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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要狠狠的教训他!”明熙一边哭一边点头,转身跑进了屋子。
惠宣皇后不曾回头,侧目看向皇甫策,冷声道:“别用那么纯良无辜的眼神看本宫,陛下又不在此地,你装给谁看呢?”
皇甫策缓缓垂眸,轻声道:“儿臣年岁尚小,不明白母后再说什么。”
惠宣皇后挑眉笑了一声:“阴险狡诈的人装惯了,总也以为自己很闲良。快十二,也不小了,本宫近来听闻你母妃常招王二娘子入宫?怎么,你们母子这是又看中了王氏女,要亲上加亲吗?”
皇甫策仿佛丝毫不在意惠宣皇后的话,抿唇一笑,恭顺的答道:“母后说哪里的话,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般的事,母妃如何会和儿臣商量。母后私下里,给阿熙妹妹与韩氏做主的亲事,不是也没和人商量过吗?”
惠宣皇后眼神微闪,凌厉的瞪向皇甫策:“好好好!果然是你!本宫说此事尚不曾有苗头,怎么满宫皆知了!可你也别太得意了!本宫为难不了韩氏,还为难不了你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忘了,陛下是你父,本宫才是你的母亲,你那为妾为妃的娘亲,即便将王二招来一万次,也是无用的!”
皇甫策面上波澜不惊,温声道:“母后能特意过问儿臣的婚事,儿臣自然心存感激。可如今揽胜宫中乱成这样,只怕母后没有这个闲心。阿雅虽与儿臣门当户对,也常常过来,但也不一定就是做亲的。儿臣年岁尚小,不曾考虑此事。自然,儿臣也知道母后的难处,没有养好的女儿,如何外嫁?母后当真愿意做主,不管是谁,儿臣都欣然接受。”
惠宣皇后顿时沉着脸,冷声道:“皇甫策!你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敢再打我阿熙的主意!”
皇甫策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轻声细语的开口道:“儿臣哪里敢,贺氏嫡长女听起来唬人,可若无母后做依仗,在外看来,就是无人理会的野丫头。儿臣身为父皇的嫡长子,即便做亲,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人,儿臣当真看不上半分的。”
惠宣皇后怒极反笑:“做亲?你做梦吧!你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你和你那母后一个德行,外在恭顺贤良,内心阴险狡诈!你也配!你这样的人,合该烂臭在臭水沟里,给本宫的阿熙提鞋都不配!”
皇甫策倒也不恼,微微一笑,娓娓道:“母后此话差矣,做亲说得都是大妇。贺明熙刁蛮任性,乃宫中人尽皆知之事。这般的人,莫说是咱们这样的皇室,即便放在普通人家,如何能做人大妇?”
“臣子家好好的女儿,被咱们养成这样,放了出去许配给谁,都是祸害一家。韩氏耕读之家,最是本分,母后又何必欺负那些没有靠山的人?儿臣愿为母妃分担分担,到时候贵妾或是贵嫔,不管如何都留她一个分位。”
惠宣皇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皇甫策!你这阴毒狡猾之辈!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尊贵?皇长子!你可真有脸说!本宫若真计较,你算什么皇长子!你这蝇营狗苟之辈,巴着你母妃抢别人的夫君,巴着抢来的皇长子之位,自鸣得意个什么!!你这样的人,合该一辈子活在不见天日的阴谋诡计里,永世不得翻身!”
皇甫策冷笑了一声,轻声道:“母后何必如此?不管我是怎么的来的一切,但现在一切都是我的。皇长子之位也好,母妃的贵妃之位也好,都是父皇给的。母后若是不满,大可找父皇说去,如此不成体统的与我喊叫,又有何用?”
惠宣皇后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怒色缓缓散去,突兀的笑了两声,蹲下身来,轻声道:“你父皇也不会好过的。总有一日,你父皇会更后悔。你以为他只是远着你们母子就算了吗?不是的,总有一日,你们父皇会恨自己,也会恨你们,恨不得没有你们,恨不得掐死你们!”
