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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心中对这结果十分满意,朝戏台瞄了眼,已经是太.祖登基前那场戏了,快演结束了,便让丫鬟去请方泓墨回来,到时候一起送送赵家人,毕竟是准亲家了,哪能自说自话地跑掉这么不懂规矩的。
丫鬟答应了一声,正要走,方夫人又想起一事,喊她回来,在她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这丫鬟名叫凌香,在方夫人身边也服侍了好几年了,是个忠诚本分的,嘴也紧的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烂在肚子里,因此很得方夫人信赖。
凌香先去了环翠亭,远远地看见赵晗还在亭中看书,便折返回来,在书房找到正在作画的方泓墨,向他传话:“大少爷,戏快演完了,夫人让你过去送送赵夫人和赵家小姐。”
方泓墨微一皱眉,虽然厌烦这些迎来送往,但凌香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若是她来传话,就是母亲极为重视的事,他还是得去应付一下。
他丢开手中的笔,起身离开书房。
凌香跟在他后面,走出十几步后忽道:“大少爷,赵二小姐正在环翠亭看书,夫人让你顺路先去请她一起回去。”
方泓墨突然驻足,回头瞧了眼凌香,冷冷道:“不会一次说完吗?”
凌香默默低头:“婢子知道了。”
方泓墨其实也知道,凌香这么做,多半是母亲要求的,但他尤为不喜母亲这样用些小手段,可毕竟是自己母亲,他只能无奈接受,却不自觉地把气撒在了凌香身上。
他大步而行,凌香步子小,只能走一段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但他恍若不见。
很快到了环翠亭附近,这里有条小路从主路上岔开,通向亭子,方泓墨没走过去,就在岔道口停下,从几十步外的距离远远看着亭中人。
她斜斜地背靠亭柱,模样儿有几分慵懒,手里拿着卷书,却没有在看,仰着头,轻抬澄澈双眸望着亭外,一缕微弱阳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正好落在她眉眼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眸子有种水晶般的剔透之感。
他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有对鸟儿正在林间嬉戏翻飞,但转眼间一只高飞,另一只也立即追着去了。
他收回视线,却见她也把脸转过来了,那对澄澈剔透的明眸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不觉一怔。
母亲的安排显而易见。他一路过来心头带着气,本准备站在远处请她回观戏楼,说完话马上调头就走的。不知不觉他已改变主意,抬步朝环翠亭走了过去。
赵晗望着他走过来,不自觉地用现代人的眼光打量着他,心中慨叹这人生得真是好看!
他身姿挺拔修长,步伐矫健,有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脸庞轮廓分明却不显削瘦,浓密而笔直双眉,漆黑的眼眸显得神采斐然,窄而挺直的鼻梁,双唇不厚不薄,一切都恰到好处……
随着他走近,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他的脸看太过逾矩了,可是看也看了,收也收不回来了。
方泓墨在她面前站定,微弯嘴角:“你看什么?”
“你呀。”赵晗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他,又加了句,“你先看我的。”
他轻笑,点头:“是,我先看的你。”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在他的目光中,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快了几分,忽然发觉自己还很失礼地坐着,便赶紧站起来,没话找话地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不知方公子所为何事?”
方泓墨微一愣神,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最初目的:“戏快演完了。”
赵晗颔首:“多谢告知,自该回去了。”可是这事儿让丫鬟传个话不就行了,他为何要自己亲来?
从露从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跟在她后面。
赵晗走出几步,眼角余光瞧见石凳上留着她方才坐过的缎巾,便提醒从露:“别落下东西。”
从露的脸腾地涨红了,急忙回身去拿缎巾。
赵晗诧异地瞪了眼满脸通红的从露,这小妮子是不是西厢记之类的小说看多了?她可不想“无意中”留下个手帕缎巾什么的,白白让人看轻了。
她望向方泓墨,见他嘴角微弯,背着双手侧对她站在亭子中央,并不像是要一起走的样子。明白他是为了避嫌不与她一起回去,便默默朝他福了福,转身离去。
方泓墨在环翠亭又等了半刻钟,才慢慢走回观戏楼。
☆、第20章纳采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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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观戏楼的路上,从露涨红了脸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赵晗却沉着脸瞧也不瞧她,她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回赵府的路上,赵晗她们那车上还坐了两个嘉沛居里的丫鬟,平时从露虽然不算话多,也会和其他丫鬟聊聊闲话,今天却显得特别沉默。就连平时有几分天然呆的从霜都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疑惑地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从露,满心好奇却碍于这种压抑气氛不敢开口问。
直至回到紫竹院,这种异样的沉默都持续着。崔婆子送来热水,从露绞干帕子,把温热的帕子递给赵晗,讪讪地叫了声:“小姐……擦擦脸吧。”
赵晗仍是不看她,转头对从霜吩咐:“去给我绞块热帕子来,我要擦脸。”
从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从霜尴尬地看看她,从她手里拿过帕子,重新去过了遍热水,绞干了递给赵晗。
赵晗接过帕子,把脸轻轻擦了擦,又道:“从霜,替我梳头。”
“啊,啊,好。”从霜慌慌张张地拿起梳子,偷偷瞧了眼都快要哭出来的从露,平时都是从露替小姐梳头的啊,小姐这是为什么事在生从露的气吧?
