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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晳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臂,“妈。”
萌萌由阿姨看着,贺燃也走了过来,他向前,刚要说话。
陶溪红:“贺燃,把小晳带屋里去。”
简晳一听,手抓得更紧,她脑子跟上紧的发条似的,惴惴不安。
“放心,我没事。”陶溪红拍拍她的手背,亲自把那只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给拂了下去。然后目光掠向贺燃,说:“别慌,照顾好她。”
贺燃看这架势,心里已经七分清明。
多说无益,他干脆点头,以示交接。
简皙还想坚持,被贺燃拦了下来,陶溪红换了鞋,拿好包,跟人走了出去。
“你别急,这只是税务局的稽查,很大可能只是去了解情况,等情况问清之后,自然就会放回来。”贺燃安慰她,“你先吃饭,萌萌还在呢。”
简皙本就心乱,被他一宽慰,也就心神不定地照做。
贺燃把人安抚好,去厨房拿汤匙,他隐隐猜到事情绝不简单,没有犹豫,一通电话打给了简严清。
陶溪红被带至稽查局,她穿戴精神,神态平淡,有条不紊地面对问话。
办案人员起先只是问了些常态问题,陶溪红如实回答,自若如常。之后话题一转,谈到御丰园项目。
“御丰园是当年我市重点扶持项目,您是重要资方代表,请问,当年的会计账目,是否由您公司负责?”
陶溪红点头,“是。”
“是否依照国家法律和政策,依法纳税?”
陶溪红:“是。”
办案人员提出疑问:“我们收到举报信,反映洁犀日化,在御丰园项目上,利用‘账簿’做文章,重计材料入库、重列成本,并且少提折旧,导致账面收入与实际支出之间出现巨大落差。请问,是否属实?”
陶溪红面色微沉,“不,核查有误,我个人表示否认。”
办案人员拿起桌上一份调查材料,“这是举报信附送的证据,是洁犀日化的真实账面,请问你有什么异议?”
陶溪红看向投影,只几行字,心里便有了数。
任何一家企业,更别说是洁犀日化这种较有规模的,明里暗里都会达成一种共识,触碰法律是自取灭亡,但灰色地带擦边球,谁也不说谁真的就干净清白。
陶溪红心里有本账,知分寸,她不慌不忙,逐条阐明解释。
深夜十点,调查持续两小时。
“那么请问,您名下的房产,投资分红,包括君山北苑一处别墅……”
“对不起,”陶溪红打断,“我需要纠正,这些房产和投资获利人,均不在我名下,都是我女儿和儿子的。而且,这些家产,是我个人分红获利的收入所购买,我认为,说这些没有实质意义。”
陶溪红久年位居要职,人情世故通透,自我防御的危机感十分超前,面对琐碎以及绕着圈子的问话,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合情得体。
但要说,她的公司,完完全全干净,没人能保证。
有人写这封举报信,证明是有备而来。
陶溪红沉沉呼吸,办案员又把事情绕回到御丰园项目上。
“陶女士,举报信上反映的第二个疑点。”
“请说。”
短暂的安静后——
“请问,御丰园项目招标之初,作为一家毫无房产行业经验的日化公司,能够竞标成功,是否与时任副市长的严清书记有关联?”
陶溪红心一沉,冷声辩答:“我否认。”
第62章逢春
简家。
从贺燃打了那通电话之后,简严清并没有马上回来,甚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为之所动的波澜。
简严清在处理好公事之后,才回到家。
他进屋的时候,一肩风尘。
简皙飞快迎上去,“爸爸。”
简严清手一抬,示意她打住,然后问:“萌萌呢?”
贺燃:“她睡了,阿姨先陪着。”贺燃又碰了碰简皙,“去帮爸爸倒杯水。”
简皙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间严清开了一天会,神色略显疲倦,“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你们别担心,小皙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他撩开衣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门锁有动静,“咔”的声儿轻响,果然是陶溪红。
她进门一愣,“哟,干嘛呢这是,杵门口凑一桌打麻将啊?”