皇甫策似乎一点都惊讶惠宣皇后的恶毒,挑眉道:“但愿母后能等到那一日。”
惠宣皇后不怒反笑,轻声道:“本宫说呢,韩耀与阿熙在一起,也不曾碍着你,你为何巴巴的作梗,原来竟是有了这种心思。呵,小小年纪端是异想天开啊!莫说是为妃为妾,即便你有意迎娶正室,我阿熙也不会嫁给你这种卑鄙小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皇甫策骤然抬眸,冷笑道:“母后看可别想岔了,韩耀如何与儿臣有何关系?儿臣为何要从中作梗?贺明熙性格如何,母后心里最明白了,儿臣能打什么主意?正室……呵,母后当真异想天开啊!”
“住口!本宫可没有你这样的儿臣!”惠宣皇后骤然站起身来,“你和本宫有什么可装的?你说本宫异想天开,本宫也不反驳你,放心好了,本宫定不会给你坐实这异想天开的机会!你想同我阿熙在一起,只要本宫还活着,都不可能!这一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
皇甫策紧紧的抿唇着,眼底翻涌着浓重的雾气,许久许久,冷笑道:“母后莫要将话说绝了,万一自打了嘴巴,到时候谁面上都不好看!”
“娘!娘!”明熙一阵小跑从屋里跑了出来,将一个小马鞭递给了惠宣皇后,哭着打嗝,“娘!给你!打他!狠狠的!”
惠宣皇后脸上的冷笑,化作了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傻孩子,虽说是你大皇兄,可他却不是娘亲生的。妾室的庶子,娘如何能打,万一打了被陛下知道,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明熙跺着脚:“可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呀!呜呜……我多可怜,我耀郎都不理我了,也没人和我玩,我去上课那些人都躲着我!呜呜……大皇兄这样欺负我,娘都不管吗!”
惠宣皇后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和娘不一样。你与你大皇兄是兄妹,自己的事还是要自己处理,你和他的事情,要娘如何管?”
明熙忘了哭,肿着眼,想了好半晌,似乎明白了一些:“那我自己能打吗?”
惠宣皇后轻声道:“娘总是向着你的,陛下不知道,谁能责怪你不成?”
明熙恍然大悟的转过身去,瞪着皇甫策:“什么大皇兄!陛下都不在!他才不是我大皇兄呢!”说这话,就狠狠的抽了皇甫策一鞭子!
明熙虽是年纪小,但气力却不小,且这马鞭又是正合她用,这全身力气的一鞭子下去,当真不算轻。
皇甫策冷不丁的挨了一声,不禁闷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怒声道:“贺明熙!你敢如此待我!”
明熙哪里会怕,接连又是两鞭子:“吓唬我!我会怕你不成!若非你这小人从中作梗!我耀郎会不理我!”
“贺明熙!你有何证据,说我从中作梗!阿耀要如何,难道会真的问我不成!”皇甫策伸手拽住了鞭子,有心说两句狠话,可对上明熙那双哭肿的泪眼,一时改了心意,不禁开口大争辩了几句。
身为皇长子,即便际遇不好,但从小到大也从没有挨过一次打。三鞭子抽下来,当真是从皮肉疼到了骨头里,何况夏袍薄凉,鞭子过后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惠宣皇后轻轻一笑:“阿熙好好想想,娘教了你多少好话,做了多少事,才让阿耀对你另眼相待,为何会架不住这挑唆的人的一句话,可见那从中作梗的人,在韩耀眼里是极为重要的!不是你大皇兄,又会是谁呢?看看,阿熙要好好看看这人嘴脸,免得以后上当受骗,都不自知呢。”
明熙骤然睁开眼眸,使劲抽回了鞭子,又狠狠的甩在了皇甫策的身上:“都怪你!若非……”
“贺明熙!你在作甚!”韩耀急匆匆的跑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连大礼都忘记了行,几乎是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抢走了明熙手中的鞭子!
明熙怔愣在原地,小声道:“耀郎……”
惠宣皇后当下冷了脸:“韩耀!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管教皇子,与你何干!”
韩耀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拿着鞭子躬身行礼:“韩耀见过皇后娘娘。”
明熙侧目看向韩耀,懦懦的开口道:“耀郎,你肯理我了?”
韩耀抿了抿唇:“贺娘子自重,韩耀以为一个好人家的娘子,不会对人执鞭相向的!”
明熙忙将手背在了身后:“我只是在为我们出气啊!若非是他,耀郎又怎会不理我?!”
