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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心道这道可行,于是也就同意了。谢文纯欢呼,刚想下床又被摁住了——“好好躺着,我去叫宋嬷嬷。”宋嬷嬷是崔氏从娘家带来的人,也是谢文纯小时候的奶娘,力气很大。
宋嬷嬷像抱瓷器一样把谢文纯从床上抱起放到躺椅中。谢文纯左看右看,就看到了楚娇在那里轻轻点了点脸颊,似乎在笑他,当下脸就红了,梗着脖子道,“小西瓜你再笑我,我好了就不带你玩!”
楚娇大囧,小西瓜是谢文纯给她取的外号,取笑她胖的,听他当着崔氏的面叫了出来很是窘迫,跑了出去。
谢文纯指挥着抬着他的婆子们,“走,去前厅!”这么多天,终于出了这个院子了,谢文纯别提心里多畅快了。
见到楚平骅,谢文纯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把人拉到一边就开始话痨。“平表哥,我又听了一个新话本,叫红线录的,我给你讲...”“平表哥,我又发现一个好吃食,一会儿你可要尝尝...”“平表哥,国子监读书累不累?有人欺负你吗?如果有就告诉弟弟,我帮你打他们去!”
楚平骅见谢文纯都要撸袖子了,实在忍不住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动不动就打人家一顿!忘了腿上的伤怎么来的!再说,那是国子监,你当成什么地方了,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话虽这么说,那国子监其实确实是有很多权贵子弟拉帮结派,他是楚家旁支,也就和几个身世相仿的世家子弟混在一起——他们这样的出身,在国子监算是低微的,只是不主动惹事,也很少有人会找事,即使有蠢人没事找事,忍忍也就算了,不然还能怎样呢。谢文纯赤子之心,出言关怀,心意自是到的,只是楚平骅却不能为这种事情麻烦谢阁老。
“平表哥,有事就说,不用爹,我也能帮上你!”
知道谢文纯指的是他那帮“天京第二纨绔党”,楚平骅失笑,嘴上却说,“是是是,若有事我定会麻烦表弟!到时候可不要推脱!”
谢文纯小胸脯一挺,“那是自然!哈哈哈!”
这边他们两兄弟叽叽咕咕,楚娇看着眼热,大人们说话不带她,她就巴巴的来到了这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二人说话,却总插不进去。谢文纯对这表妹今日改观不少,无他,他卧床以后表妹总会来看他,免去他不少无聊,也不嫌表妹是个小哭包,和颜悦色了起来,无奈谢文纯实在不太会讨好同辈人,“那个,表妹,看起来你的脸又圆了——”
一听是这话,楚娇就要哭,谢文纯慌了,“圆了可爱!可爱!我就喜欢圆脸!对吧,平表哥!”楚平骅道,“妹妹千万别哭,哭了我们大家都要哄你,表弟的生辰宴就要毁掉了!”楚娇慌忙憋住,脸又鼓了起来。谢文纯看着觉得很有意思,表妹这个样子像仓鼠一样,忍不住就用手戳了一下。楚娇气呼呼的从躺椅旁走开,绕到哥哥身后,“哥,他欺负我!”
