈与尔将右手撑在桌面上托住下巴,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真的痛点低,打针都可以让自己全身紧绷,说不出话。
耳朵开始有一种“嗡嗡”的声音,感觉慢慢来了,火辣辣的。起初是额头,手臂,渐渐的,这种痛到骨头里感觉,开始蔓延到整个脑袋,身体,连指头间都是一抽一抽的。
靠!什么药!这么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