韩耀怒然抬眸,瞪向明熙:“都云贺娘子任性非为,韩耀当初尚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才知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之事。韩耀与贺娘子一刀两断,当真是正确至极!”
明熙大哭:“嘤嘤!耀郎为何要说这样话!我是因为舍不得你,才生气啊!”
韩耀怒声道:“你难过就要抽别人出气吗?我认识的贺明熙可不是个刁蛮任性的娘子!你怎么下去的手!当真……当真歹毒!”
明熙忘记了要哭,睁大了眼睛,吧嗒吧嗒的落泪:“耀郎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他他方才还还在编排我,我都听到了啊……”
韩耀抿唇,冷声道:“别人说你一句,你便将人朝死里打?不是任性歹毒又是什么?”
明熙怔怔然的望向韩耀,许久许久,仿佛忘记呼吸了一般,眼泪吧嗒吧嗒的朝下掉。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你一直都那么想吗?”
韩耀侧开了眼眸,咬牙道:“往日里摄于中宫威严,韩耀不敢反驳反抗罢了!深怕一日,贺娘子反复无常伤及无辜,没成想今日韩耀亲眼所见,贺娘子竟如此不堪。”
“韩耀!”惠宣皇后骤然瞪大了眼眸,怒声喝道,“将韩耀给本宫拖出去!没有本宫的召见,以后不得入揽胜宫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开始设定的性格就是如此,跋扈任性,不讨人喜欢。
所以,这就是原本女主的小时候,并不是为了洗白谁。
第106章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27)
雪后的清晨,空气冷冽清新。
大雍宫银装素裹,比往日少了几分浓艳的烟火气,多了几分安逸祥和。
泰宁帝亲手推开了景阳宫的外宫的大门,新雪压不住的枯枝残藤,一股浓浓的腐朽味扑面而至。站在原地好半晌,也不见一人走过。不自主的,泰宁帝的嘴唇勾了勾,踱步朝内殿走去。
内殿的院落,虽干净整洁了许多,但也不见一丝人烟,该是早起人来人往的喧闹的时刻,可景阳宫从内到外,不见半分的声响。东宫的这般遭遇,当真让泰宁帝的心情更是好了几分。
六福推开了正寝的门,泰宁帝踱步进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泰宁帝在门口站了一会,褪去身上的大氅,眉头不禁挑了挑。
屋内明窗净几,博古架上摆满了精致的器物,空气散发淡淡的龙涎香味,一株兰花在窗台上开得招摇。柳南拿着抹布,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呼呼大睡。目光划过四周,泰宁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内间。
床帐里还是漆黑一片,皇甫策听到动静,缓缓的睁开了眼眸。整个人虽是醒了,可还宛若身在梦境一般,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宛若发生在眼前一般。
泰宁帝猛地拉开了床帐,明亮的光线,让皇甫策不禁用手背挡住了阳光。泰宁帝站在原地,冷笑了一声:“呵,太子殿下好享受,什么时辰了,还没起呢?我大雍的太子,已堕落成这般模样了吗?”
皇甫策眯了眯眼,才看清面前的泰宁帝,脸上波澜不惊的:“皇叔好雅兴,这般礼仪,当是我大雍陛下的作风?”
泰宁帝甩手扔了床帐,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还不快起身!”
柳南满脸压痕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行礼道:“奴婢拜见陛下!”
泰宁帝侧了侧眼眸:“柳管事在地上睡得轻车熟路,可见东宫这日子不太好过啊,朕见了也着实不忍啊!”
柳南偷看了一下泰宁帝,也摸不着是真话假话,忙笑道:“奴婢想着心事,不小心睡着了。”
泰宁帝冷冷的瞥了眼柳南:“呵,这心事重的!这宫殿中,所用所享均是御前一等,可不是得让柳管事费尽心思嘛?”
皇甫策坐起身来:“柳南,还不快过来伺候孤穿衣洗漱,你让皇叔等多久?”