从露眼中含泪,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
赵晗冷冷打断她:“我可不敢当你的小姐。如今你主意可大得很呢。”
从露听她这般口气,登时慌了,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哭着道:“小姐,婢子知道错了。”
赵晗瞥她一眼:“你有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呢?”
从露急切地说道:“小姐,今天在方府是婢子错了,婢子不该留下那块缎巾的,婢子本是想要……”
“是,你想要怎样?”赵晗冷声问道,把“你想要”那几个字念的是重音。
今日之事还好她及时发现,不然真要给那人白白看轻了。这还是小事,若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利用起来大做文章,她岂不是要冤枉死?
从露顿时张口结舌,再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哭着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赵晗没再理她,站起身,绕去屏风后午睡。
一个时辰之后,她起了床,绕过屏风,见从露还跪在那里,满脸泪痕,一见到她又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赵晗淡淡问道:“想明白了没有?”
从露连连点头:“婢子想明白了,婢子错得最不该的是自作主张,小姐说什么,婢子就该听什么,小姐吩咐做什么,婢子才能做什么。”
赵晗看着她:“从露,你是个聪明机灵的,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费尽心机却尽是动些歪脑筋,反而流于下乘,不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事。”
从露垂头,小声道:“婢子知道犯了大错,请小姐责罚。”
赵晗微微一笑:“跪都跪过了,起来吧。”
从露心里一松,急忙站起身,才站直又听见上首的人淡然道:“这次且轻饶了你,若是再有僭越之举,我这院里就容不下你了。”
从露心中又是一凛,老老实实地低头应了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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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的时候,方家先使人送来了采择之礼,并两份礼书,又问了两姐妹的八字。
那一长溜聘礼清单,把李氏看得眉花眼笑。赵老夫人也颇为满意,请使者留下喝茶,临走时又包了个大红包,客客气气地送出去。
使者走后,老夫人与李氏又细细把礼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光聘金就足有三万两白银。另有各式头面十六套,各式金镯八对,各式玉镯八对,各式指环八对……各式绣画成衣十六套,虎皮狐皮貂毛等共三十二张,锦绣绫罗绢绸各百匹……十几种名贵药材香料每样两箱,酒、茗各三百斤,押马函马二十匹,羊五十口……果盘、花粉、花幂、眠羊卧鹿花饼、银胜、小色金银钱等等……
这还只是一份聘礼,赵家嫁两个女儿,就是双份聘礼。
方老夫人宝贝采嫣,本是不肯的。知道她嫁过去是享福去的,这才勉强同意了她嫁方家次子。至于赵晗,老夫人也是和李氏一个想法,她毕竟和采嫣是亲姐妹,又是个安静不折腾的性子,一同嫁过去能帮衬采嫣在方家稳固地位。
老夫人看着礼书慨然叹了口气:“即使侯爷当初娶我时,也不曾有如此丰厚的聘礼……嫣姐儿晗姐儿都是有福气的。”
她眯眼感慨了会儿,又对李氏道:“你回去和振翼一起琢磨琢磨,要赶紧把嫁妆准备起来了,比起亲家来,可不能寒碜了。嫣姐儿的嫁妆,我多补贴她一千两,晗姐儿么……毕竟是嫁长子的,也不能太差了,也给八百两吧。”
“是,儿媳知道了。”李氏答应着,心中暗暗腹诽,不能寒碜了就是不能比聘礼少了,那也要能拿得出来才行啊!就侯府这点家底,还要置办两份不比亲家聘礼差的嫁妆……婆婆这是又要死撑场面了。
不过李氏转念一想,有婆婆给的补贴,还可以先从公中里挪用些出来采办嫁妆,等聘礼的礼金送来后再把用掉的部分挪回去,如此就不必动用大房的小金库了。
从尚福园回来后,李氏就立即把采嫣叫来,母女俩乐滋滋地说了小半天,这才想起赵晗来,让丫鬟去喊她过来,把方家求亲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晗这才知道,方家为方泓墨求娶的竟然是她!而采嫣也遂了心意,要嫁给方泓砚了。
她有些恍惚,有些心慌,又有些不敢相信,这就要嫁人了么?要嫁给他了吗?