这边崔氏正好看到这一幕,当下笑道,“老太太,妹妹,你们看这兄妹几个感情真好!”说的是谢文纯戳楚娇包子脸的一幕。
谢老太太当下笑了,“娇姐儿还是那般讨喜。”
崔四娘在下面赔笑,“前些日子娇姐儿还念叨着要看老太太来呢。”
谢老太太道,“看她纯哥哥吧!”谢老太太说话直爽,把旁边陪坐的崔氏噎的气息一滞,连忙道,“兄妹之间么,多往来也是应该的。”
崔四娘敛了眉眼,低头含笑应是。
当晚,送走了楚荆一家人,谢文纯又躺回了他的床上,开始指挥几个丫鬟拆礼物。楚娇绣了个荷包,上面有两个鸳鸯,只是谢文纯一见,实在忍不住笑了。“这分明是两只肥鸭子么!”心道怪不得娇表妹一定让他在她走后再看,原来是不好意思,只是自己必会取笑她的,躲也躲不掉。又看别的礼物,楚平骅送了一盒点心,陵越送了一本话本,还有远在岳阳的,沈家兄妹寄来的礼物。
沈天宝送的是一片树叶,还写了信说,“叶子上有岳阳湖的气息,送给你。”沈小娘子送的礼物正常了许多,却很显心意,是手抄的一本诗经,字字端秀,显然是下了功夫。
谢文纯见这么一本诗集,可无法推说是沈天宝写的,不过这么长时间崔氏若要阻止早就不让他和沈小娘子、沈天宝书信往来了,大概是默许了,于是也不说话,默默的放下了,再看别的礼物。剩下的就有许多他在二代圈里交的朋友,这样的人往往家中父亲也派人甚至亲自上门送了礼,都是谢阁老或者管家接待的,也不必细说。当然还有朝中一些想巴结阁老的,借着阁老独子过生辰的名头送了趟礼,谢松也没有拒绝——他一向八面玲珑,自懂得官场的规矩,若是不收,别人心里才会不安。这些事情,谢松也没有全和儿子说。
“你们先都下去吧!晴柔留下,给我读会儿书。”谢文纯挥了挥手,最近红玉和绿柳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小孩子最是敏感,于是也不愿意叫两个丫鬟念书,反而总是叫晴柔来。晴柔近日也不是那么拘谨了,谢文纯觉着让她读书很是不错,虽然长相不是那么好,不过闭着眼睛听书也不要求十全十美了。
“念这个诗经吧。”谢文纯指了指沈家小娘子送的手抄书,示意晴柔。
“是,少爷。”晴柔拿起了书,一页一页念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谢文纯听着,觉得有些没意思,这说的是男女之情他懂,却觉得没书上说的那么美,不过想到这里谢文纯心下一凛,男女之情?“晴柔,你多大了?”
晴柔停了下来,回话道,“过了六月,奴婢就九岁了。”
“是了,你和我同岁。”谢文纯转了转眼睛,“你知道什么事男女之情吗?”
晴柔吓了好大一跳,跪倒在地。“少爷,少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心跳如鼓。
谢文纯知道自己大概吓到这小丫头了。“你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人把我们说的话告诉娘的。你实话实说,你这么大的小丫头,知不知道什么事男女之情?”
喃喃了好一会儿,晴柔满脸通红,细如蚊呐的说,“知道的。”
谢文纯有点发愣,过了一会儿突然硬硬说道,“你下去。”
晴柔慌乱,却也只得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恼了少爷。
谢文纯待晴柔退下后,拿起这本诗经,仔细看了起来。他自小锦衣玉食,眼力自是不差的,一眼看出书页用的是上好的洛阳纸,笔墨是徽墨,簪花小楷写得一笔一划,显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慢慢的他把书放在一边,有些苦恼的自言自语道,“糟了,本少爷魅力太大了,好像闯祸了呢。”
第二天,谢文纯就乖乖的和崔氏坦白了。
“娘,我该怎么做?”
崔氏深深叹了口气,“文纯啊,还好你和我说了。”说着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你也大了,改教你一些事了。”
“娘,你说,我听着呢。”谢文纯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也是学过的。就算没有什么,也要学会避嫌,要知道人言可畏。你和这沈家小娘子书信往来,她家里人知道么?一开始许是不知的,就如我,可这两年多过去了,什么样的父母会不知道孩子的这点事情?我想这沈夫人大概早就等着我写信过去了。”
“写什么信?”谢文纯有些不明白。
“让你们不要再来往,或者提亲。”当然,提亲那是不可能的,崔氏在心里想道,沈家那边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心。之所以让谢家起这个头,也是对谢阁老、崔氏的示好。
“啊?不能写信了么?”谢文纯心里隐隐有猜测,但仍有些不死心,“我们是通过多宝阁的信差,没人会知道吧?”
“文纯,你把那沈家小姐当成什么了?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异性朋友?不见面也是好的?可你知道沈家小姐会是什么想法么,女孩子定亲早,她父亲远游家中不幸,更是会早熟。你在她无助时写信,怕是人家把你当成了寄托,一来二去少女倾慕情丝怕是要缠到你身上了。文纯,听娘的话,若是不想娶人家,就不要再写信了。”
“我,我还没想娶,娶人的事。”毕竟少年,谢文纯的脸红了,躲躲闪闪的说道。“那,娘,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好?”