还能开玩笑,神情也算自得。
贺燃粗略一扫,得出判断后,心里的石头也稍稍松动。
简皙听见声音,从厨房急急跑出,“妈妈。”
“慢点慢点,茶水都洒出来了。”说完,陶溪红弯腰换鞋,把手提包搁在鞋柜上。
简严清接过简皙手中的茶杯,面色无异,说:“小心烫手。”
有几滴溅在了简皙手背,刚才一急也没在意。陶溪红走过来,抓起她的手看了看,“烫红了,去拿芦荟膏擦一擦。”
“妈妈。”简皙抽回手,眉色有忧。
陶溪红笑笑,“没什么事儿,税务那边每季度都有抽查指标,年年都有,前年我也去过。”
简皙将信将疑,脑子迅速运转,似在回忆“前年”是否有其事。陶溪红指了指鞋柜上方,“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饼店,买了点当宵夜,去吃吧。”
饼还热乎,摸着温度,简皙的心到底舒缓了些。
一家人相处如平常,简严清也难得地吃了一块,又与贺燃闲聊片刻,才与陶溪红上楼。
“你们也早点休息,太晚了,明天再走吧。”陶溪红交待。
简皙收拾好碗筷,回卧室时经过爸妈门前,里头有微薄的光亮匀匀洒出,是简严清的台灯,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
一切都安宁照旧,简皙放了心,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
零点已过,简家熄灯入眠。
借着窗外的亮光,简严清和陶溪红都清醒着。
一个靠着床头,一个侧躺着,简严清一声微叹,“这件事,瞒起来天衣无缝,我也是事发当时才得到的消息。”
陶溪红单手枕着侧脸,说:“那些资料很有说服力,那张账单,我印象不深,但印章和签名,确实是相关部门领导经手。”
简严清:“我们两口子交个心,溪红,这么多年走过来了,你给我一个底,公司有没有事,有,事有多大?”
陶溪红很快回答:“至少,我经手的,不乱分寸。”
简严清明白了,暗箭难防,陶溪红看不见的背后,也许有人花数年窥探、准备,抓住不是她导致的漏洞,添油加醋一番,就能呈现一份淆乱视听的证物。
陶溪红躺久了,也撑着坐起来,和简严清肩并肩地靠在床头。
她声音轻,“老简,其实事情背后,你我都知道。找我开口子,顺着往血肉里撕,到底了,就是你。”
简严清何尝不知。
陶溪红看事拎得清,把接下来的可能抽丝剥茧层层还原,继续说:“我不过问你工作上的事,但我也知道,省班子二把手空缺,你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简严清是典型的实干家,从基层做起,一路脚踏实地,加之政绩卓越,口碑极佳,正当年,前途远远。
“不说这个。”简严清沉声,微哑的嗓音在静宁的空气里,倒听出了深远。
他缓缓道:“且不说,我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污点,就算有,这些年,我积攒下来的人脉圈子,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简严清抬起眼眸,说:“为了你和这个家,我可以让步。”
陶溪红心惊,“老简。”
“行了,别多想,休息吧。”简严清拍拍她的手背,躺平,合上了眼睛。
———
接下来几天,陶溪红完全配合稽查小组的调查工作。
有问必答,有疑必解,她的铁娘子气质在这场对局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洁犀日化成立时间之长,业务量之大,确实有许多钻空子的小细节,最终,以御丰园这一陈年项目上,三笔工程建设前提前在建材这块报决算,得出虚增成本,减少利润的违规处分。
陶溪红深知,这种鸡蛋挑骨头的态度,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相关处罚文件迅速下达至企业本部,并且在官网公榜昭示。
一时间,舆论哗然。
洁犀日化荣登搜索头条,百姓对这种官商之事向来严苛敏感,加之证据确凿,口水如潮水喷来。
尽管洁犀日化在第一时间作出公关,长文向公众致歉,承认错误的同时,附上已补交税款与罚款的单据证明。
可惜,网友并不买账。
[抵制洁犀日化!]
[再也不用洁犀洗发水了!]
[我用沐浴露刷厕所!]
简皙这几天,刷着网上的评论,都快吐血了。
陶星来在外地宣传电影回不来,视频连线吐槽,“我次奥,什么玩意儿啊,漏税五万块,这结论也是相当奇葩,简直臭不要脸呢!”
简皙也头疼,“妈妈这个礼拜都没回过家,公司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贺燃还算镇定,很多事情简严清没办法出面,只能他去撑起这个家。
贺燃很理性,把事情始末梳理了一遍,得出结论,“企业的不良行为被曝光的不在少数,比这严重的更是信手拈来,为什么,妈妈的公司事情一出,就被送上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