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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怕是不那么简单能拿下。
顾长卿站在战船上看着那边的秦军逃窜不休,心中才稍微放松些。只怕经历这一战,秦军必会加紧整顿,也不会如这次这般轻易退败。
见秦军撤了军,顾长卿也下了命令撤退,并召唤上水底的士兵。只是片刻,从水底探出数不清的脑袋,又整齐地往岸上游。还有些秦军挣扎着没有死,也都拼了命逃往岸上。
整个江面被血迹染红,映得晚霞余晖的天都更红了几分。
带着浩荡大军回了营,顾长卿让人清点了人数,好在损失只有不到三百,而看秦军的样子,损失的不只是近半舰船,更是至少上万。可即使是这样,秦军在人数上仍旧占有优势,且下次他们不会这样简单地出兵,还会有怎样的战场顾长卿也不能确定。
顾长远派人送来消息,东侧秦军目前无大动静。东侧带兵的是王满,顾长卿知晓他是个谨慎细微的人,也不大能猜透他的心思,只能暂且推测东侧秦军碍于地形地势不敢贸然前进。
容离吩咐人好生安葬了那些丧命将士,又犒劳了其他士兵。这一战虽说没能让秦军大败,但至少打他们个出乎预料,军内士气也是大涨。
容离朝顾长卿递过去一杯酒,顾长卿这才从桌案上的地图上抽出身来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军中酒烈,你不该喝得如此快,待会儿酒劲上来有你好受。”
他看似责备的话里透着关怀,顾长卿都明白。
“明日不知又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容离轻笑一声,极少见到她这样生动活泼而又调皮斗嘴的样子,虽然是在军中,他仍觉得欣喜。她脸上因喝了酒而范上的红晕在昏暗的烛火下衬得她更加美好,像一朵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得的雪山之花。
“怎么办。”
顾长卿一愣,“什么怎么办?”
容离隔着桌案逼近她,眼神落在她红红的,小巧的鼻头上,煞是可爱。
“我想吻你,怎么办?”
顾长卿愣在那里,吓得连连后退,整个人像是掉进大红染缸一样红透了,那双耳朵都红得发烫。
“你…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在军营!”
她害羞起来的样子永远是要去掩饰,让容离不自觉摇头笑笑,“我知道,所以忍住了。”
“你!你怎么这么不正经!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把你那张嘴闭起来!”
容离倒是听话地闭上嘴不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她,像是要把她生生看出个窟窿来。
他的眼神太过热切,顾长卿总觉得容离在用他的眼神一件一件扒开自己的衣服,她就像全身不着一物地站在他面前一样,叫她忍不住想找个什么东西来挡住他的视线。
“将军,镇远将军跨马加鞭传来消息!”
容离接过从外头闯进来的士兵手里的纸张,打开一看,面色瞬时冷峻起来。
顾长卿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秦军突袭,速救。”
第78章容离负伤
顾长卿没想到,寿阳这边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东侧秦军就又开始了。看样子王符与王满事先并没有商量好同时开战,顾长卿对他们的战术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长卿和容离带着两万北府兵当即从寿阳出发,两万精兵分为两路,一路直东路顺着淮水而下,支援顾长远,一路则绕开淮水,包抄秦军。
顾长卿并未觉得恐惧,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面前是看不到边的黑暗,她不知道前方等着的是什么,更不清楚前方战况如何,但她知道她必须去,不止为了顾长远,不止为了容离,不止为了复仇,更为了她自己以及万千无辜百姓。
顾长卿和容离带兵赶到时,战事已经开始。
王满的大军已经全部渡过险江,第一批军队正与顾长远的北府军厮杀着。远远地顾长卿就看到王满骑在骏马上,他银色的战袍在月光下甚是耀眼,那秦国军旗在侧,他整个人像是俯瞰大地般恣意。
容离与她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北府军听令,全面支持镇远将军!”
霎时间,顾长卿只觉得风声鹤唳,厮杀声、叫喊声不绝于耳。秦军见晋军援兵已到,吹响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秦军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与此同时,晋军大队也响起悠长热血的号角,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这是两支谁也不肯服输的大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江面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晋军不断地有兵士中箭倒地。北府军刚刚突破些围攻朝王满进攻便即刻被数秦军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容离一把抓起长刀,骑着马飞奔过去,越过层层纠缠扭打的将士,一路持刀砍去,眼看就要临近王满,马腿却被人生生砍断,容离一个侧身旋转,落在地上,不等王满看过来,已经挥出长刀。
王满不会武功,但他有死士数人,当即就把容离团团围住。
容离站在死士围成的人墙内,几名死士从四面八方迅速出剑,容离只是站在那里,一个银色身影晃动,死士定睛一看,几把剑竟分成两片交汇在一起,而剑稍被容离两只手分别夹在两指中间,还不待众人惊叹,那剑却已经从剑稍开始断裂。死士均倒吸一口凉气,王满坐在马上看得清清楚楚。出兵之前明明听闻这个刚刚受封的北禁将军不会武功,如今一看,这内力绝非几载之功。
“攻击晋国军师!”