“文纯,你要知道名声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世人对男子多宽容一些,可你也要爱惜名声,无论是求学、为官,都大有助益。既是无意,那我就去信一封,和沈夫人说清楚,这件事就算这样了。”
“那,沈天宝呢?”谢文纯对沈天宝的遭遇很是同情,也没有嫌弃他傻了,反而在来往中发现他颇有些奇思妙想,只是大概身边没有人愿意听他说,所以都在信里给他写过来了。
“儿若喜欢,与沈小郎通信无妨。”崔氏笑道。只要没有和沈小姐通信,任谁也说不出来什么,当然,沈家小姐见哥哥与自己儿子写信会不会睹信思人、情难自已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崔氏冷冷的想道,自己儿子的意愿和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好的,娘。”谢文纯乖巧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还在成长中~年少时会有些暧昧。文纯不会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的,不过会只娶女主一个。
第8章有何志向
养了一月后,谢文纯终于被允许下地了,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被告知杨夫子来了,正在等着他去上课。便是如此,谢文纯心情依然很好,带着陵越一同来到夫子的院落。
一月未见,杨夫子还真有些想他这个小弟子了,见到谢文纯也是和善得很。“腿还碍不碍事?”谢文纯经历一月的卧床静躺后对断了腿的杨夫子心有戚戚,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写字不惹夫子生气。当下道,“已经没事了,多谢夫子挂心。夫子,一月未见,文纯都想您了呢。”
杨夫子没有儿子,见弟子如此心里也是一暖。“好好好,文纯啊,功课落下了么?”于是和谐友好的气氛到此为止。谢文纯脑子是好使的,可再是过目不忘一月没有怎么读书他应付夫子也会吃力。杨夫子料到会是如此,叹了口气,“陵越,你来说说。”
陵越声音沉稳,回答的虽然没什么出彩之处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
杨夫子道,“文纯,你父亲想着先叫我给你定下性子,待你大一些,送你去国子监。如今你过完生辰,已是九岁了,至多两年,就要进国子监读书。可你可知,你父为何迟迟没有将你送进去反而一拖再拖?”
谢文纯心想,越晚越好,听表哥说国子监规矩繁多,去了就不能像如今这般自在了。嘴里却说,“夫子教的这么好,我干嘛去那里。”
杨夫子摇了摇头,“和国子监许多大儒相比,我一小小进士又怎敢称一个好字。文纯,我今日不和你讲书,我问你,你有何志向?”
谢文纯眼睛转了转,有些奇怪夫子话题的跳跃,仔细想了想,答道,“我想要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和乐安康。”
杨夫子摇头道,“我问的是你的志向。文纯,你读书为何?”
谢文纯想了想,道,“因为爹娘会高兴?”神色迷茫,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杨夫子心下叹气,谢文纯的资质可说百里挑一,头脑是极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跳脱,又没什么压力,读书于他而言只是完成父母的期望。也就只有他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家境,才能任他如此无忧无虑。只是想起谢大人对自己的嘱托,又开口道,“那若是你父母不需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们只想你身体安康,你还会努力读书否?”
谢文纯犹豫了很久,“大概是会的。”
杨夫子眼前一亮,“为何?”
“因为我书读的好啊,夫子不也说过我天生适合读书么?”
杨夫子一口气憋住,竟无言以对。这个小弟子真是让他们这些苦苦拼搏出来的人羡慕。“也罢,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大概你父亲就会送你进国子监了。那今日你便抄写这篇学而,让我看看字练得如何了。”心想不急在一时,虽说先贤多志向早立,只是不也有人大器晚成么,到底年纪还小,再看看罢。
陵越上前研磨,谢文纯活动了下手腕,开始抄写。心里想,为什么等我想明白为何读书,父亲就会送我去国子监了呢?那还是一辈子都不要想明白的好。
下了学,谢文纯就拉着陵越出府玩。“快走快走,少爷我都在家呆发霉了。”又向马车外叫道,“年大叔,快一点!茯苓的话本要开始了!”