柳南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听见这句话,忙偷看了一眼泰宁帝,小声道:“陛下……”
“莫非还要等着朕去伺候太子吗?”泰宁帝挥了挥手,转身出了内间,坐到了长榻上。
柳南如释重负,走到了皇甫策身边:“殿下……”
皇甫策摇了摇头:“不必多说,伺候穿衣吧。”
一阵稀稀落落的穿衣声与水声,在内间里响了起来。
泰宁帝缓缓放下了书卷,侧了侧眼目望向内间的方向:“找件常服给你家殿下穿上,身上莫要佩戴过于贵重的东西。”
柳南侧了侧眼眸,才回想起方才的陛下也是一身白色常服,装束都是极为普通的物件。柳南虽有些疑问不敢发问,唯有到橱柜里找那些许久不穿的衣袍,不过因当初在阑珊居里的准备东西,如今几乎都在东宫,所需常服佩饰也是一应俱全。
片刻之后,柳南缓步走了出来,对泰宁帝轻声道:“陛下的早膳用了吗?”
泰宁帝缓缓放下书卷:“怎么?东宫不管饭吗?六福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若是东宫没有,你去单独给朕弄一些过来。”
皇甫策走出来,挑了挑眉头:“皇叔好雅兴,也不怕东宫之物久放不洁,吃坏了自己。”
泰宁帝冷笑一声,目光缓缓划过四周:“人都在传,太子在东宫朝不保夕,惶恐度日,病寒交加,熬不过几日了。朕本是不信的,若当真如此,那必然不是我大雍的太子了。朕走在前殿时,满目苍夷,以为传言不假,走到后殿,觉得东宫打肿脸还在穷讲究,可入了这正寝,才知道东宫不愧为东宫,这一份将众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手段,当真是得先帝真传。”
皇甫策微微一笑,抿唇轻声道:“侄儿当不得皇叔这般的夸奖。”
泰宁帝抿了抿唇:“你别那么谦虚,好在朕将兵权牢牢的握住,否则论起阴谋诡计来,朕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瞧瞧这屋里的一切,这份穷奢极侈,朕也甘拜下风。呵,寒病交加!也不知是谁放出去的风声,所图为何了。”
皇甫策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皇叔何必忿忿不平?您将侄儿关在这东宫里,一个月不到,连下了三道斥责的旨意,侄儿安生度日,不曾有半分怨言。”
泰宁帝冷笑连连:“只怕将你关在东宫,才如了你的心愿!这番折腾,不知又起了什么坏心肠!呵呵!何必将自己装的那么可怜?从小到大,这副笑面虎的样子,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一点都不累吗?如今啊,朕真有些怀疑,当初你在阑珊居里快三年啊,当真是没有办法出去,还是自己不愿意出来呢?!”
皇甫策放在茶盏,抿唇一笑,娓娓道:“那时孤一身伤病,落下了病根,决计是装不出来的。阑珊居里,汇聚了整座帝京的名医,库内药品充足,补药大多比进贡的都好,侄儿不好好养病养伤,出来作甚?”
“再者,整座帝京只怕再也没有面上宽松,私底下戒备森严的阑珊居更有保障了,侄儿在阑珊居里,可是一点消息都不敢传出去,不然如何分辨谁忠谁奸?”
泰宁帝端着茶盏,恨不得一盏茶,都泼到皇甫策的脸上,可到底是帝王的涵养,虽是忍住了手上的动作到底是心有不甘:“如今你分清楚了吗?”
皇甫策微微勾唇,轻声笑道:“皇叔说笑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忠奸可分辨?不过是各得所需罢了。”
泰宁帝抿了一口茶水,舒了一口气,嗤笑了一声:“真是个聪明人啊!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啊!”
皇甫策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皇叔指得是什么?”
泰宁帝老神在在,侧了侧眼眸:“朕没指什么,有些人机关算尽,又能如何?有些人为了夺回,不会失去的东西,不择手段用尽心思,甚至赔上自己。可有些东西没了就是一辈子,却被自己连根斩断,弃之如敝履。不过,怎么选择,什么最重要,端看个人,朕说得不见得对。”
“不过,朕过了大半辈子,许是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有手段的,可也算是看得清楚。偶尔想想,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该!就该这样!所有的好运都眷顾在一个满心阴暗的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世道不平!当然了,世道不平的时候,朕就要踩上两脚,非得让他痛上一生!”
皇甫策微微侧目,冷笑了一生:“这大雍宫哪里都好,就是怨气太重了,宫中娘娘为争宠如此也罢了,好好的真龙天子,也成了这样,可叹可笑。”
泰宁帝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你又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