可她才见过他几面啊?总共就见过两次,就是算上她带着帷帽不露面的那回也不过三次,两个人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二十句都不到!
她根本就不够了解方泓墨啊。
李氏见赵晗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既非娇羞或喜悦的样子,也非反感抗拒,怕她是不敢相信有如此好事,便拿出礼书给她瞧:“看看吧,方家今日刚刚送来的。”
赵晗接过礼书,边浏览着,边整理思绪,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她对方泓墨有好感,但仅止于表面,没有到那么想嫁他的地步。而且他明明是方家嫡长子,赵家却不把采嫣许配给他也很奇怪。
本来按排行长幼嫡庶,赵采嫣当然是嫁方泓墨才更合适,虽然有她钟情方泓砚的感情因素在,赵家也不可能只因为采嫣喜欢就简单同意了把她嫁给次子吧?毕竟这还涉及到以后继承家业方面的问题。
嫁嫡长子这么好的事,居然轮得到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
越深思,越觉得有问题。
赵晗神色淡淡地合起礼书:“母亲,兹事体大,女儿还需想一想。”
李氏本来微笑着,闻言脸色一变:“这么好的婚事,还需想什么?你姨娘去得早,婚姻大事自有我这做母亲的替你做主,难道还怕我亏待了你不成?方家生意做得那么大,方二爷又是翰林院大学士。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能嫁进他们家那是做梦也要笑出来了。”
赵晗自笑了笑:“母亲别急,女儿也没说不愿意啊。”
“那你什么意思?”李氏本想抬出母亲的身份来压赵晗,却被她这么一笑一答,后面的重话竟都说不出来了,不由得暗暗讶异,晗姐儿原本不是好欺负得很么,任她如何磋磨也不会多回半句嘴的,如今怎么悄无声息地变成这样了?
她憋了口气等赵晗说活,没想到赵晗却不说了,反而低头掏出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
赵晗咳了几下后,抬头对李氏道:“母亲,女儿似乎昨晚吹风着了凉……咳咳……说话不便……咳咳……”
从露会看眼色,立即上前扶她,一脸忧色道:“二小姐你身子才好没多久,既着了凉,就赶紧回房里歇息,别又像上次那样……婢子和周妈妈都忧心得紧。”
李氏气极,刚才还好好的,哪有这样说咳就咳的毛病,分明就是装病,她心底冷笑,装病又有何用,这桩婚事根本无需你点头答应。她盯着赵晗冷冷道:“方家采择之礼都送来了,婚事已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由得了你一个庶女挑三拣四么?”
赵晗已经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满含歉意地边咳边说:“咳咳……母亲见谅,女儿不敢挑剔婚事咳咳……实在是身体不适,无法支撑,又怕把这风寒传给志哥儿,不得不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李氏发出不悦地冷哼声。但她咳嗽了几声,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迈出门去了。
然而回紫竹院的一路上,她却心浮气躁,难以冷静。
她所见到的方泓墨俊朗守礼、善解人意、爱妹如命,以她数次接触方泓墨的经验,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究竟为什么李氏不肯让采嫣嫁给他呢……
☆、第21章太子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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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紫竹院,憋了好久总算是能说话的从霜大惑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桩婚事不是挺好的吗?方大公子那么俊,方家的彩礼又那么丰厚……”
从露伸指头一戳从霜的脑袋:“叫你平时遇事多想想,就是不爱动脑子,那么多年饭都白吃了,真要有这么好的事,夫人肯定先紧着大小姐啊,还会让咱小姐嫁过去么?”
从霜嘟嘟嘴,委屈地揉着脑袋道:“就是想不明白才会问的啊。再说了,吃饭关动脑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