死士得了王满命令,当即化身于黑夜中,容离心里一紧,赶紧往顾长卿那边一个轻功跃去。
王满早就听闻晋国有女顾长卿,倾国倾城而又才智过人,此战又被封为军师,只要抓住她,晋军内部必然方寸大乱,任他北府军如何善水也无济于事。
几名死士本就擅长黑夜行进,几乎是眨眼便来到顾长卿面前,一手伸过去就要抓起马上的她。容离眼看顾长卿就要被抓走,加快脚步对着那人狠狠一踢,一把抱过顾长卿。
顾长卿前世确实会武,但这一世已经不曾舞刀弄枪,那些功夫已经忘得差不多,加上如今身上力气不允许,手上被顾长安踩过的伤还没好尽,此刻俨然就是容离的包袱一般。
容离以一敌数,又要腾出手来顾着顾长卿,就是再了得的功夫也无法支撑。
那死士盯着容离的动作,在他护着顾长卿时一掌挥过,又捡起地上的乱剑刺去,顾长卿眼看不好,赶紧推开他,却还是让他的肩胛被划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先往林子里逃!”
容离微微点头,抱上顾长卿轻功一跃,转眼进了漆黑的树林。
身后的死士还在穷追不舍,即使是躲在这林间,仍旧难以掩护多久。
“我们往前走,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前面有处土坡,应该可以掩护些时辰。”
容离没有吭声,顾长卿扶着他的手感觉到一阵黏腻潮湿,“你的伤…”
“无碍,先去你说的地方。”
那剑刺入时顾长卿就隐约感觉有些深,却不曾想这样深。她沉了沉心,扶着容离趁着黑夜与树林掩护,慢慢往前走。但夜色已深,顾长卿也看不出来时那块土坡是哪里了。
凭着记忆与树木的高度,顾长卿慢慢摸索,隐隐约约感到前方有什么阻碍了视线,明显要比周遭黑了许多,“许是前方,我扶你过去看看。”
容离轻哼一声,由着顾长卿扶着他往前走。
顾长卿绕过几棵树,趁着微弱月光看到了那土坡,一阵欣喜,赶紧扶着他就要靠过去,却被容离一把拽住。
“莫慌,这里有个洞。”
顾长卿回头一看,果真如此。
“这洞里不知道有些什么,我看还是就靠在洞口如何?”顾长卿不敢让他冒险,问道。
“这处地势没有那么险峻,这洞口又不像自然而成,怕是人为。若你我不躲进去,只怕明日一早就会被秦军发现。”
顾长卿虽知道躲在土坡这里不是长久之法,但她仍旧有些犹豫。
容离紧紧看着她,那双明眸依然是冷清的温度,却让顾长卿觉得莫名安心。“长卿,你信不信我?”
他的眼神太过迫切,顾长卿只好直视他。其实这样的时候信不信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们早已是一条线上的生命共同体,从他不顾可以杀死王满而朝自己飞奔过来的那一刻,顾长卿就明白了一切。
“我信你。”
容离得了她的回答,紧紧抱过她,又腾出手随手抓上几把树枝。
“不管这洞里迎着你我的是生是死,我都陪你。”
顾长卿把头埋在他怀里,重重点头,她不敢开口,因为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哭腔。
容离往后一靠,闭上双眼。天旋地转随之而来,似是经过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道路。
等容离抱着顾长卿重重摔在地上时,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顾长卿赶紧爬起来。
“我压到你的伤了!”
容离微微摇头,“无碍,扶我起来看看。”
顾长卿轻轻扶起他,环顾了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都看不到。”黑暗永远是最可怕的,顾长卿上一世就是活在无尽的黑暗里,所以她怕极了黑暗。
容离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不容思考,身体已经先行一步把她抱过来。
“我们滚下来时尚且平坦,应该是人为,且附近没有什么声音,应该是一处挖出来的密洞,你放心,不会有什么旁的东西。”
“长卿,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不要怕。”
他离自己很近,顾长卿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的呼吸。就这样微微的呼吸和淡淡的几句话以及他会陪着自己的诺言,顾长卿好像什么也不怕了。
“嗯,我知道你会陪着我。你的伤口好像还在流血,我先帮你包扎。”
说着,顾长卿已经胡乱抓住自己的裤腿,一把撕下,又伸出双手去摸他的手臂。
洞里实在太过黑暗,顾长卿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胡乱一摸。那温热的小手一把伸到容离胸口处,起先顾长卿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又摸了摸,只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以及那人猛然跳动的心脏。
“你若是还不换个地方摸,我就要忍不住了。”
顾长卿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摸到了哪里,赶紧松手,可那手还没离开多远,容离又一把抓住,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左臂上,“傻姑娘,是这里。”
“哦…你…你早说不就好了…”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里,容离轻轻笑了。
所幸在躲起来的路上顾长卿已经脱下了容离和自己的铠甲四下随意放在地上,能混淆些敌人的追踪,也不那么重。深夜的洞里还是有凉气冒过来,容离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她的脑袋刚好让他抵在下颌。
“很冷,抱着就不冷了。”
顾长卿任由他抱在怀里,心里竟是前世今生第一遭的舒坦,好像他和她早该这样相拥。
“容离,你心跳的好快。”
“嗯,因为怀里是你。”
“你这是在表白吗?”
“还要表白?我以为你早知我心意。”
“你不说谁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我几番助你,又独独让你一个人入浮生楼,我东宫主位旁的座椅也是为你而留,你中了药我只觉得天塌下来,还要我怎样说?”
顾长卿一阵脸红,双手更紧紧地抱住他,支支吾吾不开口了。
“顾长卿,即便如此,你榆木脑袋仍旧不明。那我告诉你,我钟意于你,且这一生只钟意于你。”