他说的是近日天京芙蓉居新火的一个说书人,叫茯苓的小姑娘。前段日子楚平骅把这个茯苓夸上了天,今日正巧此人出台,是以下了学告诉母亲在外面吃,就向这里奔来。
紧赶慢赶,两人在茯苓刚开场时到了芙蓉居。这茯苓确实是声音婉转清脆,更兼容貌俏丽,说话爽利,比她说书说得好的没有她养颜,比她好看的没有她书说得好,再加上芙蓉居力捧,也就无怪大受欢迎了。
芙蓉居的掌柜见来了两个陌生的富家少爷,正要让到雅间,谢文纯一摆手,“不用,下面热闹。”说着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了。心里想着,上次表哥说他也是坐在一楼,这样看人才清楚。
今日这茯苓说的是一段木兰从军。一段书说下来,轰然叫好,谢文纯觉得虽是新鲜,却似乎没表哥说的那么好,不过还是意思意思,赏了几两银子,就专心和陵越开始吃菜了。
那芙蓉居的掌柜的见谢文纯衣着不凡,又出手大方,就推着茯苓来谢赏。“多谢公子了。”茯苓大大方方,也不怯场。抬头一看这小公子却是一愣,原是与那总来捧场的楚公子长得有三四分像。
“恩。”谢文纯淡淡说。
掌柜就要带着茯苓退下时,门口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公鸭嗓,“谢文纯,你腿不瘸了啊?”
谢文纯听出这熟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当下筷子又擦了擦手,“承蒙惦念。小虎兄可有想念小弟?”
正是锦衣卫大阁领花朝之子,被谢文纯抽过一鞭子的花虎。那是花朝上门赔罪后,谢文纯和花虎却是杠上了,处处争锋斗气,各领一帮人,虽没有斗殴却总是互相挑衅。
花虎被谢文纯这不带烟火气的回答一噎,这小子今天竟然没回嘴,大概是吃错药了。其实谢文纯只是好久没出来心情大好,看见花虎都觉得有几分亲切。
“你长得美么我想念你?”嘴里说着,花虎看到了茯苓,“这小美人长得倒是不错,是你姘头么?”
陵越听他说的粗俗,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花虎一笑,"呦,还男女通吃"谢文纯知陵越喜静,出门与他那人送外号"天京第二纨绔党"游玩时也不带他,是以花虎不知这是谢文纯的书童兼伴读。
谢文纯见陵越都要气炸了,把他拉过来,也不气,笑道,"小虎兄不会吃醋了吧唉,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打开扇子一扇一扇,不过如果年纪再大些才会更有纨绔子弟的样子。
花虎又被堵了回来,每次斗嘴他都都不过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子,心里有点后悔没带几个跟班再来。他哼了一声,就做到谢文纯对面,开始——抢他的饭吃。
旁边的掌柜的本以为两个权贵公子要斗起来了,被这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一旁茯苓趁着没人注意自己,默默的退下了。陵越气呼呼的看着花虎占了自己的位置,也没办法把他赶走。谢文纯心情好,也不计较,还和花虎寒暄了几句,搞得花虎惊疑不定,生怕这小子憋什么大招呢。
一顿饭吃完,谢文纯道,"小虎兄,小弟要去多宝阁转转,同行否啊"
花虎这辈子没见过谢文纯这么客气有礼貌,却也答道,"走走走,怕你不成。"
谢文纯道,"小虎兄,不要老用恶意揣度小弟么,一月未见,我们也该叙叙旧才是。"
花虎心道,你我有何旧可叙,叙叙以前打过的架么。奈何谢文纯油盐不进,说什么他都一脸笑意,笑得花虎心里直发毛。
"对了,还未谢过小虎兄长的生辰礼。这折扇,我很喜欢。"
花虎见了鬼一样看着谢文纯摆弄的折扇,心想一定是爹爹假托自己之名送的!有心说清楚,见谢文纯一脸"天真"笑意,鬼使神差的没说出口,"哦,我知道了。"说完还闹了个红脸。花虎虽起了这个名字,皮相却好,脸一红周身小痞子的气息就褪了,有了几分佳公子的意思。
两人竟也诡异得平静下来,花虎和谢文纯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与花虎分别后,陵越忍不住问道,"少爷,这扇子不是李公子送的么"
谢文纯一笑,"以后就是花虎送的啦。"见陵越一头雾水,谢文纯笑道,"你说,让天京第二纨绔党和第一合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